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干物操,小心火烛。” 大街小巷,打更的驼背老伯以他浑厚的嗓音,常年来,一趟又一趟地巡视入 夜后的京城。 今晚的夜色很美,风凉气爽,一轮银色新月高挂于天。 突然,一抹黑影迅速掠过王员外后院的屋檐,而另一抹身材略微娇小的黑影 随追跟上。 紧连的屋瓦,出现两抹追逐的黑影。 娇小的身影随后追到人,手一伸,扯住前者的后襟阻止他溜走。于是蒙面的 两人正面交手,赤手空拳,却拳拳生风;较劲腿力,旋风劲猛,双方你来我往打 得好不激烈。 两人的轻功更是了得,即使在易碎的屋瓦上动手,脚下轻盈教熟睡的人们, 根本不晓得屋顶正有场激烈的打斗。 他们约莫拆过二十招,双方互击一掌,各自站于屋脊两端。 “把药材交出来。”娇小的黑影低哑道。 对方冷声一笑。“要拿,就得凭本事。” 就在两人再度缠斗时,屋顶不知何时加入一抹人影。 “没想到今晚京城夜空会这般热闹。”美丽的月色在此人身后,微风吹扬他 束发的灰色绸带,而他的表情却隐于黑暗中,让人看不清。 是个男人,见他一身简便利落穿着,应该是江湖人士。 原振风双手环胸,眼微眯,嘴角勾起笑意。 守株待兔几夜,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近日京城的夜空挺不安稳,许多药材行所收购的名贵药材人夜相继补盗,即 使派再多的人守也于事无补,他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出手管这档事。 没想到跟踪许久,屋顶上会是两位偷儿大打出手! 正要对打的两人纷纷收起内力,稳下脚步,分神注意这位突如其来的好事者。 他以指指向他们。“不知可否坦白你们是谁光顾了东城王记药材行?” 偷儿们互视一眼后,不约而同拔腿往不同的方向跑。 “别跑!”原振风大喝一声,锁定背上背有条状包袱的偷儿。 两抹影子飞檐走壁几乎跑遍京城半边屋瓦,最后停在离皇城不远的地方,某 户百姓的屋脊上。 “追错人了,你要的东西不在我手上、”娇小的偷儿声音低沉,却浑厚耐听。 原振风呼一声,“身为贼,会承认赃物在自个手里吗?”话落,突然击出一 拳,攻势猛烈朝他攻击。 原振风以武状元之名出任官职,身手定是不凡,只是当他与这名偷儿对过五 六招后,还擒不到偷儿的衣角时,不得不收起玩心认真对付。 偷儿身材娇小,愈打愈是处于劣势,对方的招式愈攻愈猛,为了能早点脱逃, 他下意识伸手反握身后的刀柄。 “哈,要用兵器了!好,我奉陪。” 原振风嗜武的个性全被引出来,倏然反手抽出绑于背上青藏色布巾的刀,刀 面如冰,在月光下刀面闪出一道冷冽的光芒。 见对方亮出兵器,偷儿反过左掌,朝背在身后的剑鞘之尖端,施力一拍,剑 身随力飞出,在半空中画过半个圆弧后,右手一翻顺势握住剑柄。 “好一招宝剑出鞘!”原振风眼中尽是赞赏,对手愈强打起来才过瘾。 偷儿无视他赞美的眼神,食指滑过乌黑的剑身,剑尖及剑指皆指向他,屏息 以待,挑战意味十足浓厚。 原振风挑挑眉,对方都下战帖,若不应战就是孬种,实在有损他身负京华传 奇的名号。 刀剑无眼,两把兵器初次交锋,随即发出类似龙啸凤鸣声响,两人各退数步, 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对方。 “凤飞剑。”原振风一脸惊诧。 “龙鳞刀。”偷儿的眼神夹杂惊讶与不解。 他们都有共同的疑问:为何对方会持有上古铸造的兵器? 原振风轻轻抚过刀面,目光闪烁迎向那把乌色的剑身。