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黄丁香! 第二天早晨,汪霞起床,走进老庆睡觉的房间,只见床上空空,老庆不知到哪 里去了。 汪霞感到纳闷,她到几间屋子都看了,没有老庆的踪迹。 汪霞走进卫生间,只见老庆仰面倒在地上,仍在熟睡,马桶被他坐倒了,斜在 一边。 汪霞看了,不禁暗笑;这个老庆,酒劲儿真够大的,居然把马桶都坐翻了。 汪霞走过来,提起老庆的裤子,把他扶到床上。 直到下午,老庆才醒过来,他看到汪霞笑吟吟地望着他,不由吃了一惊。 “你是谁?你不是弄玉?我怎么到了这里?”老庆怔怔地望着刚做完美容的汪 霞。 汪霞大声说:“我是汪霞,你小时候的邻居,什么疼玉。” 老庆拍打着脑袋,连忙说:“喝多了。喝多了,原来是汪霞。汪霞,这是什么 地方?” “这是我的家,碧丽花园。”汪霞大声叫道。“疼玉是谁?你的前妻?还是其 他什么女人?” 老庆笑道:“是弄玉,湖南的一个小姑娘,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是什么意思?是情人吧。”汪霞问道。 老庆拍打着脑袋,连声说:“喝多了,实在喝多了,我喝了有四扎多,别说星 期五,就是星期六,我也不去了。” 汪霞扶老庆起来,说:“你去浴室洗个澡,晚上请你去全聚德烤鸭店,咱们吃 烤鸭,不喝酒。” 老庆跳起来叫道:“烤鸭不能吃,现正闹禽流感,飞禽不能吃。” 汪霞道:“没那么严重,北京鸭没事。” 老庆道:“你没听说,烤熟的鸭子飞了!” “鸡不能吃,鸭不能吃,怕禽流感,鹌鹑不能吃,鸽子不能吃,怕禽流感,牛 不能吃,怕疯牛,果子狸不能吃,怕非典,那还能吃什么?猪,现在身价百倍了, 你看猪那洋洋得意的样子,鲤鱼价都跳龙门了。” “上东来顺涮羊肉吧,那是内蒙古锡林郭勒大草原小绵羊的肉,又鲜又嫩。” 老庆咂吧咂吧嘴,好像已经尝到小绵羊鲜美的羊肉了。 就在老庆喜逢二十年前两小无猜的女伴时,雨亭也遇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幸会。 梦苑是雨亭人生中第一个红颜知己,那是几年前的事了。诗人雨亭无法用诗篇 语言来形容梦苑的美丽和温柔,妩媚和风流,只有四个字“天生尤物。” 在圆明园的废墟,透过历史的投影,他认识了正在大学中文系读书的梦苑,楚 楚动人、秀色可餐的这位南国小姐与雨亭一见钟情,双双坠入爱河。梦苑是出类拔 萃的那种女人,风姿绰约,多情妩媚,乌黑的瀑布似的长发,映衬出瓜子形的脸; 深澈如水的眼睛,透出几丝忧郁:微呈弧形的高鼻梁,一对银葫芦般高耸的乳峰, 玲珑秀丽…… 她的美貌在男人的羡慕目光中往往更多地体现出来。有一次她到王府井大街买 东西,一个怯生生的小伙子一直跟随她到美术馆门前:她停下了,那小伙子脸涨得 通红,羞涩地说:“你太美了,简直是一幅艺术品。” 她听了,微微一笑,轻盈地走了。 小伙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怔住了。 她时常感到委屈,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丈夫对她好像无所谓。在家时, 总是把她关在屋里。丈夫到外面不知忙些什么,总是很晚才回家,有时干脆睡在朋 友家里。由于门当户对,她与他组成了家庭,3 年后生了一个儿子。她的父亲是个 司局级干部,“文革”时自尽了。公公是某单位局长,婆婆是某单位人事处长,如 今都已退体在家。她通过公公的关系,从一个中学调到一家出版社当编辑。公公的 呆板,婆婆的刻薄无情,像两座大山重压着她,使她喘不过气来。公公和婆婆在 “文革”中都颇得意,整人整惯了;粉碎“四人帮”后,无所事事,因此把整人的 习惯用在儿媳的身上。最为可笑是在家里的电话上偷偷安装了一个窃听器,专门窃 听她与外界通话的内容。她把满腹委屈和怨愤全理在心底,有时偷偷拭泪,怨恨丈 夫经常夜不归宿,埋怨丈夫所在单位没有住房。两年前她决定报考北京的大学,以 摆脱家庭的罗网。她天性聪慧,博闻强记,居然考取了京城八大学院中这座有名的 文科大学。 她叫梦苑,顾名思义,仿佛是生在恍惚梦中,考入大学时本来想换一个名字, 可是挖空心思,查尽辞典,也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好名字。 梦苑与雨亭在一次约会时,向他叙述了自己的家事。“25岁以前我是一个非常 规矩的女人,算是贤慧的妻子吧,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让人窒息的家庭改变了 我,或者应该说,是本性不安的我冲破了家庭的压制…… “有一次,编辑部组织去山区野游,夜宿帐篷。编辑部副主任是个40岁不惑之 年的男人,长得有点像日本的影星高仓健,他平时寡言少语,后来我才知道,实际 上他早就盯上了我。这天晚上吃过晚饭,他约我去外面遛遛。我跟他来到一个风景 秀丽的山坡,他向我讲述他家庭生活的苦闷,说起来泪水涟涟,我被感动了,联想 自己的家庭生活,同病相怜。再后来,我不说你也明白,不知怎么,我爱上他了, 这是我的真正意义上的初恋。