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拿到“威斯基”这个大案子的忻蕾跟李甚洋,俨然成了企划部的英雄人物。 回来隔天,所有人争相起哄要去庆功,雷见风抵挡不住众人强烈要求,只好 心不甘情不愿放下工作,怀着一肚子未消的郁闷参加。 庆功宴的地点是一家日本料理店,一大间宽敞的隐密包厢让一行三十几个人 闹疯了。 在这片欢乐与喧闹中,唯有雷见风一人独据一角,食不知味的吃着日本料理, 边闷闷的用眼角看着如众星拱月般被众人包围的忻蕾。 她今天穿着一袭黑色的连身洋装,搭配一件紫色的小外套,衬托出一身皮肤 白皙无瑕,看起来显得格外美丽而性感。 当他灼热而幽深的眸光触及她身旁那个碍眼的身影时,立刻化成两道几乎把 人冻死的寒光。 他眼中只看到李甚洋活像只苍蝇似的,一整晚围绕在忻蕾身边不去。 瞧他们两人相谈甚欢,好像他们才是一对情人,而他只是个毫不相干的局外 人似的。 他恨得牙痒痒的,抓起杯子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果汁,像是想藉此消除心头 那把妒火。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蕾蕾,没有她这个案子肯定拿不下来——”喧闹声中传 来李甚洋的声音。 蕾蕾?!“咳、咳——” 一口饮料差点呛进气管里,雷见风狼狈用力地呛咳起来,边抬头恶狠狠的瞪 向远处笑闹的两人。 李甚洋这家伙叫得可真亲热,他这个名花的正主都还不曾这么叫过,他倒是 毫不客气的占地为王起来。 将杯里的果汁一饮而尽,他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给我一杯啤酒!”他 粗着嗓子对旁边的职员喊道。 “啤酒?!” “总监,您不是不喝酒?”一名女职员小心翼翼问道。 “我说给我啤酒就给我啤酒,哪来这么多话?”他冷冽的眸光一瞪,差点没 把那无辜的小羔羊吓到腿软。 “是、是!”女职员赶紧开了瓶啤酒,替他把杆子倒满。 拿起杯子一口往嘴里灌,看别人一瓶瓶大口牛饮还意犹未尽的啤酒,喝进他 的嘴里却活像是吞农药似的,得用意志力才能勉强咽下肚。 妈的,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苦?他脸孔扭曲,又在心底狠狠诅咒了一遍。 雷见风冷眼看着忻蕾跟着一大群人聊得忘我,俨然已经忘了他的存在,心头 翻腾着各番酸苦滋味,近乎麻痹的不停往嘴里灌啤酒。 但事实上,忻蕾怎会忘了雷见风的存在? 一整个晚上她都感觉到那双黑眸,用一种愤怒的目光紧盯着她,打从昨天开 始他始终在闹情绪,根本问不出为什么,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自讨没趣,只能 佯装若无其事跟大伙儿聊天。 好不容易,一场热闹的庆功宴结束了,所有职员酒足饭饱的相继离开,最后 只剩忻蕾跟坐在角落边不停灌啤酒的雷见风,还有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的林芳纪。 来到他身边,忻蕾拿下他手里的杯子。“别喝了。” “别管我!”他眼神涣散的粗吼道,干脆抓起啤酒瓶往嘴里灌。 忻蕾跟林芳纪互望一眼,眼中有着同样的无奈。 “怎么办?”林芳纪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芳纪,麻烦你叫辆计程车,我送总监回家。”忻蕾平静说道。 林芳纪松了口大气,立刻跑出包厢去。 “我不要回家……我还要喝!”他像个孩子似的使起性子。 看着已经意识不清,却还拼命往嘴里灌啤酒的男人,忻蕾有些心疼地发现他 实在很不对劲。 但她知道此时跟一个喝醉的人是有理也说不清的。 “忻蕾,计程车来了!”这时,林芳纪急忙从门外跑进来。 随时,两人七手八脚合力将胡言乱语的雷见风扶上计程车,忻蕾转头朝林芳 纪叮咛道:“谢谢你,我送总监回去,你也早点回家吧!” “嗯,明天见!”林芳纪挥挥手,目送计程车奔进黑夜。 三十分钟后,计程车已经将他们送回雷见风的公寓大楼下,好心的计程车司 机还帮忻蕾把高大魁梧的雷见风扶进电梯才离去。 “别管我,你尽管开心的玩,我不在乎——不——嗝——在乎——” 好不容易将他扶进门,雷见风仍是满口醉言醉语。 