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墙上,江驰远静静地凝望着眼前一片海黄的紫禁城,他满怀着敬畏之心观 望着,并一点一滴地将所有辉煌,深刻地留在相机当中。 观光客来来往往,一方面欣赏着眼前的景致,一方面则是好奇着他手上价值 不菲的相机。他左右移动着,为的就是要取一个最好的景,照出最美的紫禁城— —这属于中国人的辉煌。 “喀喳!喀喳!”各个角度的紫禁城经过了他的相机,成了一张张的底片。 终于,他放下手中的相机,长长地松一口气,双手向两旁一摊,相机便垂钓在脖 子上晃荡着。 “今天差不多了,天时、地利、人和,照出来的东西肯定很传神。”江驰远 喃喃着。他一向喜欢用“传神”,不喜欢用“漂亮”或“美”,总觉得少了些什 么。就算只是相片,也该有灵魂的。 他仰头看天,阳光热辣地洒在他眼底,他轻轻地笑着,心情大好。 他是受某旅游杂志之邀,将大陆各省的旅游景点拍摄下来。若不是主编韩岳 升是他好友,他还真懒得跑这一回呢! 损友韩岳升还要他将相片拍得美轮美奂,最好是读者看了,就有恨不得马上 飞到当地的欲望。江驰远冷然一笑。他可是台湾鼎鼎大名的摄影名家,居然要他 将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作品拿来作为商业用途!一想到这,他心里就老大不愿意。 最好杂志上不要写明摄影师是他江驰远,让他把这一趟当成是自己出来散心,至 于照片,就送给损友算了。 本来,韩岳升还想拨一群摄影小组来协助他,他嫌麻烦,只带了助手小邱。 他还真把这趟大陆之行当成了出游。 江驰远伸伸懒腰,缓缓地走下城墙。他颀长的身子和休闲的打扮,是许多大 陆姑娘注目的焦点,几个日子下来,他也习惯了。他知道有些大陆女子想尽办法 要到台湾,过富庶一些的生活,反正追求良好的生活是人类的本能,他也没存特 别看法,就任她们看去。 北京城内热闹呼呼的;许许多多的脚踏车伴随着少许的轿车穿梭在大马路上, 随处可见的摊贩卖着属于当地的小吃——窝窝头、面茶以及别的他连看都没看过 的东西。江驰远不禁摇摇头,感叹自己实在太过无知。走过这么多地方,他却连 自己的祖国都不曾真正了解。 这里的热闹与人群是熟悉的,但热闹的方式却是陌生的。江驰远忍不住拿起 了相机,拍下了马路上脚踏车横行的样子,拍下了贩子们叫卖的样子。这里的每 一种事物对他而言,都是有趣的。 之后,他随意地吃了碗面,便恣意地在北京城中游走着,想多多了解这个属 于中国的城市。 脚步的方向并不在他预想的范畴中,他任由心念带着,一步步地走出了人群, 走出了车阵,渐渐地,四周不再这么喧嚣、嘈杂。 看似随意地走,但江驰远总觉得似乎有一股力量,若有似无地指引着他方向, 像是……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他曾经来过。 江驰远想到此,不禁失笑。他大概相片照多了,宫廷楼阁见多了,脑子里尽 是一些浪漫却莫名的绮想,然后呢?是不是就是什么前世今生、似曾相识的情节 与故事发生了? 他摇摇头,继续走着,不自觉地,仍然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 江驰远渐渐地远离了北京市区,柏油路因为日头而热烘烘的,加上强烈的日 光,晒得他几分恍惚……他似乎看见眼前有许多人穿着古代长袍,在石板铺成的 路面上穿梭着、来回着。 他猛一蹙眉,眼前许多人不见了,目光也恢复了清明。低头一看,脚上踩着 的哪儿是什么石板路了,而是扎扎实实的柏油路,黑亮亮的。 江驰远感觉有些奇异,心头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凄凉逐渐地泛起,酸酸涩涩地 在心上蔓延着、刺痛着。 自从他踏上了大陆这块土地,就常有这种感觉,尤其愈接近北方,那苦涩愈 是清清楚楚。江驰远一甩头,脑子也回过神来。四周是陌生的环境,他竟不知不 觉地迷路了。 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他浑然不知,抬头看向天色,方才的刺眼阳光像是一 种幻觉,挂在天空的,是昏黄的夕阳。