“原某今生有幸目睹 另件上古兵器,若不讨教一番,岂不有悔憾今生。” 曹魏时代某位有名的铸剑师找到两块千年玄铁,铸成两把削铁如泥的兵器。 他心想,这只是个古老的传说,却未想过传说竟为真。 偷儿惊讶过后眼中染上笑意,声音粗哑道:“我也很意外,龙鳞刀真的存在! 今生有幸遇此宝刀,不好好切磋一番,岂不是坏了上天的美意。” 话才刚落,原振风眼亮如灿、急步如风奔向前,刀式招招清楚,步点灵活、 刀气百转朝偷儿直攻。 手持凤飞剑的偷儿也不弱,灵巧舞动长长的剑身,剑式转动急快、剑气弥漫, 招式精湛妙舞与原振风对招。 刀光剑影中,两人拆不下百招,愈打愈激烈。两把上古兵器招式急速划破空 气,猛力的交锋中发出类似龙啸凤鸣声,震惊皇城大门的守卫,引来他们循声前 来探查。 “好刀法,一手持长剑的偷儿气息略喘,眼露赞许。 “你也不赖。”原振风挥汗如雨,他好久没打得如此痛快。 双方再次缠斗,各自使出致命招式。 刀剑相挨一块,两人身体一度靠近,这时,原振风敏感地嗅到对方身上飘有 芳香的香粉味,怔了会。 京城里,这类的胭脂水粉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姑娘们才用得起的,其他像西域, 或远由南洋引进,品质高级的则是直接进贡朝廷,让嫔妃们取用。 这偷儿…… 他微拢双眉。 堂堂男子汉,抹女人家的玩意,简直——不伦不类! 突然,数盏灯火往他们这边来,两人情急之下皆击出一手,双方的胸口皆挨 中一掌。 偷儿吃痛捂住左胸口,退了数步,瞧见多盏灯火愈逼愈近,一个耀身跳上另 个屋顶,朝身旁老树挥下一剑,趁枝叶纷落之际,施以轻功踏瓦走墙飞入皇城里。 见人影早已消失无影无踪,原振风收受刀,动作利落地绑上背,跳下屋檐。 “原大人。”侍卫见到他,纷纷抱拳行礼。 “我怕有人潜进皇宫,马上加派人手,加强宫内巡逻。” 有关皇城内皇族们的生命,侍卫们不疑有他,立即办理。 原振风摊开左手掌,想起刚才击中对方胸口,触及的柔软及闻到的香粉味, 心存怪异。 他脸色倏然一变,下意识甩甩手。 那偷儿……胸部的触感怎么有点奇怪?! & & & 原振风快马回府,将爱马交给门旁的小厮后,穿过门庭若市的茶行,再穿过 中院的小型晒场,绕过大伙习惯于树下乘凉聊天的大榕树,转过假山及小池塘, 终于来到后院他休息的地方。 爹娘为何又上京来烦他! 当管事至刑部告知他此事时,说实在的,他很不想回来请安。 厅内,正专心品尝各种茶叶的原氏夫妇,瞧见许久未见的儿子,原夫人高兴 搁下手中的青瓷杯。 “风儿,娘好久没见到你了。”闺名杨少妹的原夫人热情趋步至前。 “爹、娘,您们近来可好。” 原家老爷原昱不正视他一眼,气定神闲从茶陶掏出泡过数回的旧茶叶,添了 些许新茶,在满开水,再淋上热水。 爹是怎么了,理都不理他? 不是他自夸,江南茶叶向来以原家马首是瞻;茶品多,制茶的方法更是独到, 虽然现是夏秋交际,接单方面倒不忙,但得有人掌理生意,他们应当在江南坐镇 才对,怎么有空来找他? “好好好,娘想儿子,趁押送今年制好的新茶进京之际,顺道来看你。”年 过四十的杨少妹,姿色不减当年,风韵犹存、魅力不减。她打开桌上某个小竹罐, 茶叶的芳香随之飘出。“这是今年茶园里最好的明前茶,大部分在几个月前都送 入宫中,但娘特地留了一大罐给你。” “谢谢娘。”原振风收下。最上等的茶都饮过不下百回,他通常将茶叶转赠 他人做人情。 “久未见到你,你变瘦了。”她慈爱地拍拍孩子的脸颊,不忍他操劳消瘦的 模样。 “我在南北两京奔走多年,餐餐吃得饱,日子还算过得顺心,您别瞎担心。” 原振风讨好地为母亲斟上茶赔笑。 “要我怎么不担心,娘十七岁就和你爹成亲,十八岁生下你;如今你都过二 十七,还不想成亲,是不是想让原家绝后,让我们两老抱不到孙子?”杨少妹说 到痛处不免唠叨。 见亲朋好友个个儿孙满堂、清幽享福,而她还得帮天忙家业,想到此,她含 恨地瞪了不长进的儿子一眼。 一直默默不语的原昱在不知换过第几回茶叶后终于开口,“不孝有三,无后 为大的道理你该懂吧。你身为原家的独子,有承传香火的责任,关于这点,你应 该比我还明白。”这话说了几百次,不知这孩子有没有听进耳里。 原振风翻眼掏耳。“又没说我不娶妻,只是会晚点。” 晚点?但底限到底是何年何时呀! 原昱重重放下手上的杯子,怒目瞅紧儿子的嘻皮笑脸。 “你到底要何时才娶门媳妇进门啊?别跟我说你要到快四十岁才给我娶名小 姑娘,我可是第一个就不放过你!”他原家子孙可不兴老牛吃嫩草的婚姻。 原振风无奈淡笑,他发妻不是来当奶妈的,爹实在想太多了。 “爹,我有忙不完的公事,哪有时间认识姑娘。别逼我,好吗?”每次都念, 他耳朵都要生茧。 杨少妹也有话要说!“若要忙,光是茶园的事情就够你忙的,再说爹娘都老 了,想享享福,你就卸下官职,回江南好好学习经商之道,原家的茶园需要你啊。” 原家三代单传,家里就只有他这个孩子,家业到头来还不是要他管,早早脱手, 他们两老才能落得轻松。 提到掌管家业,他忍不住皱眉。 “娘,皇上器重我、任我重职,我岂能有负皇恩美意呢!您瞧瞧爹,他依旧 英俊、身强体壮看起来才三十多岁,而娘美丽如昔,您们哪有老。”原振风嘴甜 得紧,哄得两老开心不已。 “娘虽然知道你说漂亮话,但娘听了还是很开心。”杨少妹笑呵呵地握着儿 子的手,这孩子就是嘴甜,若肯将这项优点用在姑娘家身上,原家早就开枝散叶。 “你这话虽有违事实,可是我和你站在一起,必定有人误会我是你的兄长。” 原昱抚须笑道。谁教他喝茶四十多年,又擅养生之道,保养得宜。“来来来,这 回爹特地拿好几幅画像让你过目,各各皆是大家闺秀、貌美如花,看中意哪个, 告诉爹,回去后我亲自上门为你提亲。” 看见桌角那几卷画,原振风头皮一阵发麻,要不是母亲拉着他,他很不得立 刻夺门而出! “不是说过,我还不想娶妻吗?”他仿佛有仇似的瞪着那几卷画。 “看看嘛!” “待我看完,你们便自作主张随便选个女人,快快下聘,再押我上架娶她进 门。”原振风不满地站起身,“我没空,也别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他发泄似的重拍厅门。他是名习武之人,因力道过猛。这扇门板与门框因而 脱离,横倒在门口外。 & & & “老爷,儿子很不高兴耶。”杨少妹闲然地端起茶,对歪斜的门板无力一笑。 “这浑小子知不知道何为孝道?”原昱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歹事, 还是烧错香,这辈子才生个惹人心烦的不孝儿子。 “老爷,你也别气。要不是风儿骨子里带了点叛逆,我们哪知道他在文采及 武艺上的造诣这么高,才二十出头就名登官场、光宗耀祖,他的亲事,咱们就别 逼他,事事随缘吧。”反正缘分迟早会来的。 原昱气得吹胡子。“可是我想抱孙子啊!他再这样拖下去,待咱们阖上眼, 可能都还看不见孙子的踪影。”原家就只有这么个儿子传香火,他非得亲自看孙 子出世才会甘心阖眼。 杨少妹笑道:“那孩子个性倔强,你要他往东,他偏要往西。依他的个性, 就算我们成天在他耳边唠叨,他也会当成耳边风,理都不理。”儿子是她生的, 怎么会不了解他的个性。 妻子的话十分有理,却教原昱感到苦恼。 “老爷,其实要让儿子快快成亲倒是有个方法。”