忻蕾耐着性子听他一路胡言乱语,准备将他扶进房间睡觉,孰料就在房门前, 他却闹起情绪不肯进去。 “见风,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她叹了口气,正色望着雷见风。 “嗯?”他醉意朦胧的看着她,发出古怪的笑声。“整晚你不是、不是跟李 甚洋聊得很开心?怎么……还嫌不够尽兴?” 这种语带讽刺的话,她根本不敢相信是从雷见风口中说出来的。 “你喝醉了。”忻蕾蹙起漂亮的眉,深吸口气平息心中的刺痛。 “喝醉?喔,是,当了一整晚空气,我当然!嗝!应该喝醉一点!” “什么意思?”她疑惑地望着他。 “什么意思还需要我——我多——多做解释吗?”他逼视着她,浓烈的酒气 直逼而来。 看着他因酒精而涣散的迷蒙双眼中写着明显的嫉妒,她总算弄清楚他今晚的 失常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怀疑我跟甚洋?”顿时,她觉得好气又好笑。“我跟甚洋只是很单纯 的关系,你误会了。”忻蕾耐住性子解释。 “你们都亲密到互称名字了,还叫单纯?”他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在美国互称姓名很平常。”忻蕾有些不悦,他的怀疑简直没有道理。 “是啊,就连握手、拥抱也是礼貌的一种。”酒醉中,他讥讽人的本事依然 毫不逊色。 “当然。”她开始觉得他根本是无理取闹。 “那是不是连戴了绿帽,我还得有风度的微笑以对?” 戴绿帽? 她的脸色遽变。是他自己莫名其妙闹了一整晚的情绪,却刻薄的指控她给他 戴绿帽?“你太过分了!” 忻蕾气得泪花闪闪,遽然抽回手转身往外跑。 雷见风突然失去支撑,整个人摇摇晃晃笔直往地上倒,巨大的声响以及一声 痛呼,拉回了她的脚步。 忻蕾看着瘫倒在地上呻吟的高大身躯,他奋力想挣扎起身却又力不从心,狼 狈又无肋,她气这个男人的霸道独断,却仍不由得心软。 转身跑回他身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扶起他,将他带回房间安置在床上,随 即进浴室拧了条毛巾。 雷见风闭着眼,高大的身躯歪歪斜斜躺在床上,忻蕾小心翼翼替他擦脸,他 却突然倒抽口气、发出痛苦的呻吟,她这才发现他的额头突起一大块肿包。 活该——忻蕾在心底暗骂着,擦拭的力道却不由自主放轻。 像是这一摔把他的脑子摔清醒了,雷见风的情绪明显平静下来,躺在床上, 他闭着眼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忻蕾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男人,他惊天动地的胡闹了一整晚, 到头来却若无其事的自顾睡觉? 戴绿帽?想起这个荒谬又可恶的指控,她还是心痛又生气,不敢相信他竟会 说出这种话。 但,她却怎么也无法对这个男人硬起心肠,轻抚着他阳刚的英俊脸孔,细细 的摩挲着他脸上的线条,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男人——她真是越来越摸不清他的心思了! 毫无预兆的,他竟突然睁开眼,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定定望着她。 他那看似昏醉又像清醒的眼里像是有把火在燃烧,看得忻蕾全身不禁滚烫了 起来。“看来你没有摔到脑震荡。”她没好气的丢下一句,连忙想逃下床。 一只刚臂比她更快,用力一拉,她就像一团软绵绵的毛线团,整个跌到他的 身上。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他逼视着她,带着酒味的灼热气息像是点火器, 几乎引燃两人间一触即发的火点。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几乎没有半点空隙,四目相接,鼻尖对着鼻尖、气息 相融,带给她一种奇异的酥麻。 “我、我——”她一阵意乱情迷,脑子紊乱得说不出话来。 “说!”他霸道要求道。 