我背叛了家庭,背叛了丈夫,如急风暴雨,势不可挡。 我沉浸在爱情的热浪中,不能自拔,幸福得发狂,常常彻夜不眠。可是我错了,他 爱的是我的容貌,我的身体,不是我的灵魂。3 个月后,他又开始追逐另一个漂亮 的女孩,我像一个幼稚的孩子苦苦恳求他,并愿意离婚嫁给他。没想到他却是那么 无耻,竟当着我的面和那女孩……我简直气疯了,多少次跑到江边,想投入汹涌澎 湃的江水。可是我为什么要死呢?该死的应该是他,这个玩弄女性的家伙,这个负 心的家伙。我病倒了。生病给了我反省的机会,病愈后我想投入新的生活,可这件 事闹得满城风雨。这时同屋的一个编辑非常同情我,他经常照顾我,我俩也很聊得 来。同情可能就是爱情的桥梁,渐渐地我们产生了感情。他长得不帅,甚至可以说 有点像《巴黎圣母院》里的那个敲钟人。但是他心地善良,而且很侠义,你知道, 我特别喜欢仗义的男人。他很有才学,知识渊博,说话挺幽默。有一次借出差的机 会,我们到云南西双版纳去了一趟,这是一次浪漫的旅行,人生难得有这样的浪漫。 西双版纳的密林,更是梦一般的美。那令人难以忘怀的小竹屋,清澈的泉水,美丽 的傣家姑娘,多姿多彩的民俗,蓬勃的绿色生命……真叫人心醉。” 说到这里,梦苑忽然不说话了,眼里涌出晶莹的泪珠。雨亭俯下身问她,她还 是一言不发,雨亭拥紧了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说道:“没过多久风言风语多 起来。丈夫跑到编辑部大闹,当众打了我一耳光。那个男人不敢理我了,私下对我 说:‘梦苑,谢谢你给我的幸福,我终身难忘,我会把它珍藏在心底,以后我们还 是好朋友、好同事。’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理解他,何况他还有一个贤慧的妻子… …”说到这里,梦苑已是泪流满面。 雨亭端了一杯温水给她,她喝了一口,“人生真是有趣,我和另一个同事明明 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只是平时聊得来,他时常帮助我看书稿。可是又有不少风言 风语。那个同事的妻子是个醋瓶子,听到传闻后,风风火火跑到编辑部,口口声声 要跟我上法庭。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哭笑不得。那个同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劝走他的妻子,又是一场风波。” 雨亭笑道:“你在编辑部成了知名人物了。” 梦苑苦笑道:“我哪里愿做这个知名人物,你开我的玩笑,真坏!” 梦苑用小拳头捶打雨亭,雨亭躲过了。 “去年春天,我那位同事来了,他出差路过北京顺便来看我,我知道他一直背 着黑锅,家里闹矛盾,冤枉了他,索性将错就错,于是……” 雨亭正听得津津有味,忽听一声闷雷,一会儿下起瓢泼大雨,屋内一直没有开 灯,一片黑暗,几道闪电,照亮了梦苑。她慌忙来到窗前,隐到窗后,悄悄向外张 望,拉上了窗帘。 “嘭、嘭、嘭……”有人敲门,屋内可以看到外面巨大的投影。 梦苑示意雨亭不要开门,雨亭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敲门的人远去了。 梦苑飞鸟般扑到雨亭的怀里,雨亭见她眼里泛着亮晶晶的雨珠,轻轻地把它擦 干。 “你冷不冷?”他问她。 她摇摇头。“浑身是火,火燎燎的。” “刚才敲门的是谁?” “可能是同学,说起来挺有趣,有一次,班上的一个男同学喝醉了,不知什么 时候溜到了我们的房间,躺在我的床上睡着了,我只好退了出去。” 雨亭瞧瞧窗外的天空,说:“我要走了。” “今晚浪漫吗?” “故事挺浪漫,以后我不写诗了,写小说。” “一定要把我写进去。” “当然,你是主角。” 两个人穿好衣服,开了门。 梦苑送给他一把伞。 “雨还在下,拿着伞。”她旋风般地吻了他的脸。 一个星期三的下午,梦苑没有课,两人约好到紫竹院公园游玩。 下午3 时,园内游人寥寥,梦苑和雨亭走上一座石桥,来到一片紫竹林中。 梦苑今天换了一件黑色镶白边的连衣短裙。更添了几分俏丽。 天有点阴,没有明亮的阳光,但还是清新明朗。雨亭给梦苑拍了几张快照。 “梦苑,你知道紫竹院的别名吗?” “情人公园。”梦苑嫣然一笑。 “没有你不知道的。” “我昨夜根本就没睡,有个男同学跟我聊了一宿,把一捆蜡烛都用光了。 雨亭听了心里一沉。 “你猜我的本性是什么?”梦苑略带调皮地微笑着望着他。 “本性风流!”雨亭道。 她自豪地点点头。 “我适合做情人,不适合做老婆。”她又是嫣然一笑。 竹林中有一个石凳,上面躺着几片枯黄的竹叶。 一大片阴云急急地从他们头上飘过,天色暗了下来,他们走入后面的一座假山。 一声闷雷,下起大雨,天地间变成一片细密的蒙蒙雨幕。 雨亭牵着梦苑的手钻入一个山洞。这个小山洞勉强容下两个人。不远处有一片 黄灿灿的丁香花,在大雨中奇异地散发出浓郁的芳香。 “你看,黄丁香!”梦苑指着那片金黄叫道。 雨亭跑过去摘了一束回来,递给梦苑。 梦苑吻着黄丁香,有说不出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