我被“爱情”撞了一下腰(2)
分手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临走那天,父母像商量好了似的,送我们到车站后,
一个劲儿不好意思地对他说:“真是委屈你了。咱家的房子还是小梅出生前盖的,
都二十多年了,破得不成样子,让你们回来一趟也没个好地方住……”江龙是个十
分聪明的人,他马上大方地说:“爸妈,你们放心好了,一回去我就给你们邮钱过
来,家里一定要盖上新房。”暮色苍茫里,我看到父母欢喜得嘴巴都哆嗦了起来,
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一种浸透心骨的悲凉在我心中弥漫开来……不管他作了多
少“善举”,不管他怎样有恩于我的亲人,我还是要逃离二奶的命运、二奶的身份、
二奶的阴影。于是,一回到深圳,我就收拾行李!江龙递过来一张汇款单,收款人
是我父亲,金额是3 万。在家乡,3 万块钱修一座二层小楼是没问题的了。我狠狠
勒紧行李上的绳子:“我会还给你的。”江龙叹了口气,又说:“你三妹不想念书
了,我答应让她到我们公司做前台,她明后天就到了。”我不得不停手。我恨恨地
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想做二奶,你明白吗?你用亲人捆住我,太卑鄙
了。”他抱住我,说:“小梅,这全都是因为我爱你啊。”这次我一点都不感动。
一个撒谎的人,他的心思我猜不透。他为了更好地拴住我,就让三妹和我们住在一
起。三妹年纪还小,为了不在她面前露出破绽,我尽力对江龙装出很亲热的样子。
可我实在不甘心,于是开始研究报纸上的招聘信息。每当江龙回家前,我都会尽快
从人才市场赶回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但江龙太精明!他指着我鞋上的泥
说:“今早九点多下过雨,那时你应该在家里。你去了哪里?”好精明的男人!我
干脆地告诉他:“我去了人才市场,找工作!”
他什么也没有说,却控制了我的零用钱,不让我有多余的钱支配。而我的积蓄,
上次回家已经留给了上大学的二妹,于是,我不得不继续仰仗着他的收入和恩赐生
活。
肯定是江龙对我父母讲了些什么,没几天,父母打电话过来劝我:“深圳那么
乱,你不要想着出去工作,要把江龙照顾好,不然他的心就野了。再说还有三妹,
她年龄还小,你要尽到做大姐的责任……”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你们的女儿正在
做二奶,你们知道么!
也许父母怕我执意去找工作,新年刚过,他们干脆把弟弟也派了过来。我在客
厅里给他搭了一张床。
弟弟是家里惟一的男孩,从小娇生惯养,好吃懒做,整天躺在床上没完没了地
看电视,从不提找工作的事情。江龙大概没想过这一点,弟弟呆的时间越久,他的
脸色就越难看,因此他每天下班就钻到房里不出来。有时,他干脆迁怒于我:“我
养活你就够了,凭什么你们一家子都要我来养!”我说:“分手吧!”江龙瞪大了
眼:“小梅,你要搞清楚,现在是我在养着你。如果我明天让你滚蛋,你连租房子
的钱都没有!看你一大家子人睡到哪里去。”我愣住了。那一刻,我明白了二奶的
含义,我想哭,可是哭不出来。我想说,可是我说什么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弟弟叫起来,让他自己出去找工作。叫了好几遍,弟弟
无动于衷,我火了,对着弟弟说:“你再这样下去,我一辈子都被你毁了,害人精!”