从他的表情看来,此刻若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他是决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当然有。”她红着脸,轻声吐出一句。 但这个答案显然不怎么令他满意,看似庞大的身躯利落的一个反身,就将她 困在身下。 “证明给我看,你的心只有我的存在。”他暗哑吐息,带着酒意的气息撩拨 着她,令她微醺。 “你要我怎、怎么证明?”这是除了接吻之外第一次跟他有如此亲匿的接触, 登时,她几乎乱了心跳,一张脸更是烫得不像话。 “我要你。”他浓烈的眼神像是一把火,朝她直扑而来。 “不——不行!”她用力推拒着他。“我不希望让彼此的关系变得复杂。” 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她甚至不确定彼此的感情,是否坚固到适合发展出另一 层更深入的亲密关系。 “为什么不行?你口口声声说心里有我,却不肯把自己给我?”他眯起黑眸 不悦质问, “我还没有准备好——”她闪躲着他炯然逼视的热切眼眸。 “那你要准备多久?五分钟,还是半小时?” 喝醉的他简直像个耍赖着要糖吃的小孩,不但紧缠不放还不可理喻。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她气恼骂道,拼命想挣扎出他的身下,不料,却冷 不防被他霸道的唇给掠夺。 他的唇像一张网,越是挣扎就缠得越紧,像是非逼她投降称臣不可。 他蛮横而缠绵的吻着她,从他的口中还能尝到浓浓的酒味,还有一丝像是想 紧紧抓住些什么的绝望。 忻蕾停止了抗拒,突然发现雷见风这个看似粗犷阳刚的男人,却有个敏感、 不安的灵魂—— 天生的母性在这一刻冒了出来,心底填满了满满的柔情,她放弃了抗拒,柔 顺的任由他的唇沿着她的颈项逐步往下啃吻。 滚烫的气息像是一把火燃烧着她,濡湿的唇像一波波的春潮冲刷着她敏锐的 感官,她几乎要融化在他的撩拨下—— 突然间,身上的男人一动也不动,庞大的身躯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缓缓张开眼,发现他——竟然睡着了! 望着全然放松伏在她身上昏睡的男人,额上覆着一绺黑发,看起来显得和善 可亲许多。 一场意乱情迷的激情突然硬生生遏止,她竟说不出此刻的心情是松了口气还 是惆怅。 忻蕾使尽吃奶的力气才将他推离身上,让他能在床上睡得舒服一点。 脱下他的鞋、替他盖好棉被,她低头望着沉沉昏睡的雷见风许久,才替他熄 了灯,关上房门离去。 一早进办公室,忻蕾就发现桌上放着一束玫瑰花,是她最喜欢的香槟玫瑰。 左右张望了下,每个人不是低头忙碌就是在吃早餐,显然这束花早在所有人 进办公室之前就已经放在她桌上,才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最早进办公室的人,除了雷见风还有谁? 她欣喜地捧起花束凑近鼻端,深深闻了下玫瑰的幽香,突然间,她的心暖了 起来。 她就知道,雷见风这个人刀子口、豆腐心,一觉醒来,肯定为自己昨晚的失 常行径后悔不已,特地去买了花向她赔罪—— 这傻子,她怎么会真的生他的气?她怎么会不了解他直来直往、毫无心机的 个性? “忻蕾,有人送你花喔?”林芳纪突然探过头来,一脸羡慕。“总监送的?” “嗯……”她点点头,美丽的脸蛋上带着几分小女人的娇羞。 “我从来没看过总监这么柔情的一面哪!”林芳纪梦幻的叹了口气,看来人 家常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还真是一点也不假。 忻蕾挂着抹甜得几乎渗出糖水的笑容,将玫瑰插进花瓶中,心情愉快的打开 电脑正准备开始工作。 “谁送的花?” 冷不防,忻蕾身旁蓦地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一转头,雷见风庞大的身影就矗立在桌边,写着“生人勿近”的臭脸,正带 着明显起床气瞪着她桌上那束花。 “花?这、这花不是你送的?”忻蕾顿时愣住了。 “最好是我送的。”雷见风磨着牙瞪着花束不放,一副恨不得把花撕得粉碎 的样子。 昨晚看她跟李甚洋打情骂俏一整晚已经够令他不爽,连最后跟她在激情时刻 还糊里糊涂昏睡过去,更令他郁闷到快抓狂。 