她微笑地抚平丈夫的眉宇。 “快说呀!” “太后不是明儿个召见我们嘛!传言,太后当月老当上了瘾,也促成多双良 缘,咱们趁入宫送茶叶时,向太后表明心意,动之以情叙说着,盼她能成全我们 做父母最终的心愿。” 这个主意挺不错! 原昱脸浮现算计的笑意。“这招可真厉害,那浑小子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得 乖乖就范。”他就不相信那小子有胆敢抗旨。 “事实上,我倒想看看儿子气到跳脚的模样。”儿子最恨被人摆布,若被深 具权威的太后耍着玩,为人臣子最多把气闷在心里;或者他一个不顺心辞去官位 回茶园,正好称了他们的意。 想到清闲的日子即将到来,杨少妹忍不住眉弯眼笑。 原昱瞧见妻子眼中的闪动,轻点她的鼻尖。 “你呀,快当奶奶了还童心未泯。” & & & 原振风拎着一坛酒,不待人通知便大摇大摆地踏进展王府。 “是什么风把原少爷给吹来?” 他一屁股坐上椅。“不欢迎啊?” “原大人光临寒舍,怎么会不欢迎呢。”展凌霄注意到他手上拎了坛酒,了 然一笑,“心情不好?” 只有心情欠佳时,他才会晓得他这号朋友的存在。 原振风将酒搁在桌上,整个人无力地瘫在大师椅上。“就是心情不好才来找 兄弟喝酒,有没有空陪我喝一杯?”依他现在的心情,可是不接受“没空”两字。 “当然可以。”展凌霄要下人送上杯子及几道下酒菜前,笑问:“何事让你 心头不快?” 原振风不隐瞒,叙叙道出父母亲北上催婚一事。 “你的情况就和当年的我一样,视成亲如极刑。” “哪会一样。你娶得名满天下的京华绣女为妻,你们夫妻俩恩爱的模样让别 人羡慕不已。”原振风道出事实。这对夫妻感情好得令很多人眼红。 当年京华两大传奇结成连理的婚事震撼全国,虽然波折连起,但到最后有情 人还是相依在一起。这桩良缘美事,成为京城近年来最轰动的喜闻。 展凌霄想起妻子美好及线长似水的柔情,傻笑搔头。“说真的,我很幸运。” 他幸福的模样令原振风神情略微不屑,门外忽然传来孩子欢乐的嘻笑声—— “爹,原来你躲在这里。” 原振风拍拍孩子的肩膀。“小子,没看到我吗?” 冀儿回头,一脸兴奋地巴着他不放。“唉,原叔叔也在这里耶!好久没见到 叔叔了。” 他抱起孩子,“冀儿变重了!” “爹娘盯紧我吃饭,我当然会变重。” “喂,你儿子口才愈来愈好。”这孩子皮相好又聪明,一定与父母亲脱离不 了关系。 杯子及小菜送上桌,展凌霄为两人斟满酒。“这孩子太会说话又顽皮,我与 夕蓉都很头痛。” 小孩子聪明伶利固然是好事,但小大人的模样,令他们为人父母的有些担心, 怕愈大愈难教育。 冀儿坐在大人的腿上,趁大人谈话之际,顽皮地偷尝一口桌上的美酒。 “哇——好辣!”小脸被浓烈的酒气呛红了一片,小手指着杯子。“娘说得 没错,酒是穿肠毒药。” 两个大人被孩子可爱的模样逗得豪迈大笑。 “小子,等你长大点,你会爱死这种‘毒药’。”原振风笑道。 “快喝点茶。”展凌霄倒了杯茶给儿子去酒气。 这时,一记柔和的声调由珠帘后传来。 “冀儿,要不要跟娘出门?”曲夕蓉卷起珠帘,盈盈走出来,瞧见厅内来了 位贵客,有礼福身。“原大人,安好。” “嫂子,你的气色挺不错的,”就算当了娘,她依然是大美人一个。 “托原大人的福。” 展凌霄起身牵扶妻子坐下。“要带冀儿出门,去哪?” 妻子前天才处理好南京曲府布坊分号事务,好不容易回来,本该好好休息几 日的,怎么今儿个又有事要忙? 女人家最好能在家相夫教子,他不爱见她为家业太过操劳。 曲夕蓉接过丈夫递来的茶水,啜了一口轻道:“太后曾提起,前几年陈翰林 退辞官场,便在京城办起学堂。