原来他走着走着,竟走到了黄昏,那么不 久前的强烈日光,真只是幻影了? 夕阳余晖,洒得眼前景色更是迷人。 不远处的前头,是一幢极宽敞的大宅子,像是很久没有人住了,破破旧旧的, 像似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妪;斑驳脱落的屋瓦,有一片没一片地盖着顶儿;紧紧闭 锁的大门,关住了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哀愁;梁柱之间,绕满了盈亮的蜘蛛丝,缕 缕缠着,在夕阳下,煞是动人。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门前阶梯上坐着的一名紫衣女子,她低垂容颜,小巧 俏丽的鼻尖下,是一张紧抿的薄唇;长长的两条发辫儿垂在胸前,几缕的青丝从 耳畔垂下,贴着她的脸庞,她上身穿着一袭嫩紫色绣花褂子,下身则是深紫色长 裙;她的脸色在黄昏下显得苍白,近乎透明。她的穿着似乎与这个时代彻底地脱 了节,像是另一个未知年代的女子,恬静、幽然。 一声轻微淡然的叹息,悠悠地飘在风间,传进了他的耳里。 霎时间,他只觉得胸口一紧,被什么撞击似地抽疼。 但面对这样的美景、这样的美人,江驰远忽略自己突如其来的疼楚,迅速地 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对着眼前拍着,无法停下手来。 他心中有个声音说着:必定要留下眼前美景,否则他一定会后悔。 一连按了几次快门,江驰远这才甘心地放下手中相机,熟料相机才垂到了胸 前,那名原来坐在阶梯前的女子却平空消失了。 江驰远突然觉得慌乱,他沿着那座宅子的围墙走上前去。他不知道为什么自 己会追随那抹紫色身影,只知道自己本该向前,本该去追寻。 黄昏很快地消逝,逐渐地天空暗沉,夜晚渐渐来临。 他沿着围墙走着,好一会儿,来到了那宅子的后门。门口地上蹲着一名老婆 婆,衣着十分俭朴,看得出料子极为粗糙,她面前摊着一块深色蓝布,蓝布上头, 摆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江驰远原来并没注意蓝布上头有些什么,只是一心想找回那抹紫色影子,但 他在走过时,眼尾瞥见一把扇子,不知所以地,他停下了步伐,将视线调向地上 那把扇子,并蹲下来审视着。 老婆婆并不热络,只是抬起眼睛睨了他一下,又低下头去,一下一下地点着, 像是在打盹儿。 其实扇子并不特别稀奇,就一把团扇,中间绣着一对翩翩飞舞的彩蝶,背景 则是朵朵鲜艳欲滴的桃花,衬托着彩蝶,仿佛跟真的一样。 江驰远见过更细致精巧的扇子,但却从来没有一把如此地牵引着他的心弦, 他下意识地拿起扇子,手指不自主地来回抚摸着。 一朵朵栩栩如生的桃花,红滟滟的色泽鲜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像是要渗出了 扇子,渗到了他的手上。 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你喜欢这把扇子呀?”一个很淡很淡的声音隐隐地飘扬起,不像询问,反 而像是自言自语。 江驰远微抬起头,老婆婆仍在打盹儿,再将视线移到老婆婆身后——他有些 兴奋和惊愕地放下扇子,连忙站起身子。“是你?” 站在老婆婆身后的,不就是他方才追寻的紫色身影吗?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她是这些小玩意的卖主呀! 紫衣女子略显惊讶,她摸着脸庞,几分地疑惑。“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仔细一瞧,这名女子的容颜十分清丽,只是脸色过于雪白,白得有些空灵脱 俗,而且打扮也过时了,现在北京城中,女子的打扮非常时尚流行,不像她,好 像还留在好久好久之前似的。 “当然,你刚刚不是也在跟我说话?”江驰远微笑着,向两旁看了看后,耸 耸肩。“还是我自作多情?” 