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前一世。 春暖花开的景色里,一位美丽的少妇手持画卷,倩影娉婷地朝正在戏鸟的男 子走去。 “相公。我们比试的日子到了。我来让你瞧瞧我的成果。”少妇盈盈微笑, 打开巷轴。“是我依上古二十八星宿,再利用五行相辅相成原理布成的阵法。” 男子搁下手上的鸟笼,接过以丹青、朱砂绘成的图画,眼露赞赏,“完美的 阵法。” 她卷妥巷轴,笑问:“我想看看你的成果。” 男子瞧见妻子眼底的挑衅,温温微笑,取出收藏于衣襟内的绢布,摊开于手 掌上,有图也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我绘了个风水局,除以天地四柱守住龙脉源头外,还依气脉布下雄虎的骨 头,以保天下永盛。” 为布此阵,他用尽毕生所学,就是希望天下兴盛安泰。 “朝代兴衰、新旧交替是不变的道理,咱们这么做是否违背天理?”少妇思 付轻问。 男子面容凝定。“但我不后悔。” 漫漫人生里,他们空有一身所学却无法展志,虽然逆转天理他们成为夫妻, 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但心头却难免有憾。 他们不停寻找人生重要的定位点,以获得存在的价值;经过多重考量后,他 们决定利用毕生所学布一个旷世奇局,令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春花香风里。夫妻俩静默不语,直到远方欢乐笑声传至。扰动他们之间的思 绪与平静。 循声看去,是一名头发束成冲天炮的男孩,脚后跟着一头大黄狗,蹦蹦跳跳 地踏进他们院子的篱笆内。 “叔叔好、婶婶好。”他问安,脸上尽是讨喜的笑容。 “你家婆婆又差你来送什么啊?”男子笑问,智慧的眼睛里透露出些微异亮。 男孩拿出收于腰侧的小锦囊交到他手里。“婆婆说,叔叔曾托她买几样发饰 给美丽的婶婶,我要去找小狗子玩耍,就顺道将东西带来了。” 男子从腰侧掏出几枚铜钱,塞进他手里。“这小钱让你买糖吃,回去后帮叔 叔谢谢你家婆婆。” 男孩道过谢,欢天喜地去找玩伴。 目送跑跳离开的孩子,少妇斜睨着丈夫,“你有事情瞒我。” “为夫瞒娘子什么事?”男子淡淡笑问,眼神含着戏谑瞧着妻子。 她美眸流转着兴味笑意。“那位孩子天庭饱满、五官清明,将来肯定不简单。” 男子逸出一记笑声,坦诚告知,“那孩子是刘婆婆的孙儿。大伙都唤他阿基, 我料定他长大后会有番成就。”天命作此安排,就代表太平的日子即将来临。 少妇一脸了然。“所以你想将咱们所绘制的阵法与风水局传给他,是吧?” “对。” 他们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天下太平,苍生安乐过日子,既然那孩子天命 所归他会传授他毕生所学给那位孩子,替他与妻子完成梦想。 “希望那孩子长大后能找到龙脉所在,善用阵法与风水局,永保太平治世降 临、代代皆有明君。” “希望如此。”男子执起妻子的手,并肩而立于春花间。“若有来世,我想 瞧瞧孩子所找的龙地,更想看咱们亲手绘制的风水奇局。你愿不愿意来世再当我 的妻?” 少妇爱恋地瞧丈夫一瞧,轻慢启口。“好,来世咱们再续夫妻缘。” “茹芯。你醒醒啊。” 熟悉的呼唤声,温情柔腻教人心生暖意。 茹芯缓缓张开眼,看见丈夫担心的脸庞。瞧见他手臂上的血痕,心不由得揪 紧,反握住他的手。 “阿郡,你受伤了!”难道他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 “这小伤不打紧,你醒了没事就好,我得去帮帮你义兄,擒下沈富海这老贼 人。”此人为大明之祸,不除不行。 