我想让孩子到那儿读书,等会带孩子拜访先生。” 展凌霄听了妻子的话,赞同地点头。“孩子玩了太久,是该读点书。要不要 我陪你去。” 曲夕蓉对丈夫微笑摇摇头,牵起儿子。“我自个去就成了,你与原大人聊聊。” 她有礼地对原振风一笑,“原大人,夕蓉失陪。” 冀儿在离开前,不时回头对他们大喊,“爹、叔叔,我马上回来,你们要带 我去玩喽,偷跑的人是小狗。” 待他们母子俩离开后,原振风有感而发地道:“说实在,真有点羡慕你有个 幸福美满的家庭。”有如此妻儿,要他辞官他都愿意。 “你也可以的。” 在多年前,原振风以考中榜眼及武状元而成为家喻户晓的京华传奇之了,再 说他五官佳,年纪轻轻深受皇上的重视,前途无可限量。又曾听过小道消息,有 不少名门淑嫒还将他列为良婿、暗寄芳心,只是他不曾把女子的爱恋当成一回事。 他将酒一口干尽,烦闷地抓着头发。“不是说可以就可以,最少还要我看得 上眼。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不是我要的。” “那你要的是什么?” 原振风走走看着他,却无言以对,仅能闷气牛饮好几杯酒。 展凌霄抢过酒壶,制止他不节制的饮酒方式。 “你也老大不小了,先想清楚要的是什么样的姑娘再放手追求。再说,你虽 为京华传奇之一,但除了武艺才学出众外,你的小气也挺有名的,除非你的运气 比我好,不然你恐怕年过三十还遇不上情投意合的姑娘。” “我是节省,不是小气!”他火大地大声反驳,怎么京城所有人都将他节俭 的美德解读为小气? 展凌霄见他烦躁未平的模样,想起当年妻子不见的那几年,他也是硬拖着朋 友陪他喝酒解忧愁。 “光喝酒多没意思,咱们到城外赛一程马发泄体力。”他建议。去散心总比 喝闷酒来得好。 “好啊,输的人得赔赢的人五十两。” “好。”展凌霄爽快答应。 他得出去透透气,将烦人的事情抛于脑后! & & & 太医院里的小院子,暖阳下数盘竹筛铺平枸杞枝、决明……等晒干好收藏的 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药草香。 “凝雪姐姐,凝雪姐姐。”凤戏蝶蹦蹦跳跳地踏入太医院。 一名美貌女子正着手整理牛黄及冬虫夏草,瞧见她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声点,老太医午睡不久,别吵着他。” 戏蝶捂着嘴,左看看、右瞄瞄,亮眸灵活生动。“昨日你请公公送来的那锅 枸杞四物鸡汤,好好吃喔!”她提高手上的竹篮,“我特地由御厨那儿讨来了四 色糕点,你尝尝看。”厨子大叔与她交情不错,给她塞这篮最新研发的点心。 “后头有刚冰镇过的酸梅汁,进来用吧。”朱凝雪招呼她进门。 “好。”戏蝶兴奋地牵着她的手,一同走入后厅。 太医院里终年漫着药草香,前院更是堆满各式珍贵药材。 这里位居于宫中最偏僻之处,是老太医在宫内研究药草医籍的地方,除了四 名医官及两位略有年纪的公公帮忙外,多年来,还有位高贵的公主住进这里,虚 心学习医药。 当她们走人后小厅时,宫女桂月端出碗药。 “公主,这帖药煎好,要小的端给谁?”她请示朱凝雪。 “先将它搁在一旁,等会我处理就行了。” 待宫女退下后,戏蝶也摆好糕点,取出搁在井水中冰凉的酸梅汁,正要大口 享用时,朱凝雪却将药捧到她面前。 “小蝶,先把药喝了,再吃点心。” “药苦,人家不要。”她扁起小嘴。 朱凝雪好笑地瞅紧她。这丫头像所有孩子一样,怕苦、怕吃药。 “最后一帖药喝完,你的伤才算是复原。药若真的很苦,我有罐百花枫糖, 你可以沾点甜甜嘴。”她柔声相劝这位顽固的表妹。 