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莫律师,我想把公司结束掉,到国外去生活……”云念裳垂着头,鼓起勇 气的道出心中所想。 “可是你爷爷的遗嘱上写得清清楚楚,不许你这样做。”莫律师温和的劝说, “念裳,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我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这些年来,即使拼了命,公司的业绩还是上不去 ……”她深吸一口气,“我觉得好累,再也支持不下去了……就算我对不起爷爷 好了,莫律师,求求你!” “念裳,不要说得这么严重,”他微笑的拍着她的肩,“其实云家的一切都 是你的,你现在长大了,也有权支配一切。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过是从旁提醒 一二,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想即使云老先生在世,他也不会勉强你的。” “那么你是答应我了?” “如果你想结束公司,我随时可以派人帮你准备文件,”顿了一顿,他从公 事包里拿出一封信,“不过,我希望你能先看看这个,说不定你看了以后,会改 变想法。” “这是什么?”她疑惑的望着那小小的信封。 “你爷爷亲手写给你的。” “爷爷?!”她不由得大吃一惊,“他什么时候写的?你怎么一直没给我看 呢?” “是云老先生临终前写的,他嘱咐我,当你实在支撑不下去、不想再要他送 给你的‘生日礼物’时,再给你看。”莫律师无奈的笑笑,“昨天在电话里,你 对我哭诉最近的烦恼,声音是那么虚弱无力,我就觉得该是时候把它给你了。” “莫律师……” “好了,不要再说了,先把信看完,如果看完后,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我 会支持你的决定。”莫律师像长辈那样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收拾东西去了。 云念裳坐在寂静无声的大宅里,手里握着爷爷最后留给她的话语,不知该如 何是好。 “大小姐,蓝小姐来了。”管家敲门禀报。 “谁?”她这才想起,昨天似乎曾经叫向皓代她约过蓝萱。云念裳回神似的 点点头,“快请她进来。” 多日不见,蓝萱身上有了一点儿变化,但究竟是什么,她一时也说不出来。 只觉得这位好友不再像往日那般活泼,衣着朴素了一点,显得文静了一些,就连 迈出的步子,也小心翼翼似的。 “哈,听说向皓做了一件令人吃惊的事,我问他是什么,他死也不肯说出来, 只让我来问你。”云念裳拉着她坐下,“喂,到底是什么事呀?我好好奇哦!” “其实这件事……是我跟他一起做的。”蓝萱忐忑的低着头,“念裳,你不 要怪他,要怪就怪我好了……” “你这样说,我更加莫名其妙了!”她不由得一笑,“喂,难道你们联手偷 了我家的东西?干么一副做贼似的表情?” “那个贼是我……”蓝萱的声音更小了,“念裳,是我偷了本该属于你的东 西。” “什么?” “你先看看这个……”一份大红的喜帖递到她的手中。 “呃?谁要结婚?”云念裳定睛看了看新人的名字,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萱萱,这个新娘的名字怎么跟你一样?” “对呀,她就是我。” “新郎……新郎的名字是向皓。萱萱,你也认识一个叫向皓的人?” “我认识的这个,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她怯怯的说出答案。 “什么?”云念裳倒在沙发上,“萱萱,我快晕过去了!” “念裳……”蓝萱连忙扶住她,“我对不起你,先前偷了你的设计,现在又 偷了你的初恋情人……我知道自己该死,可我就是忍不住喜欢上了他……” “你为什么该死?”她失笑,“萱萱,这是好事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念裳,你不要这样故作镇定,如果你难过,就骂我吧!我害怕你这样……” “傻瓜!”敲了敲那个笨脑袋,“你跟向皓结婚,我开心极了!怎会骂你?” “可是……你真的不再喜欢他了?” “我喜欢他?”这是哪里的天方夜谭?“谁告诉你我还喜欢他?” “向皓呀!他说自从你跟他分手之后,就没有再交过其他的男朋友,所以我 以为你还……” “哼,这个向皓,”云念裳哈哈大笑,“难怪他那天那副表情,原来他以为 我还喜欢他!萱萱,我老实跟你说吧,别说现在了,就算从前,我也没有爱过他。” “真的?!”蓝萱一愣,“他那么好,你为什么不爱他?” “因为他太乖,我喜欢坏一点的男孩子……”她的思绪飘走,想起另一个人。 “可是,向皓却一直爱着你呀!” “没有关系,他现在不是爱上你了吗?” “不……”蓝萱幽幽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确定他是否爱上了我……那天就 在这个客厅里,你上楼以后,他看见我一直在哭,就好心的安慰我,那种温和的 语调让我霎时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好感。后来我主动打电话约他出来聊天,就不知 不觉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不确定他是否爱你,却决定跟他结婚?!”云念裳觉得不可思议,“萱 萱,你好大胆,你不怕到头来一场空?” “到头来一场空?”她的形容反倒让蓝萱觉得奇怪,“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 起,怎么能够斤斤计较?又不是做生意!” “呃……”这话把她反驳得哑口无言。 “虽然我的确很担心,因为他心里还有你。”蓝萱继续倾诉,“昨天他回来 后一直不肯吻我,直到我发现他唇上的口红,他才哭着说,那是你留下的……他 渴望你的吻已经好多年了,不愿吻我,是因为想把你的唇印留得更久一些,我听 了之后,马上决定跟他结婚。” “为什么?”瞪大眼睛,她感到不解,“他那样对你,你还要和他……” “因为我相信自己最终能掳夺他的心,即使将来我没有做到,也比放走了他 后悔得好。” “可是你不是曾经说过,面对遥不可及的事情,你只会远远的欣赏,绝不会 投入自己的身心……” “那是因为当时我还不懂得什么是爱。但,现在我知道了,这种像火一样的 情感,把我从前所有的坚持都烧烬了。” 天啊,这真的是蓝萱吗? 那个一向唯利是图的蓝萱,那个就连笔下的设计也透着庸俗市井之气的蓝萱, 面对爱情,居然能有如此纯洁的胸襟。 相较之下,她这个故作清高的人,显得太卑鄙了。 已经过了二十七岁,周围的朋友纷纷步入婚姻的殿堂,现在,就连死党蓝萱 也要离开她了…… 单身的圈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寂寞的影子,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好孤独。 接过喜帖,再和蓝萱聊了几句,便送她离去。云念裳回到客厅,无意中又碰到了 那封爷爷留给她的信函,先前由于好友的来访,没有拆开它,现在终于有时间看 看爷爷隔着阴阳两界,给了她怎样的嘱咐。 念裳,我的乖孙女—— 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仿佛听见爷爷亲切的话语又传入了耳际。 爷爷知道你会有坚持不下去的这一天,所以特意留了这封信,让莫律师转交 给你。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爷爷要送那样的“生日礼物”。不,这并非爷 爷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 你一心想当设计师,再加上父母的惨案带给你的阴影,所以你选择把自己关 在房间里,过着神昏颠倒的生活。念裳,问问自己,你已经有多久没看过正午艳 丽的大阳了?又有多久,没听见树上鸟儿的啼呜了?为了实现自己所谓的梦想, 你已经错过了多少生命中美丽的事物? 所以,爷爷送了一间服装公司给你,要你自己去经营它。这并非期望你能够 赚到什么大钱,这只是爷爷的一个心愿——希望你能走出狭小的屋子,回到大千 世界中。 念裳,幸福不会平白无故的掉在你身上,它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爷爷盼着你 能够找到一个爱你的人,代替爷爷照顾你的下半生。这样的人,唯有走到阳光里, 你才能遇见。 或许你会怪爷爷耽误了你成为设计师的梦想,可是,就算你成为了世界项级 的时装大师,那又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呢?没有家庭的你,到了晚年,只能独自呆 在冰冷的房间里,回忆昔日人们对你的赞美,而那些曾经赞美过你的人,恐怕早 已把你忘记了。 如果你实在不想再经营这间公司,结束它也可以,相信这时候,你已经找到 那个能陪伴你渡过晚年的人了。如果还没有遇见他,答应爷爷,继续寻找,好吗? 答应爷爷,不要再回到从前耶种黑暗的生活。 最后,你该感谢我没有送一间玩具公司给你,否则你会更加焦头烂颗,哈哈! 爷爷的笑声似乎穿透了字里行间,回荡在空中,云念裳也不由得笑了。 爷爷的用心良苦,她终于懂得。 周围的人似乎都在设法让她明白幸福的真谛,如果她再不领情,就太不知好 歹了。 轻轻把信纸摺成一只轻盈的飞机,托在掌心里,顺风吹出去,看着它落在窗 外的绿叶间。 小小的快乐,也在心间发了芽。 缘园 祁尉天躲在这里已经一个星期了,外面的世界乱成一团,公司上下都在找他, 不少客户要求见他,而他,第一次如此淡然,对什么都置之不理。 忽然觉得自己多年来的打拼很没有意义……没出息呀,就因为失去了一个女 人,便如此沉沦。 