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乱响(2)
在梅芳家门口附近,也有人聚众议论这件事,老雕听见楼下路边人声嘈杂,细
听,知道与他接头的人已经服毒自杀,他暗中叹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命大,因为,
如果被共产党抓住,他也得想办法自尽。在这种紧要关头,一切以保守秘密为上,
若没有勇气自杀,不光会被认为是懦夫,更要受到与叛徒并无二致的待遇——严厉
制裁( 也就是处死) 。
“不成功,便成仁”。这是梅花党组织内部一条铁的纪律,躲避公安缉捕时拒
捕自杀成仁者,其家属往往会得到一笔不小的抚恤金。老雕呢,目前光棍一个,无
牵无挂的,他既不想成仁也不愿被抓,凭他的一身好武功,要想逮住他也不是件容
易的事,老雕有过多次成功脱逃的经验,像这种躲藏避风的经历对他来说,简直就
像猫鼠之间玩的游戏。对他而言,飞檐走壁的玩意儿,真是小菜一碟,老雕自恃武
艺高强,在很多情况下,往往不把普通公安人员放在眼里,可是这回,他多少心里
还是有些忐忑。
110
车夫伤势不重,只是摔断小腿,龙飞辨认出来,那人就是时常停留在万隆客栈
附近候客拉活儿的车夫。他觉得车夫身份可疑,就通过组织关系为车夫安排单间病
房,对他秘密审讯。开头,车夫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普通车夫,与携带黄金的乘客素
不相识。
龙飞心想,如此巨额的黄金,那个死者生前怎会贸然叫上一位陌生车夫为他服
务,他那锐利的目光,紧逼着车夫的双眼:“那么,你是在哪里拉上他的? ”
车夫眼珠一转,想了一下,随便说出一个地名。
“你撒谎,那地方今天早上开始挖沟修路,车根本过不去。”
车夫见谎言被识破,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
其实,龙飞也是瞎蒙,车夫所说的地方根本没有修路,龙飞只是凭着对车夫的
眼睛所透露出的恐慌,断定他在撒谎,车夫开始招架不住了,便开始支支吾吾,他
越想自圆其说,其破绽就露得越大。
“你还是坦白交代吧。”龙飞继续逼视着车夫,“你既然说了谎话,说明你想
隐瞒真相,你要是不愿意坦白交代,那只有从严处理了。”这话听起来很严厉,让
车夫觉得句句都似迎面射来的子弹。
车夫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他伸出颤巍巍的手,向龙飞讨要一根香烟。
龙飞心中一阵欣喜,心想这小子要开口交代了。
正在这时,路明推门而进,他神色略显紧张地附在龙飞耳边说了几句,龙飞马
上跟他出去。
原来,停放在太平间的朱登富尸体,突然不翼而飞。
111
落日时分,百无聊籁的老雕藏在阁楼后窗观察后院。
隔墙那边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物。
老雕一看,觉得那身影十分熟悉,他仔细再瞧,大吃一惊,那人竟是方才传闻
中听说已经自杀身亡的哑巴。原来,朱登富衣领上藏有一种特殊药品,吃下去会出
现假死状态。
朱登富箭步闪入石翁生的房间,向他汇报事情原委。
老雕琢磨片刻,借助薄暮暗色,从阁楼窗户中溜下来悄然摸到石翁生的房间窗
户下偷听动静。
室内,石翁生正在厉声斥责朱登富:“你这是怎么搞的嘛! 你这是怎么搞的嘛
!”他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一脸横肉的朱登富像个乖巧的孩儿,低头接受训话。
老雕从他们谈话的内容中,猜出巨额经费是从此处出发的,他盘算了一下,又
悄然潜回阁楼,继续观察后院动静。
老雕原想天黑下来的时候就离开阁楼,去和黄飞虎会面,意外出现的情况,让
老雕一时改变主意,他决定先把此处情况弄个明白再说,梅花党上层人物没有一个
