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疑影(1)
阿才联想到隔墙邻家院中的怪声,以及自家阁楼后窗的疑迹,心中起了怀疑…
…65龙飞前脚刚离开阿才家,喻老师后脚也走了,她似乎心中有事,只与梅芳匆忙
说了几句便告辞,喻老师跟凌阿姨之间似乎没话,阿才看得出来,但是他不知道这
是为什么。
陆老师又返回来了,这让阿才觉得费解,他怎么也跟串门似的老往自己家里跑
?不过他的头脑很快就又惦记起田老师,到底什么事让他匆匆而去?
晚饭过后,凌阿姨在卧室陪梅芳,陆老师坐在客厅一角使劲抽烟。
阿才写作业的时候心在不焉,老走神,眼睛不时往四处瞟,最近,他老觉得有
什么不对劲,心里变得特别敏感。
阿才忽然注意到,偏房门的挂锁好像被人动过,他见陆老师低头默想,就悄悄
起来,走近偏房门,想仔细看一看。
“嗨,你怎么开小差了,锁头有什么好玩的? ”陆老师的嗓门特别宏亮,像做
报告似的让屋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娃儿,你在干吗? ”梅芳显然听到陆老师的声音,马上做出反应。
凌阿姨也跑了出来,好像发生了天大的事。
阿才特不自在,觉得这些大人们都在管着他,他生着闷气,吭吭哧哧地抄起课
文,字写得越来越大。
66
这天夜里,伍院长不敢离开医院半步,方才发生的事,令他有一种芒刺在背的
感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觉得廖眼镜现在成了他手上烫手的山芋:想甩,上
头不许;想留,后患无穷。
白敬斋早就暗中密令:一定要控制住64号!
64号是廖眼镜的梅花党证件序号,也是他的秘密代号。
伍登科明白这控制二字的含义:一要控制病情,早日使其康复;二要控制住廖
眼镜这人,不让他转往他处;三要掌握廖眼镜的病情实况,以便抢在共产党之前让
他吐露真相。伍登科如履薄冰,举步维艰,他仔细掂量过眼下自己的处境,颇感压
力巨大:一方面得谨防再次出事,另一方面还得与龙飞他们小心周旋,同时,还要
时刻准备贯彻上峰意图。上一回,白敬斋前头刚下完密杀令,后面紧跟来保护令,
这种突变,除了让伍登科领受白敬斋的诡秘莫测,也让他感到自己处在风口浪尖的
危机。他一方面得忠实地执行白敬斋的指令,而另一方面又得努力保护自己。在共
产党队伍内,混到这个位置不容易,他爬得越高,自己在上峰眼中的地位也就越重
要,同时也更有高处不胜寒的担忧,他过着一种双重生活,这种生活,使他的身心
经常处于不合谐状态,虽然他不曾忘记过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有时难免过分进入
角色。长期生活在部队医院环境里,伍登科的重要人脉多是周围的同事或同行,这
使他处于一种矛盾境地,一方面必须忠于梅花党,另一方面又要融和在周围的人事
关系中,更令他进退维谷的是,不久前,长期未婚独身的他,有了一位意中人,他
的这个对象是地方医院的一位护士,叫司马慧琴,按规定,遇到这种情况,他必须
向梅花党组织如实汇报,可是,也许刚开始他觉得对方的父亲是神职人员,与共产
党没有什么纠葛,就把事情给按下不表了,一直到今天,梅花党组织还不了解他的
这个情况。
在廖眼镜住院之前,伍登科几乎都要忘记自己的原来身份。如果事情没有变化,
他也许会按着正常的人生轨迹彻底融入周围环境所形成的生活圈子,谈情说爱、成
家立业。若是梅花党那边将他遗忘了,他会成为这边的重要人物,但是,吃间谍这
碗饭的人物最要命的地方是,即使你表面身份有多高,那潜藏在暗中的属于历史的
线,都一直操纵着你。虽然,你在更多的时候几乎都淡忘了它的存在,可是,要是
哪一天你被人记起,那根无形中系住你的线就会猛然抽动一下,让你记起你的使命
和你的真实身份,你无论怎么被一种舒适的生活或惬意的位置所陶醉,你总会犹如
被冷水泼醒,使你又重新认清东南西北,看清楚你自己的真实面目。
短短几天里,伍登科又由一位解放军医院副院长的感觉中重归梅花党重要间谍
的身份上,伍登科不敢懈怠,连忙通知医院保卫处加强保卫措施,借助解放军警卫
力量,来保护他手中的廖眼镜。
凌晨一点左右,伍登科还在研究廖眼镜的病历,以他的经验,他觉得廖眼镜并
无大碍,近日之内就该清醒过来。
伍登科略有睡意,当他正要闭目打盹儿的时候,忽听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裂开
一道缝儿,怪了,不见身影,却见一只脚从门的下方探进来,晃一下,旋即收回去。
伍登科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原来,那只脚穿的是一只绣花鞋,这是梅花党重
要事情的联络信号!