虽然她的穿着过分“复古”,不过她真称得上是一名绝色美人儿,五官细致 柔和,他总觉得这样的装扮与她搭配起来,才是合宜。 “不是的,只是……”她轻轻地抚着唇畔,露齿一笑,颊边立即浮现浅浅的 酒窝,看来更甜美。“很久没有跟人说话了,有些不习惯。”她的嗓音极轻极淡, 像是喃喃自语。 她纯正的北京口音圆圆润润地滚着,十分悦耳动听。 “你是该多多跟人说话,否则这么好听的嗓子,岂不是浪费了?”他的话中, 赞美的意味比调侃的浓得多。 她闻言,白皙的双颊霎时飞上一抹红。她怯生生地低下头,两排如扇的睫毛 垂着。“公子是外地人吧?你的口音不大像是京城里的人。” 她的问话令江驰远失笑。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称他作“公子”? 看来这名女子不仅仅打扮过时,连说话也过时了。 “是啊,我是台湾来的。” “台湾啊!”她轻吟着,京片子好听地滚着。“我是听别人说过,只是一直 没有机会看过,好玩吗?”她微抬起眼,眸子对上了他。 他突然一阵悸动,像是一种亘古的记忆,在心底发酵着、沉淀着,等待绽放 的一刻。 他有些迷惑,只觉得眼前女子仿佛熟悉。“我见过你吗?” 她一怔,摇头。“不可能的,你不可能见过我的。”她浅笑着说,声音依旧 轻盈,缓缓地在风中流荡着。 江驰远点点头,傻愣愣地笑了起来。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是啊!怎么可能 见过呢?我这可是第一次来北京呢?怎么可能见过……” 见他有些傻呼呼的模样,紫衣女子轻轻地笑起,笑声淡扬,十分清脆好听。 “你……很特别。”笑着,她下了一个结论。 “特别?”他不解,正要开口再问,忽有一声叫唤传来,叫着他的名字。他 略微皱眉,知道是助手小邱的声音。 她的眼神越过他,直视他后头。“有人找你?” 江驰远无奈地点头,对眼前紫衣女子产生极大的兴趣,他问:“我可以知道 你的名字吗?”不知为何,他就是对她有种说不出的渴望。 紫衣女子幽幽的眸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下,才缓慢地、轻微地点头。 吐出的声音不像话语,反倒像风声。 “我的名字叫桃紫儿。” 话声方落,江驰远还来不及反应,小邱的叫嚷声已经在他身后了。 “喂喂!大老板,我总算是找到你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居然出来一整 天都不见人影,我等你吃晚饭都等成了一堆饿骨了。” 说完,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江驰远只有回头。 “你真不会选时机,我正在跟人家小姐搭讪呢,如果失败了,我可不饶你。” 他揶揄地笑着,顺道带下了小邱的手。 “跟小姐搭讪?在哪儿?”小邱好奇不已地往他身后瞧,然后捂起嘴来,神 秘地笑笑。“你的品味真是不同啊?居然连阿婆都不放过。” “阿婆?”江驰远一慑,连忙转回头去,然而紫衣女子身影早已缥缈,只剩 下老婆婆依旧打着瞌睡,嘴角还垂着一道口水。 “不见了……”他呢喃着,几分失落蔓延在心头。 “谁啊?谁不见了?”小邱不明就里地四处看了看,又拍拍江驰远的肩。 “你说谁不见了?搭讪的小姐吗?” 他摇头,淡淡地笑。肯定是那名女子见了生人来,害躁得躲了起来。他想到 这儿,对那女子更是好奇,也多了一种难解的情愫。 她的名字叫桃紫儿。 好雅致的名字呀!江驰远细细地在心上品尝着,嘴角噙着微微的笑。 小邱见了他闪神的样子,不免冷冷地泼他冷水,声音划破了沉静,打断了他 的冥想。“别想什么搭讪的小姐了,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女朋友在台 湾引颈盼着你归去呢!对了,刚才若翎打电话来,记得等会儿要打电话回去,否 则我一定被她给轰到死。” 提到若翎,江驰远抿着唇点点头。“我知道了。”方若翎——他的女友—— 是出版界的女强人,美丽、大方、能干;多少人羡慕他的好运,事业与爱情双双 得意。 