弟弟烦了,口不择言:“我害人精,你自己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二……”三妹
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房间。一刹那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呆呆
地看着陌生的弟弟和妹妹,什么也说不出来。
三妹神色怪异地关上房门,小声地责备着弟弟:“大姐也够不容易了,没有她,
哪有咱家的今天!我上班不久就知道大姐是二奶,但我从来都不说,只要他对咱家
好,这有什么啊!你来之前,爸妈不是交代过吗?千万不要在大姐面前揭她的痛处!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一下子就软软地瘫倒在了墙角。原来,我的
家人早就知道我是二奶;原来,我的家人并不在意我在做什么,他们在意的是我该
怎样紧紧地攀附上“摇钱树”!原来,我是生活在别人包装起来的欺骗里……
足足有两天,我绝望地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弟弟讪讪地总想道歉,我装作
没看见。二十多岁的人,难道要做一辈子的二奶吗?我挣扎着爬起来,即使只有500
元月薪的工作,我也要去做。
江龙见拦不住我,只好由我而去。那几天我在深圳的大街小巷疯转,试图找到
一份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工作。正当我以为可以振动久未飞翔的翅膀时,一阵呕吐结
束了我的梦想。我踉踉跄跄地走进一家诊所,发现自己怀孕了。
江龙喜不自胜,抱住我恳求说,香港人讲究传宗接代,如果你能生个男孩,我
就一定和妻子离婚,马上和你结婚。这个男人不再值得我爱,但我确实渴望一份真
切的婚姻,一个真实的未来。再说,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真的要打掉他,我
也舍不得。说不定,孩子的出生,能够让我彻底摆脱二奶的阴影,跨过去,做个堂
堂正正的妻子,过上正正常常的家庭生活,我自己这样安慰着自己。
就这样,我在一个私人诊所生下了儿子。江龙很喜欢,但却再也不提结婚之事,
我又被他骗了。
三个多月的日子在喂养孩子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春节过后,我又开始出去找
工作。这次我舍弃了面子,求熟人介绍进了一家超市上班。3 年没有工作过,我的
手脚变得迟钝起来,顾客的问题我一问三不知。在同事的白眼和嘲笑中,我笨拙地
重温着生存最基本的技能。
经过一个多月的苦练,我开始游刃有余了,自由的气息扑鼻而来。在这个关头,
儿子却病了,一天到晚咳嗽个不停。到市儿童医院一检查,医生说他免疫力低下,
继续咳下去,极有可能转成肺炎。我吓坏了,请了长假到医院陪孩子。在花了近万
元的医药费后,儿子的病好了,我的工作也泡了汤。我不得不再次屈从于二奶的命
运。先是亲人,后是孩子,我在这份持续不断的亲情围攻下,被迫过起令乡亲们十
分羡慕的“生活”。
由于香港经济不景气,江龙公司的效益也变得差了起来,总公司把他调回到香
港总部。
这样,他的时间安排就与以前反了过来,大部分时间呆在香港,周末才过来跟
我相会。看得出来,
他在乎的只是宝贝儿子,和我基本无话可说。
香港的消费水平很高,江龙调回香港总部后,经济压力大了许多,每月最多只
能给我打4000元过来。这4000元,要养孩子、付房租水电、保姆工资,还要给父母
寄钱回家……一个月下来,所剩无几。我已无路可走,只能硬撑着,如果江龙这时
放弃了我们母子,我们将陷入绝境。
思前想后,我还是不想屈从命运。我报名去学电脑,初、中、高级三班连着报,
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所有的东西。谁知就在初级班即将结业、我又看到一线希
望的时候,母亲脑血管硬化,一定要我回去一趟。没办法,我只得放弃了学习。江
龙给了我8000块钱,我带着孩子回了老家。在家不到一个月,我带的8000元钱,加
上4000块的私房钱,都花了个精光。等到母亲病情稳定,囊中羞涩的我赶快逃也似
地回到了深圳,又回到做二奶的命运中。
我从未如此深切地感到钱的重要性。儿子的花费越来越大,光是奶粉一个月就
要近千元;弟弟和妹妹丝毫不体谅我的难处,仿佛我是他们的免费银行,总是三百
五百地要钱;家里的一切人情往来,父母也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寄钱回去。我不敢
不给他们,一个二奶剩下的最后的一点自尊就是“钱”!
现在的我毫无独立生存的能力,每次路过从前工作过的商场,看着那些忙碌的
女孩子,我就忍不住悲从中来。是啊,一只被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外面的人觉得她
衣食无忧,幸福异常,可有谁知道她幸福生活背后的真实情形呢?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不同,是出生,还是命运?是所傍之人,还是其他?
我经常苦苦地问着自己。
可是,我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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