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甲鱼钓美女 这个院落有着武汉常见的民居风格,住着十几户人家,十分热闹。接待他们的 是一个五十多岁姓王的大妈,人很爽朗热心,说话的语速很快。她给两个人沏好茶, 便叹口气道:“这个丫头真是可怜呀,平时文文静静,要模样有模样,戏也唱得很 不错,就是命不好啊。”说着眼圈红了。 凌雨琦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尸源,而且曾经就住在隔壁,名叫黄彩云, 是楚剧团的一个演员,目前单身。凌雨琦心里不禁暗叹龙飞办案神速。 “自打去年她离婚搬到这儿住,生活蛮有规律的,早晨六点钟起床,晚上六点 钟准时回来,身边也没有个孩子,从不和外人来往,也没个声响,像只猫一样。我 们隔着一层墙,稍大点动静就能听得见,平常也和我说几句话。”王大妈滔滔不绝 地说着,再看龙飞,眯着眼睛,津津有味地听着。 黄彩云是个小有名气的楚剧演员,今年二十五岁,两年前嫁给了市财政局的一 个副局长,不到一年,丈夫就因贪污受贿罪被法办了,早早地就寡居了。 王大妈继续说道:“前天人就不见了,我好心问了一下她单位,说也在正找她 呢。昨天又没有见她人影,我就急了,报了案,今天派出所的同志让我去了一趟, 辨认了一下,才知道她让人给害了,做成了人体炸弹,真是惨啊,好端端的一个姑 娘被弄得跟鬼一样,那些人真是丧尽天良啊。” 龙飞眨了一下眼睛问:“大妈,听说三天前她带一个男人回家了?” “是啊,”王大妈喝了口茶,“院子里的人都看到了,她还是头一次带男人回 家,他们还有几分相熟,说起这件事也巧了。” 三天前的傍晚,王大妈从女儿家回来,乘坐4 路公交车,她坐在后车厢,坐了 两站,看见黄彩云一个人从前门上了车,估计是下班回家。此时车里挤满了人,王 大妈也就没有叫她。 车快到家门口时,忽听见黄彩云尖叫道:“哎!……怎么是你?”声音很大, 王大妈听得很真切,这个女人一向说话细声细气的,她连忙挤过去,一看究竟。 王大妈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站在满面通红的黄彩云跟前,向她低声解 释着什么,见众人围观,两个人都很窘,低着头。王大妈原以为是那男人对彩云不 规矩,喊道:“彩云,别怕,大妈来了。”走到跟前才发现,原来是那男人手里拎 着个网兜,网兜里装着一只甲鱼,甲鱼头钻出网眼,咬住了彩云的右手食指,难怪 彩云声音那么大,又羞于说出口。那是只天门甲鱼,属于名贵的那种,价格不菲。 周围人见状嘻嘻哈哈地笑着,见到王大妈,黄彩云更是慌张,那甲鱼倒是松口 了,手指却被那男人攥着,黄彩云一跺脚,挣脱出来,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偏偏 又是你。”听那口气显然两个人曾经很熟悉。 那人欲言又止,车也到了站,黄彩云拉了一下愣在那里的他,“还不下车?” 便和王大妈一起急急忙忙地下了车。一路上,两个人并不说话,低着头在前头匆匆 走着,弄得王大妈倒有几分尴尬。 进了院子,黄彩云转身对王大妈低声道:“他是我过去的一个同学。”说完, 便在院里人好奇的眼光下一前一后进了屋,关上门后再也没有打开过。 王大妈描述了一下那个人的模样,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凌雨琦带来的那张人像 图,点头说:“像,只是没有胡子。那天夜里,我睡得早,半夜醒的,迷迷糊糊听 见那她哭了好半天,很委曲,后来就没有动静了,我又不好过去,那个男人一定在 屋子里。总觉得他们的关系怪怪的。” 凌雨琦和龙飞对视了一眼,然后说:“大妈,我们可以看一下她的屋子吗?” 黄彩云的屋子在大院的最里面,房间套着房间,有三间小房,看起来十分的隐 蔽幽静。 推开屋门,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却十分整洁,外屋的一张桌子上还扣着几盘没 吃完的菜,散发出微微的臭味,其中一盘就是剩下来的清蒸甲鱼。王大妈说,黄彩 云的厨艺不错。 最里间便是卧室,虽十分窄小,却收拾得很温馨,一张红木的梳妆台上摆着一 瓶已经枯萎的花和女人用的小物件,最突出的是那张带着鲜艳色彩帐子的木床,看 起来是件古物。散发出一股檀香味儿,床上粉红色的缎面被子凌乱地摊着,像刚刚 有人睡过。 龙飞上前捏了捏被子,慢慢地掀起来,被里雪白干净,落下几根头发自然看得 很清楚,他又在被褥上嗅了嗅,搞得一旁的凌丽琦脸都红了,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女 人的被窝里嗅来嗅去实在教人难堪,她扭过脸检查着别处。幸好王大妈在外面等着 呢,她说过,黄彩云的卧室她还从来没有进来过。 最后,龙飞在灯下比较了几根头发,然后微笑着回头问凌雨琦:“你发现了什 么?” 凌雨琦一边翻着立柜里的衣服一边说:“我可以肯定,那个男人就是在这里杀 了她,她当天穿的衣服还留在这里。” “哦,这么肯定?” “我在她的衣服上闻到一股药味,还有一点酒味。”凌雨琦转过身说,“不知 你闻到了什么味?” 龙飞尴尬地笑了。 回到专案组,路明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正等着他们呢,三个人凑在一起开始研究 案情。这次路明倒谦虚起来:“你们先说。”说到“你们”两字,语气有点意味深 长。 