离开之前,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眼佳人缥缈的地方,仿佛依稀间,他又见到 一抹淡淡的紫色身影,正微微地向他挥着手……猛一回神,眼前什么都没有,只 有风儿呼呼地吹拂着。 ??? 春风轻拂,树儿枝头上长出嫩绿色的芽,万物一切,充满生机。 北京城内热闹万分,随处可见的小摊贩子,卖着许许多多稀奇玩意儿,逗得 小孩子们乐不思蜀,不停地穿梭在其中。 “小少爷,跑慢点儿,我跟不上呀?”一名福泰的少妇喘嘘嘘地跑着,眼睛 追寻着前头一抹灵巧的青色身影。 小小的青色身影迅捷地跑着,他戴着小瓜皮帽儿,转过头向少妇扮着鬼脸。 “奶娘实在跑太慢了,待会儿跟丢人,我可不管。” “哎哟,少爷啊!”奶娘受不住地停下脚步,直捶着两只腿,嘴里不住哀求: “我说少爷,你就饶了奶娘吧,别让我回去给老爷、老夫人骂!” “才不会呢!爹娘每回骂的都是我,反正只要乖乖写几篇文章交给爹就没事 了。”他得意地昂起头,然后身子一转,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了,留下后面的奶 娘,望着愈跑愈远的身影唉声叹气。 这就是她的小少爷——汪少骋,鬼灵精怪一个,是个被宠坏的娃儿,不知天 高地厚的,累得她这个奶娘,时时得注意他的状况。 休息一会儿,她又拉起裙子,继续地追着。“小少爷啊!” 早已跑远的汪少骋,才不理会奶娘的声声呼唤,他洋洋得意地笑着,突地, 却听到一个小小的呻吟声。 他一愣,往四处瞧瞧。眼前除了小贩子,就是来往的人群,实在看不出来有 谁会发出这样的呻吟声。他皱皱眉头,往一旁的胡同走去。 又是一声轻咛,很淡很轻,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出来。 但这回汪少骋可听清楚了,他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大大的眼睛中写满了 好奇,一步一步往胡同走去。胡同之中摆满了贩子放置残渣的竹篓子,有股难闻 的味道隐隐地传出,汪少骋捂住鼻子,好奇心仍是战胜了这一切。 “有人吗?我方才听到声音了。”这里有许许多多的竹篓子,他可不想一个 一个慢慢翻找,干脆直接地询问。 四周没有动静,汪少骋又唤了声:“是不是有人啊?” 呼唤声出口,眼尖的他,瞧见不远处右手边儿有个竹篓子,正微微地动了下。 他兴奋极了,感觉像是玩着躲迷藏一样地有趣,他心里猜想那儿肯定藏着人儿, 便开开心心地往着微动的竹篓子走去。 “嘿,我可找着你了!” 将青菜叶片一翻,汪少骋有些惊愕地望着竹篓子内的人,心头震动着。 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可怜兮兮地对上了他,青菜叶片下,原来藏着一张清丽秀 美的小小脸庞。她白皙的面容上有些污渍,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是一层亮晃晃的 水气,见了他,便凝成珠儿,几乎夺眶而出。 汪少骋吓了一跳,双手挥舞,急忙地阻止着:“唉呀呀!你你你……你怎么 要哭啦?我吓着你啦?别哭啊,别哭啊?” 竹篓内的人儿听他嚷嚷,赶紧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唇心,摇摇头,小小声地道: “求求你别出声,别让人知道我在这儿,好不好?” 汪少骋住了嘴,他向周围瞧了瞧,跟着蹲了下来,与小女孩同高,也压低了 声音,小小声说:“你在玩躲迷藏啊?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呢?躲在这里很臭、 很脏耶!” 她摇摇头,泫然欲泣。“我没在玩儿,我是在躲我爹,躲在这儿,他就找不 到我了。”她的声音软软嫩嫩的,京片子滚着,十分好听。 “躲你爹?为什么呢?”汪少骋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小女娃儿要躲自己 的爹爹。他偏头想了想,然后自作聪明地笑起来,指着她的脸。“我知道了,你 做错事情了,对不对?怕挨骂呀!” 