人知道那个金库的详址以及由谁司掌,老雕今日接应金库密使的时候,就感觉到自
己接近了这个秘密。
本来,黄飞虎跟他有过交代,要他见机行事,想办法了解来者的行踪,试图摸
清金库来历,以便为日后留下线索,梅花党高层人物个个早已对这个金库垂涎三尺。
黄飞虎与美国中央情报局关系颇深,眼下,大陆和苏俄关系日趋紧张,美国佬
越来越重视起黄飞虎来了。而黄飞虎也有了摆脱台湾控制的念头,趁这次执行“光
复之剑”计划,若是顺便查找到那个金库,那他就可以说是如虎添翼了,有了那些
黄金宝藏,他就有更丰厚的资本,到那时,他也就更不必将白敬斋放在眼中了。
石翁生在通过电台询问过台湾方面的意见之后,决定再次从地穴中取出一笔经
费。
老蒋虽然对此事很恼火,但只是略微责备一番,并没有深入再追究,因为此事
纯属意外,再加上事到关键时刻,忌讳阵前损伤军心。
石翁生见到老蒋宽宥,心里自然宽慰许多,他连忙通过秘密渠道通知黄飞虎明
日另行接头交接经费。
黄飞虎一时见不到老雕,开始时十分担忧,他通过打入我方的内线关系了解到,
车夫受伤被擒,密使自杀身亡,而老雕却下落不明——也不在共党手中,了解情况
之后,黄飞虎又暗自恼火,他想,这老雕到底会有什么鬼名堂,这个时刻他最需要
老雕在身边。
黄飞虎越等越着急,他暗中派出几个亲信,四处查找老雕的行踪,黄飞虎最怕
老雕落入公安手中,为了安全起见,黄飞虎又转移了一处地方。
112
长到这么大,阿才难得看见妈妈生病不舒服成这个样子,阿才见妈妈精神好转,
心里也轻松一些。到了夜里,他主动要陪妈妈睡,这回,他完完全全是以小大人的
架势摆出照料妈妈的姿态。
梅芳见阿才最近似乎懂事了许多,心中暗喜,要是往日见儿子有乖巧表现,梅
芳总会在好心情带动下跟他说说笑笑,可是今天她无论如何还是提不起往日的开心
劲头,她只是勉强笑一下,熄了灯,让阿才陪伴她过一个长夜。
这天半夜,梅芳又难以入睡。自从汉青出现,梅芳就没有踏实地睡过一夜,原
先,是因为兴奋、期待和担心,眼下,汉青已去了,她心中更有无限忧伤。
阿才想着要照顾妈妈,睡得也不踏实。小小的年纪,他已经隐约有了责任心,
责任心是一种敏感的东西,使得阿才学会时刻注意观察妈妈的表情,他知道妈妈不
爱麻烦他人,平时有疾苦,也往往放在心中。阿才更想努力从梅芳表情变化中掌握
她的内心需要。黑暗中,阿才似乎多长出一双耳朵,他是在用心灵来探听身边的妈
妈随时会有什么不适,以便自己及时感知并适时向妈妈伸出帮助之手。
半夜,阿才又醒来了,这次,他并不是因为尿急,而是由于敏感。
阿才静静地躺着,不敢动,生怕惊扰梅芳,他知道最近妈妈老是入睡困难。
阿才望着黑茫茫的上方,想起了爸爸,一想到几天以后就可以见到分别已久的
爸爸,阿才心中十分激动。
这时,他忽然又听见天花板方向传来怪异的动静。听,那是什么声音——沙沙
地响。
阿才紧张地竖起耳朵。
梅芳并没睡着,她也听见了上面的响声。以往,梅芳要是听见楼上动静,心中
便有异样的兴奋,而今夜,这动静却让她惊恐,汉青已经死了,阁楼上哪来的动静
?若说是野猫家鼠,似乎不像,莫非是汉青的阴魂在游荡?他有什么冤情未诉? 他究
竟是为何致死的? 想到这里,梅芳忽然泪如泉涌,她不知道阿才已经醒来或者说她
甚至没有意识到身边还睡着儿子,她就这么忍不住悄声抽泣起来。
阿才大为困惑,同时又十分担心,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妈妈。
楼上又传来一声更大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绊倒了。
阿才不禁缩往梅芳怀中。
梅芳这回真正惧怕了起来,她不知道楼上究竟是不是有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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