茹芯眸光移至洞口,沈富海的两位随从已教石禾谦与太子制伏,而司徒灭日 和沈富海正在交手,招式拆得又急又快,脚劲捷快地朝对方下盘猛烈攻击。 司徒灭日为擎天堡少主。文武并习、功夫了得;沈富海年过半百,但贵为东! “提督,武艺自是不容小觑。两人较起劲来一时间难分高下。 说时迟那时快,沈富海使计来招声东击西,教司徒灭日分了心,遭到偷袭跌 倒在地。 茹芯瞧得心提到喉头,“阿郡,快帮我义兄!” 不用她开口他也会出手相助。司徒灭日本是他好友。茹芯嫁他后,姻亲的关 系加深他们的情谊,他岂能见死不救。 一个弓步、几个起落,段临郡来到司徒灭日身旁,及时挡下沈富海凌厉掌风, 救了好友一命。 “你没事吧?” 司徒灭日站稳身,拍净身上的沙尘,拭去嘴角的血丝,目光一觉。 “我没事。”他食指笔直指向沈富海,声寒如冰:“但他得好好想想,如何 办理自己的后事。” 沈富海冷哼一声,五十多岁的男人像女子般娇媚地抬手顺理鬓发。“我就不 信你们两人能奈我何。” 司徒灭日动用擎天堡与数位京华传奇一同削掉他大半的财力,若不是他有太 后、皇后撑腰,以他的个性早要擎天堡上下付出性命。 总之。他对京城的京华传奇与擎天堡全都恨、深、入、骨! 但,在场的男子都不好对付,甚至还擒住他最重要的两名亲信。 忽地,他目光发现远处的两位女子,手指捏花,两块小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 之速朝她们的要害弹去。 段,临郡发觉他的举动,取出两枚碎银以流星追月之速惊险万分地击偏小石 子,替她们挡了一劫。 “尽做偷袭他人之事,沈富海你可真君子啊。”司徒灭日十指交握嘎嘎作响, 一句双关浯挑起对方最在意的事。 “是,你们都讥讽我是假男人,再怎么装、怎么扮一辈子都得这副模样。” 沈富海神情狰狞,恨恨地扫视在场所有人。“我不想再让人看不起,我要握有天 卜最大的权势,做尽我想要做的事,令那些曾笑话、瞧不起我的人吃足应得的苦 头!哈哈哈——”说至最后,他大大狂笑。 他的笑声、他的怨恨撼动天纲,正邪两气正面相对,气流翻 涌如浪。 洞内吹起诡谲的风,六盏火光因风势随之摇晃,洞里忽明忽暗。 茹芯屈指一算,神色大变,仰首盯紧顶上盘转的两道极端之气,宛若紫龙与 黑龙扑打较劲,她无能为力只能这么般瞧着,脑海突地掠过一对男女身影,是方 才梦境里的夫妻,莫名的熟悉感令她表情茫然。 她想起来了,元末明初时她曾嫁给一名与她同是精通命理勘兴的男子,两人 经过千辛万苦才在一起;虽然因为逆天成为夫妇而令两人折寿,但他们能同年同 月同日死,所以并不后悔。 茹芯望着段。临郡与她前世丈夫的身影相合为一时,方寸大动、眼眶内尽是 水气。 原来,她梦里那位朦胧男子是她前世的夫君啊! 他们没有违背前世许下的诺言,这一世再度结为夫妇! 天意安排,于是他们将阵法与风水局传给阿基,又让她这一世阴错阳差地成 为他的徒孙;莫非他们前世绘制的风水局,要他们转世来守护?! 电光石火间,沈富海出掌袭向段临郡与司徒灭日,为名为利为权,令他无所 顾忌地出招,一心一意只想扫除眼前所有的障碍,取得他汲汲营营想要的东西。 为达目的,他已经付出太多,现今只有风水宝地能助他完成霸业。 沈富海不顾一切的攻势使两人节节败退,连向来以武艺自傲的司徒灭日,也 因为顾虑若一不注意会碰损洞里所布的风水局,是以小心翼翼,难以全力应战。 “阿郡!”段临郡胸口被击中一掌教茹芯惊惶失色。她想爬起身,但脚底的 伤痛教她力不从心,只能无奈地倚在金柱旁焦急凝视他。 段临郡回首给她一抹微笑,专心对付行为几近疯狂的沈富海。 此时,趁司徒灭日与段临郡一个不注意,使沈富海捉紧机会使出十足掌力, 承受不住的他们陡地往后退,狠狠地撞至岩壁,猛大的撞击使岩壁落下些许土石。 “我说过,凭你们俩是斗不过我的。”