他自己也是每回做错事情,便在家里随处地找地方躲起来,就怕爹爹拿着藤 条,一下一下地抽着他的屁股,疼呀! “不是的,我没有做错事情,真的,我很乖的……”小女孩又摇摇头,一面 说着,大眼睛里头的水滴也不停地往下坠,一滴一滴地掉在衣襟上头,濡湿了她 的粗布衣裳。 “你你你……你怎么又哭啦?我说错什么了?”汪少骋没有兄弟姐妹,所以 对眼前这个甜美的可人儿一见如故。他好喜欢这个小妹妹呀? 她甩甩头,眼泪失了重心地甩出去。“我很乖的,可是爹爹他不要我了,他 说要把我卖了,我才躲起来,不敢给他找到。” “卖了?”他张大眼,不知道人也可以“卖”的。“什么叫作卖了?人又不 能吃、不能玩儿的,有谁会买呀?” 她低下头,径自地掉着眼泪,也不知怎么回答。 看着小妹妹哭哭啼啼,汪少骋莫名地感到心疼。他站起身子,将她从竹篓子 拉出来,这才发现她浑身全沾满了青菜叶子,散发一股骚臭味儿。 “哇!现在你这么脏,也不会有人买了。”他喃喃地道,捂着鼻子。 小女孩破涕为笑。“真的?不会有人买了?” 汪少骋见了她阳光一样的笑颜,两颊是浅然跳动的酒窝,煞是美丽。他不禁 跟着呵呵笑着,点点头。“嗯!”然后,他想起什么似地,便得意地拍拍胸脯。 “不然这样好了,我叫我爹把你买下来,让你当我的小妹妹,好不好?” 小女孩只是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微微地皱起光滑的眉头。“可是,谁会买人 回去当小妹妹的……” 话没说完,也不知打哪儿窜出一个男人,粗鲁地拧起小女孩的一边耳朵,怒 气冲冲地吼着: “好啊!终于找到你了,看你还躲到哪里去!” 耳朵被这么一拧,小女孩的眼睛又掉出了疼痛的泪。汪少骋看了不悦,上前 去敲打着那个男人的膝头,企图拉开他的手。 “你放开她啦!她会疼的!放开她啦!” 男人瞪了汪少骋一眼,甩开他的小小身子。“走开!小鬼!这是我女儿,我 高兴怎么做是我的事,别碍着我!” 汪少骋被狠狠地摔到地上,手肘撞得疼,使他更是愤怒,他准备站起来继续 再打那个可恶的男人。谁叫他欺负他喜欢的小妹妹? “小少爷,原来你在这儿!” 奶娘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汪少骋耍脾气地用力地跺一下脚,转过头召唤奶 娘: “奶娘,这是坏人,他要把人卖掉。”他指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恨不得可以 赶紧救那个小妹妹脱离苦海。瞧她的小耳朵,已经是又红又肿了。 奶娘知道这是人家家务事,管也管不着,只好劝着少爷!“少爷,咱们回去 吧,老爷、老夫人等着呢!”她说着,就要拉起江少骋的手走出胡同,但汪少骋 执意地站着,他指着小女孩,对上高大的男人。 “你不是要把她卖掉吗?我要买。” 汪少聘大声的宣布让三个人吓了一跳,尤其小女孩的爹,更以奇异的眼光看 着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你以为像买糖葫芦啊!”他可不信这样一个小鬼 头可以出多少银子,便嘲弄地道。 汪少骋转头向奶娘,坚持地说:“我不管,我一定要买下她。” 奶娘见到小少爷坚定的双眼,只有叹一口气。小少爷一向调皮捣蛋,一旦有 所喜爱,总会坚持到底,而最终老爷、老夫人总会屈服的。她走上前去,拉过了 那名高大的男人,商讨着。 看着奶娘叹气,汪少骋明自己又得逞了,他得意地咧嘴而笑,上前去拉起小 女孩的手,对着小女孩道:“你放心,我会像对小妹妹一样好好地对你的。对了, 你叫做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略显担忧地看看爹爹,然后看看汪少骋,小声地说:“我爹说要把我 卖到百花楼,说那里的价钱最高。你的钱够吗?” “放心好了,我家里什么没有,钱最多!”汪少骋骄矜地昂头,富家子弟的 模样显露无遗。“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见他如此有把握,便抿着嘴唇,轻轻点头。“我叫桃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