伍登科的睡意一下子抹得干干净净,他猛地警醒过来,连忙起身开门追踪而去。
静悄悄的走廊上,此时连鬼影也没有。
心跳加速的伍登科发现地上有一团纸,他慌忙拾起迅速返回办公室,掩上门,
警惕地环视一番后,才摊开纸团,一行熟悉的字眼儿立即跳入眼帘。
伍登科刚一看完,就从口袋中掏出火柴盒,将纸条点燃焚烧。熊熊火光照亮了
他那双眼睛——那眼睛中映现出一种狠色。
67
阿才写着写着,感觉到膀胱发胀尿门紧,要是以往遇上天黑,他一定不会穿过
小过道去茅房小解,而是在客厅一角的小痰盂内释放尿水,今天形势不同,有陆老
师,更有凌阿姨在场,阿才怎敢随便。
阿才看着身边的陆老师,也不知哪来一股勇气,就冬冬地跑进过道,直奔后院
的茅房,可是刚闯进去,他的心又胆怯了,胡乱地撒完尿,就退出了黑乎乎的茅房。
慌乱中,他脚跟磕了一下,打一个趔趄,就靠在墙根的花盆上,忽听一声响,像是
有人落在隔墙那边的院子里,引起邻院墙根鸡舍内的一群公鸡、母鸡们咯咯惊叫起
来……阿才平衡住身体的时候,抬头看见阁楼的后窗户豁然洞开,这情景,着实令
他吃惊不小。平常后窗户总是紧闭着,难道上面真有人! 还有,隔墙那边的动静与
阁楼后窗的洞开,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阿才不敢细想,连忙逃回厅内。
路明见他神色慌张,就问道:“怎么回事? ”
阿才面对路明关切的目光,喘了几口气,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安,他欲言又止,
最后说道:“没,没什么,茅房真黑呀! ”
阿才把话藏在心里。他觉得,他跟这些大人们之间也有一堵墙隔着。睡觉之前,
趁梅芳不备,阿才把一串钥匙藏在自己枕下。
68
汉青无法与梅芳见面,守着阁楼心里特别堵得慌。在香港,他是整天活蹦乱跳
的自由人,到了大陆,却成了整日龟缩在阁楼中的可怜虫,梅芳担心他的起居,龙
飞限制他的活动,还有其他人暗中盯着他的行踪。
龙飞答应过汉青,顶多一周,他就可以恢复自由身,来去自由,既可继续呆在
重庆,也可以随便返回香港。汉青却想,七日过后会怎样,心中实在没谱,除非,
除非那些盯他不放的人突然心慈手软放过他,或者,或者全部都被大陆公安人员一
网打尽免却他后顾之忧,在这种境况下,原先力图不偏不倚的汉青,现在只能有所
选择地偏向一边。
吃过晚饭,汉青躺在床上发呆,他左思右想,觉得这样守候下去大有坐以待毙
之危险,继续寻思一番,他越觉得处境太不妙,他已经意识到这张图是他的杀祸之
根,眼下想甩掉它也不容易,就算他把图给毁了,结果又能怎样,追图的人甚至会
要他的命,再说,龙飞也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干。
虽然楼下或周围有人在保护他,但汉青心里还是不踏实,他不踏实的另一大原
因是,这些不知会给梅芳再添加多少麻烦事。
汉青想得心里烦闷,就推开后窗想透透气,刚推开窗户,忽见后院墙头一个黑
影刚冒上来又落了下去,一晃就不见了。
一种腹背受敌的恐惧感倏然压迫过来,汉青觉得此非久留之地。
他继续躲在窗户背后观察,月光之下,他发现墙根下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瞧,
终于辨认出那是梅芳的儿子——阿才。汉青怕被发现,就隐藏到一边。
汉青方才紧张的心情很快就松懈下来,他以为,方才是那个爱爬高的小外甥从
墙上跳下来,这么一想,汉青心里又踏实了一些。
可是他再一琢磨,发现事情有所偏差,那黑影分明隐入墙的背面,怎么又变成
在墙内呢? 一个人的影子能分成两份吗?
汉青正疑惑不解的时候,忽听院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再探头一看,阿才已经
不见了,可是墙头上又冒出那黑影的头部。
汉青这才彻底意识到,处境真的不妙!
汉青冷静分析一番,他与那些追寻他的人无冤又无仇,一切全因那张该死的雪
月醉酒图! 汉青心里刚诅咒完雪月醉酒图,马上就产生一种负疚感,觉得自己是不
是伤害了父亲的亡灵,毕竟,是父亲大人委托自己为这张雪月醉酒图寻找出路或归
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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