戏蝶愁眉苦脸地瞅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心不甘情不愿伸手接过手。“你一 定算到我今日会来的!” 朱凝雪笑而不语。 戏蝶深吸口气,捏紧鼻子,一股作气将药干了。 “酸梅汤不解药性,先喝口,可去去苦味。” 她连忙喝了数口,呼口大气。“吃了这碗,就没有了吧?” “对。”朱凝雪温婉可人的笑,具有令人安心的魔力;也因为如此,她成为 公公、宫女们评价为温柔又没娇气的好公主。 戏蝶嘴中化开的甜意让她掬满笑容。“姐姐,手上的事先搁着,过来吃块糕 点嘛!” 朱凝雪侧首睨了她一眼,微笑轻问:“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每 当这丫头带点心来访,通常怀有目的。 哈,被识破了。 她尴尬地扭着衣角。“会让声音变沙哑的药没有了,我想……想……” 朱凝雪二话不说,起身走到木台前,找出一只小药瓶交给她。 “谢谢姐姐。”她兴奋地将药瓶收进怀里。 “小蝶,我有些话不知该不该对你说。” “你是我的好姐姐,直说无妨。”凝雪姐姐从不过问宫内的事,也不参与皇 室子女们争宠的行动;她像是名旁观者,看事情看得比别人清楚,所以她的意见 中肯实用。 朱凝雪由竹篓里拿出一朵芍药,玉手轻捻将萼与花瓣分开。 “我晓得你近来入夜后,常不在寝宫,若让旁人发现,你要如何解释?” 戏蝶闻言脸色一变,随之挂起甜甜的笑容。“我可是都乖乖在房里睡觉,哪 有出门。” 朱凝雪目光转看面带心虚的戏蝶后,再专注于手上的芍药。 “在宫里,只有我、桂月及妙妙晓得你会武功,甚至知道你的奶娘就是怪盗 夜风。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身为皇族一员所要面对的事情吗?”若不是她极力隐 瞒,以戏蝶好玩又容易冲动的性子,她会武功一事早就传进皇上的耳里。 “日子还不是这样过,有什么事情?”戏蝶打了个哈欠,闲散地问。 有皇上亲舅舅及太后外婆撑着,再大的事也落不到她这小女子身上。 “你年快双十,想必太后正打算你的婚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怎么没想到外婆也是位闲来无事,又很爱管闲事的老人 家! “皇族那么多人,她应该不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吧。”她干笑几声,这事绝 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朱凝雪听她乐观的语气,眯眼微笑,起身洗净手后,拿了块糕点入口。 “是吗?依我观察,太后精力可旺盛。”太后想做什么,就连皇上都说不动, 更何况他们这群小辈有不少人身受其害被她老人家耍着玩。 这时,一名小宫女咚咚咚地跑进太医院。 “参见公主、郡主。” “免礼,有事吗?”朱凝雪问。 “郡主,太后传召你。” 朱凝雪噗哧一笑,戏蝶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半。 “郡主,您动作得快点,太后找您找得好久了。”小宫女催促着。 戏蝶正要随小宫女离开院门前,可怜兮兮地转头看看一脸染笑的朱凝雪。 该不会被姐姐的乌鸦嘴给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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