沈富海得意扬笑。 爱干净的他一有空就顺理头发,女儿家的姿态十足教人倒胃口。 “你们没事吧?”太子与石禾谦受了伤,狼狈地扶起已受重伤的两人。 为什么他们四个男人就是打不过沈富海?!难道天意安排大明江山将落人这 老太监手里? 突然,龙冬晴心生一计,神态从容地来到茹芯身旁。 “你可知道要成为风水宝地的拥有者,得需做什么事吗?”她语气平淡,无 畏无惧地看着沈富海。 茹芯抬脸瞧着龙冬晴,目光透着不明白的讯息,却意外发现她眼底转动着慧 黠的光芒。 冬晴姊姊想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沈富海心有防备地问。 “你晓得我们为何不踏进四柱之内?” 她故弄玄虚的问法与表情挑起他的好奇。 “为什么?” “唯有真命天子才能踏进金柱围起的范围内,像我们这般市井小民何德何能 能踏进里头,唉!” 真命天子四个字令沈富海眼底浮上异样的光彩,目光盯紧金柱内那道闪耀亮 光的泉源。 是,他想当一朝天子,这是他一生最大的目标。 权势欲望降低他的警觉心,举步朝它前进。 龙冬晴突地伸手阻止。“别看它平凡无奇,里头可是藏有玄机的。” “什么玄机?”他急切地问。 “阁下应该晓得我是百器手,鲜少有机关能难得倒我。”她美眸闪着严厉光 芒,换上谈判的语气,“若要我帮阁下解开里头的机关,阁下得答应我,事成后 绝对不为难在场其他人,可以吗?” “好,我沈富海若违此誓,愿遭五雷轰顶。” 众人无不带着怀疑的神色望着龙冬晴,其中以茹芯的疑惑最为深,四柱围起 来的泉源哪有机关?! 突地,她发现龙冬晴指间内闪动着银光,定眼细瞧是根银针! “好,你过来点,我告诉你如何破解其中机关,毕竟这种秘密还是愈少人知 道愈好。”她引诱他掉入她的圈套里。 沈富海低估眼前小女子的能耐,无所备地朝她走近。 “冬晴!”石禾谦瞧清妻子心头盘算的主意。非常担心她拿自个的性命做赌 注,他可不想当鳏夫啊。 她回给丈夫一抹微笑后,急得答案的沈富海已来到她面前。 他目光直盯金碧辉煌的风水源头,“快!” “冬晴姊姊,这事不得对大恶人道的。”茹芯突然跑过来神情激动地说道。 亦明白一切的她怕老奸巨猾的沈富海不易信人,干脆陪龙冬晴演起戏来,看 能不能一举擒贼,保住风水宝地。 一个巴掌猛地甩上茹芯的脸,使她整个人跌坐在地,五指红印清清楚楚印在 她芳颊上。 “贱丫头,两回派人都要不了你的命,让你苟活至今算是你的好运,还敢多 嘴!”沈富海火大地责骂,此时他的整颗心全在如何称王称帝,便急切地接近龙 冬晴。“快告诉我,如何安然进入风水局里?” “办法是——”龙冬晴靠近他一步,手极缓地伸到他颈后,细如牛毛的银针 准确扎入他后脑勺的风池穴。“送阁下归天。” 沈富海察觉中计,惊骇地退开,摸摸后脑欲拔出针。但为时已晚,针已人穴, 他愤然朝龙冬晴击出一掌,她眼尖侧过身,却仍被击中跌落在地。 “你这臭娘们!我——”他突然双手抱头,表情痛苦万分,十指猛扯头皮, 模样十分骇人。 龙冬晴与茹芯两人相扶站稳身,四位受伤男子连快挨近她们身旁。 “冬晴姊姊,这是怎样回事?” 龙冬晴向茹芯解释,“那根针是初月给我防身用的,针端涂有鹤顶红,要不 是非不得已我也不会使用它。” 头痛欲裂、披头散发的沈富海,痛恨地瞧着面前的男女,目光再移至泉源, 平生的梦想近在咫尺,却构不到! 不甘心、他好不甘心! 他举步维艰地朝泉源向走,只想亲手触碰他多年的梦想。 司徒灭日正要提脚踹开他时,茹芯却伸手阻止。 “就算他这辈子作恶多端,如今他都将毒发身亡,就让他去吧。”沈富海毕 竟一生可怜,被外人长期鄙视下,他的心变得扭曲,造就成人格异常。 司徒灭日收回脚,不赞同哼了一声,“妇人之仁!” 众人瞧着沈富海朝泉源逼近,就在差几步就能触碰水源前,他终于承受不住 运行全身的毒素,倏地倒地,原本伸直欲触源头的手,直直掉落浅水中,敲断排 放在水中的第十七虎骨,带着诡谲的笑容遗恨人间。 