再看龙飞,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吸着烟,眯着眼睛慢吞吞地说:“雨琦,想 清楚了吧?” 凌雨琦瞟了路明一眼说道:“都学会卖关子了。好,我说。可以说,杀黄彩云 和炸大桥的是同一个人,杀人的第一现场就在黄彩云的卧室里,那种药味很浓,和 尸体所散发的那股药味一样,她脱下的内衣上就有,黄彩云就是他们所选的人体炸 弹。那个人与黄彩云过去一定有过不正常的关系,正好黄彩云又孤身一人,非常符 合他们的条件,于是便精心设计了公共汽车上的巧遇,接近她下手,然后移尸别处, 做成炸弹。” 龙飞点点头说:“雨琦说得不错。他们有过恋人关系,而且感情很不错,查查 黄彩云的过去就能知道,那天晚上他们发生过关系。同时,这间屋子里还出现过第 三个人,也就是说,移尸是两个人做的。雨琦,你有没有注意到后窗?”他忽然拍 着头想起了什么,“我明白了,第二现场一定就在黄彩云家的附近,我怎么给忘了 呢?” 路明听完,兴奋地说:“你们的收获蛮大的嘛。我呢,按照龙组长的要求,查 清了一件事,他们果然向曾家动手了。” 路明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从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了龙飞。凌雨琦凑近 一看,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的半身照,那女人眼送秋水,眉毛细而弯翘,十分婉约秀 气。再看那男人,凌雨琦“噫”地一声,似曾相识,照片中的女人亲密地靠在男人 的一侧。 “你说照片中的人就是他?果然有几分相似。” “没错,”路明说道,“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名叫梁宝,他们很早就认识,而 且快要结婚了。而那个女人叫曾秋盈,是桥梁专家曾倪的女儿。” “好漂亮的姑娘呀,”凌雨琦叹道,“真够可怜的,和我想的差不多,红颜薄 命。那个人呢?” 路明说:“跑了。昨天夜里十一点钟,江东派出所接到报案,曾秋盈被一个男 人从渡轮推进江中,被一名渡轮的水手救上来,现在正在医院里,人是没事了,派 出所的人前去询问,她又哭又痴,很是伤心,最后才说出那个人就是梁宝,而且说 他就炸桥的那个人,别的就不愿多讲了。” 从“鸭舌帽”到提甲鱼的男人,最后是曾秋盈的恋人,凌雨琦不禁说道:“这 个家伙够复杂的,但案子绝不是他一个做的,他只不过是个执行者而已。别卖关子 了,曾秋盈怎么说?” 路明“嘿嘿”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她的家人倒是挺配合的, 做了不少工作,曾秋盈才答应见我。” 一直沉默不语的龙飞说:“小路,你什么时候变得狭隘起来了?” 路明摸摸脑袋道:“曾秋盈说,昨晚梁宝约她十点钟在渡轮见面,说是有重要 的事要和她谈,梁宝这个人心事很重,他们谈了半个小时,梁宝主动向她承认自己 就是那个炸桥者,是受人指使的,不知道怎么办好?曾秋盈逼着他自首,当时两个 人情绪都很激动,拉扯之间,曾秋盈腿脚又有毛病,失足掉到江里了,而梁宝趁乱 溜掉了。她把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交给了我,而且告诉了他家的地址。她说梁宝这 个人性格懦弱,自己肯定没有这么大胆做这件事。” “明白了。我需要再核实一件事。”龙飞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们俩,“雨琦, 你跟我再去一趟黄彩云家。” 又是絮絮叨叨的王大妈把他们领进了屋,然后站到屋外,说进了死人屋怕沾了 秽气。 龙飞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后窗,凝视着小路那边的 院子,小路的一头直通这个院门,另一头连着马路。后窗上干干净净,看不出任何 痕迹,有一方花格的帘子挡着,黄彩云是个爱干净的人。 那个院子很幽静,有几株高大的柏树,可以看见一幢旧式红砖尖顶的三层楼房, 问起王大妈,她说那曾经是一座专家楼,如今住在里面的人很杂。 找来派出所的人,他们来到了这个院落。询访了这里的住户,最后疑点落在三 层阁楼的一户人家,户主是一个退休的老教师,平常和儿子一起住,这间房子就空 下了。半个月前,有个男人来找他租房,说是家里房子紧张,暂时出来一段时间。 这几天却没有见到人,老人还奇怪呢。 凌雨琦问:“你看过他的证件吗?” 那位老人说:“看过,还到街道登了记。” “那人叫什么名字?” “梁宝。”老人很肯定地说,“人看起来很本分的。” 凌雨琦掏出那张照片递给老人辨认,老人摇摇头说:“不是他。” 龙飞摸摸下巴问:“您老进屋看过没有?” “没有。”老人说,“不好翻人家的东西。” 房间打开后,凌雨琦嗅到那种奇怪的药味,对龙飞点点头。老人检查了一遍, 说屋子里的东西和租前一样,不多也不少。 四周细细地检查一遍,龙飞的目光落在一块地板上。他跪在地板上,掏出一只 放大镜,仔细地看着什么,手指沾了一些尘土,搁在鼻子下唤了嗅,然后满意地拍 拍手道:“不错。” 老人头脑有些迟钝了,描绘起那个人的特征时,总是说不明白,凌雨琦只能作 罢,周围的邻居也说不清楚,只说晚上偶尔见过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