顶着因为宿醉而隐隐作痛的头来上班,却亲眼目睹她桌上出现来路不明的花, 这女人简直存心跟他过不去。 “蕾蕾,花还喜欢吗?” 就在这僵滞的气氛中,两人背后突然响起一个轻快的声音。 忻蕾愕然回头,李甚洋咧开的笑脸映入眼底。 “花是你送的?” “是啊,上班途中经过花店,看到这香槟玫瑰好美,简直就像为你而盛开的, 忍不住就买下来了。”李甚洋完全无视于雷见风的存在,自顾自的说着,一番话 肉麻得教人起鸡皮疙瘩。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更不敢去看雷见风的脸色,她知道只要跟李 甚洋扯上一点点关系,就足以令他暴跳如雷。 更何况李甚洋还明目张胆的送她花,这无疑是在老虎嘴上捋虎须,不知死活。 昨晚她还信誓旦旦说两人只是单纯的关系,这下一束花立刻将她踢进了黄河, 怎么样也洗刷不清了。 “甚!不,李主任,以后请不要这么破费了,而且,让其它同事看到也不太 好。”她婉转的说道,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我连天上的星星都可以为你摘下来,这点小钱算什么?”李甚洋假装听不 懂她的暗示,还一味的煽风点火。 这句话无异是在火药库里点火,只见雷见风铁青着脸、咬牙切齿,来回瞪着 两人,像恨不得将他们撕成碎片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两人从美国回来后,神色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 暧昧,他甚至觉得,他们两人有意无意的眉来眼去—— 而眼前这束花,就是最好的证据! 在这股肃杀的气氛之中,忻蕾背脊不由自主窜起一股寒意。“李主任,拜托 你别再说了。”她闭起眼,发出无力的哀求。 “这全是我的真心话——” 话还没说完,桌边那堵巨大的身影宛如火箭,一言不发遽然转身冲进办公室, 被猛九甩上的大门几乎裂成两半。 望着盛怒而去的高大身影,忻蕾的眼底浮起了水雾,这种完全不容她解释的 误会,让她感到委屈。 难道他还不明白她的心意?除了他,她怎么可能还会三心二意,甚至去接受 其它男人? “忻蕾,你没事吧?”一旁的李甚洋状似关心的问道。 摇摇头,她努力把眼泪眨回眼底。“我没事。”对于雷见风阴晴不定、火爆 易怒的脾气,她已经慢慢习惯了。 看着她眼底的泪光,李甚洋嘴边却浮起一抹诡谲的笑。 哭吧,最好早点对雷见风死心,转而投进我的怀抱——他暗自幸灾乐祸。 早在她进公司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决定非把她追到手不可,为了她,他甚至 不惜跟交往多年的女友分手。 这辈子他向来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手,实在不甘心让雷见风早他一步追走他 看上的女人。就算得耍手段、用计谋,他也不惜破坏两人的感情! “对不起,我实在太不懂得说话了,一不小心把你跟总监的关系给弄僵。” 李甚洋敛起笑,堆出无比悔恨的表情。 “跟你没关系。”是雷见风自己太小心眼了,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竟被他曲 解成如此不堪。 “要不要我去跟总监解释?” “不用了。”她笑了笑摇摇头,雷见风这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一下 就没事了。 向来宽容的忻蕾没有责怪李甚洋的意思,但她觉得应该跟他把话说清楚,不 该再制造更多不必要的误会。 “李主任,你应该知道我跟总监正在交往。” “我知道——”他干脆的点点头。“不过谁说爱情一定得从一而终,你有权 力选择更好、更适合你的真命天子。” 他的眼神中透露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我相信总监就是我的真命天子。”她坚定说道,像是想藉由这句话来坚定 自己的信心,但事实上,她实在一点把握也没有。 “不,相信我,你总有一天会发现,谁才是最适合你的人!”他自信微笑。 看着他脸上胸有成竹的笑容,忻蕾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