骨头一断,洞里微微摇晃。 段临郡与茹芯不约而同吐出一口血,惊吓到其他人。 “怎么会这样?!” 他们俩一字不差地直问对方,屈指一算后,一同抬头看着盘旋洞顶两道交缠 的气体。 “沈富海的死让邪气慢慢消减,但他敲断先人以虎骨腓放的龙图其中一根, 破坏完美的风水格局,意味着……”说到最后,茹芯有口难言。 太子急忙追问:“说啊,这意味什么?” 段临郡神情黯然。“大明原有几百年的国祚,但是依地气排置的虎骨第十七 根断了,意味仅有十六名皇帝,恐怕到第十六位就得——改朝换代。” 所有人表情错愕。 有没有听错,大明在第十六位皇帝后便会——改、朝、换、代! “难道无法可挽回吗?”太子恳求地问。 “没办法。抱歉。”事至如今他也无能为力。 一句抱歉打破众人的希望,难不成大明真的如他们夫妇所说。国祚难能长久? 早知会有此结果,就不该要求茹芯带他们来此,损毁永保盛世的风水局。 “事情并没你们想得那么糟。”茹芯仰首瞧着段临郡,小手握住他的手。美 眸沉静地睨着他,“我们没有能力改变,但至少能让大明的盛世再拖久一点。” 此话一出,最兴奋者莫过于太子。“真的有办法?” 她点点头,示意一脸困惑的丈夫弯下腰,附于他耳畔说起话。 段临郡脸色大变,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紧杏眸含笑的妻子。 “你真的要这么做?”若照她的办法而行,他们这辈子将无法一起白头到老。 就算她记起前世某个片段,也没有义务用生命延长这个风水局,毕竟保守这 个风水宝地之谜已教她失去太多东西,一切该扯平了。 “前一世的我们逆天绘了风水局与阵法,天命安排我成为刘中丞相的徒孙, 甚至与风水宝地有着密不可分的牵连,于情于理,我无法不管它。” 他目光静静地凝视她秀美的脸蛋,含有难以言喻的温柔与深情。 “我岂能让你专美于前,让我也出份力吧。” “这会折……” “嘘。”他以指点住她的唇。温笑续道:“既然我前世也有份,你就别拒绝 我,再说我们是夫妻,哪能放着你不管。” “阿郡。”茹芯感动地投怀送抱,紧紧抱着他,因为这么做的后果如何,连 他们也无法预测。 司徒灭日杀风景地清清喉咙,“贤妹,你能否说明你的办法是什么?但伤身 的事义兄绝不允你做。”他话可先说在前,娘子曾交代他得好好照料茹芯,若有 差池唯他是问。 茹芯淡笑,取出怀中小瓷瓶,盛装泉源的清水后,交至太子手里。 “这是您要的东西,希望它能让皇上龙体早日康复。”她握住段临郡的手, “麻烦你们先退出洞外。一天后再进来。” “那你们呢?”龙冬晴担心地看着他们夫妻俩。 “我们得在风水局内待一天。”段临郡代为回应。 太子神情有些怪异,小心探问:“段寨主一定要陪你吗?”风水局代表大明、 整个社稷,韩茹芯待在里头他无话可说,但是段临郡…… “他非陪我不可。”茹芯恋恋地看着始终护着她。给予她勇气的丈夫。“阿 郡拥有帝王将相命格,我得借助他的力为大明延长盛世。” 他竟有这样的命格? 太子不敢置信地看着深藏不露的段临郡,眼底掠过一抹狠戾,快得让人察觉 不到,却逃不过段临郡与茹芯的眼。 “太子请放心,我拥有这种命格是威胁不了朝廷的,因为我自知几两重,不 会起任何歹念。”段临郡表明自个绝无想称王称帝的意图后,做出请的动作。 “麻烦各位出洞,一天后再见。” 为大局着想,众人无异议地离开。龙冬晴担心地回头,见那双天造地设的佳 偶手牵手踏入四根金柱内。 她深知茹芯的性子,更明白他们夫妻鹣鲽情深是以不容对方自个去冒险,他 们无私的付出教她忍不住掉泪。 -------------- 转自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