他每日做的事,只是坐在窗前喝酒,连草坪上的高尔夫球,也无法吸引他。 “叩叩叩。”有人在敲门。 大概是服务生送酒来了。 “进来。”他听见自己醉意微醺的声音。 “先生,请问需要特殊的‘客房服务’吗?”一个女孩子轻轻站在他的身后, 笑问着。 “小姐,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行?哪怕再回学校多读点书也好呀!不要再 做这种事了。”他头也不回,只抽出两张钞票,想打发她快走。 “祁先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正经了呀?这类特殊的服务,你以前又不是没有 要过。”那女孩子非但不走,反而绕到了他的身侧。 “你……”祁尉天恼怒的抬起头,双眸不由得一怔。 他、他竟然看到一个圆圆的肚子! 而那女孩子,则摸着肚子,得意扬扬的看着他。 “云念裳,你在搞什么鬼!”祁尉天忍不住大嚷。难怪他觉得这声音好熟悉, 只是因为喝了酒,所以不敢胡乱猜测。 “我是云氏公司送来与祁先生共渡良宵的。”云念裳调皮一笑,“这样的‘ 礼物’你从前也收过,为什么今天要拒绝呢?” “我跟云氏公司没有业务往来,所以这份‘礼物’受之有愧!”他没好气的 回答。 “据我所知,云氏总经理正打算与你谈份合作案,所以想事先贿赂你一下。” “哼,贿赂我就只送个大肚婆来?” “人家的肚子又没有多大!”云念裳强行坐到他腿上,伸了个懒腰,“呵, 好累哦,宝宝老是踢我!” “小姐,你骗谁呀,他这么小就会踢你了?”仍然在生她的气,却不得不伸 出双臂搂住她,以免她从腿上滑下去。 “喂,你知道吗,上次我在泰国拍的那款时装目录很受欢迎哦,很多客人指 名要订那个系列的衣服!”她把头微侧,搁在他的肩头,“早知道当时跟你打赌 就好了,哈,那现在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想把我怎么样?” “嗯……尉天,你知道‘星期天儿’吗?” “什么?” “星期天,因为是休息日,所以也是人们喝酒纵欲的日子,听说在酒醉情况 下怀上的孩子,大都是痴呆儿!所以,人们也把这种孩子叫做‘星期天儿’,尉 天,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宝宝是我们喝醉以后有的,而又,酒里还下了药,我担 心他将来会很蠢……” “那你打算怎么样?把他打掉?”她敢这样做,他就杀了她! “不不不,我只是建议,再替他生个健康的弟弟或者妹妹,尉天,你觉得怎 么样?” “为什么要问我?难道你希望我再当一次‘种马’?”祁尉天轻哼一声, “小姐,恕难从命,我不会再跟不想嫁给我的女人发生关系,你另请高明吧!” “哎呀呀,你好笨,听不懂我的意思!”云念裳嘟嘟嘴,“我刚才不是说, 云氏公司想跟你谈一桩合作案吗?” “你东拉西扯的,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请你当云氏的总经理,愿不愿意?” “你说什么?”他一怔,再笨也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 “唉,我累了,现在只想专心在家生孩子,公司的事,我打算找个老公代我 管理,”朝他眨眨眼,“怎么样,想不想跟我合作?” “老公?”他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你真的是说……老公?” “对呀,”她晃了晃左手无名指,那儿点缀着一颗明亮的星,“上次那间珠 宝行,我又去过了,仔细看了你为我订做的白玫瑰,最后挑了其中一朵,怎么, 那里的经理没有打电话给你吗?” “我……我的手机在秘书那里,”他结巴了起来,“而我不许秘书打电话来 吵我……” “喂,珠宝行里钻戒的款式那么多,你却只让我挑其中的十二款,选择的余 地太少了吧?”她故意喷怨。 “当时我只是怕你嫌麻烦,所以叫他们准备了几款最贵的……”他抱着她站 起来:“如果你不喜欢,我们马上去挑另外的……” “尉天,”她忽然换了正经表情,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你真的原谅我了?” “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了?”他反问。 云念裳颊上浮起一片红云,羞怯的颔首,“唉,戒指也戴上了,孩子也有了, 我看我是跑不掉了。” “捣蛋鬼!”他宠溺的抵住她的额,鼻尖轻轻与她磨蹭,“你怎么会忽然回 心转意?害我虚惊一场,瘦了十斤!” “等一下我躺着告诉你……”她咬了咬他的耳垂,悄声说。 看着他欣喜若狂的模样,她只觉得所谓的幸福大概就是如此吧。 她会告诉他的,从爷爷的那份奇怪的生日礼物开始,直到遇见他、爱上他… …整颗心起伏的过程。 这过程,一波三折,虽然苦涩,但所幸最终画上了圆满的句点。 (全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