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信息被劫?”清晨薄雾中,偏僻的角落处扬起一道想极力压抑、却又无法 忍住的刺耳尖叫。“你们‘杀手楼’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不仅正事办不了,现在 就连联络的纸条都会被人所劫!” “说这些已是无济于事!据我们被袭击的人所言,如今能确定的是,劫走纸 条的人并非北宫晔底下的人所为。” “那、那我的身分还不会败露,是不是?” “很虽说!对方的身分我们尚未查出来,纸条最后会不会落入北宫晔手中, 还不一定。” “那该怎么办?我得时时提心吊胆吗?” “信上写了些什么?他认得出你的笔迹吗?” “没什么!只是催促你们快将事情解决,至于我的笔迹……我不确定他是否 认得。” “既然如此,看来得尽速解决才能一劳永逸……这么吧!今日午后,你邀他 一起出门来……” “城西的月老祠?”凉亭内,北宫玄冥轻啜口茶后,才皱眉问:“怎突然想 去那儿了?” “听说那儿的月老灵得很,旭儿。姗姗、姮姮年纪都不小了,我是想说去那 儿帮他们求个好姻缘。”赵水澐一脸柔笑。 “娘,我不急……”北宫旭抗议。他过个一年半载就要飞出京城游历去,可 不想被啥月老给绑上红线。 “姑母,要去月老祠吗?姗姗陪您去!”赵姗姗兴致勃勃的,一看就知想为 自己求个如意郎君,最好对象就是北宫晔。 “姮姮也去!”赵姮姮也不甘示弱,深怕自己没跟上。心目中的理想郎君让 胞姊给求走了。 “老爷,您说呢?”赵水澐怯懦笑问,就怕夫婿不答应。 眼见一干女眷兴致高昂,北宫玄冥也不好泼冷水,心想家中还有一名年纪最 大、却对自己婚事丝毫不急的孩子,确实是该抓他一起去求个姻缘,登时点头答 应。 “也好!哪个人去通知晔儿,让他跟着一起去。”让月老好好瞧瞧这孩子的 好样貌,他这个作爹的帮儿子求起姻缘,也才能事半功倍。 “我去!” “我也去!” 蓦地,赵氏双姝不约而同地起身,两人赛跑似地双双飞奔去通知。那景象该 怎说呢?人家庙会热闹时,是表演着双龙抢珠:而她们是活生生上演着双凤抢珠。 至于那颗宝珠呢?呵……除了此刻人在书房的北宫晔还会有谁呢? “露馅了!”书房内,夜影端视手中纸条上的字迹,刚毅薄唇勾起一抹森寒 笑痕。 “是露馅了。”颔首轻语,北宫晔眸光沉敛。 “真的露馅了。”看着咬了一口的饺子露出饱满馅料,阿醨一边附和,一边 享用她的点心。没办法!昨夜儿太晚入睡,是以今早日上三竿才醒来,没来得及 享用热腾腾的早膳,北宫晔便让人下饺子给她填填肚子。 这女人……人家在谈论正经事,她却风马牛不相及地多嘴。谁理她的饺子露 不露馅! 夜影恼怒瞪视一眼。若非一大清早北宫晔便向他说明昨夜所谈的一切,也清 楚小姐的画像,日后还得靠她取回,此时此刻还真想将人给轰出府呢! “吃你的饺子吧你!”重重弹她一记,北宫晔笑骂。 捂额痛呼,阿醨一脸委屈。“我是瞧你们净绷着脸,好心活络气氛嘛!” 再也懒得理她,夜影一脸严肃。“这笔迹的主子是谁,我们心知肚明,你打 算怎么做?”幕后凶手已经确认了。 “我想‘杀手楼’那儿应该也知他们联络上出了纰漏,在不确定纸条是否落 到我手中、而猜出幕后主使者是谁之下,为恐夜长梦多,可能这一、两日会有所 行动。” “那么?”夜影挑眉。 “呵……别心急!我们静待对方的动作。”若有所思地淡笑,眼底蒙上一层 阴冷。这是他给的最后机会了,若对方还执迷不悟,那他亦将不客气。 彷佛知晓他尚存最后一点情面的心思,夜影静默不语,心中却有了决定……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就算对方收回对“杀手楼”的委托,他夜影亦不会如 此简单就放过曾起杀心的敌人。 这两人怎说话像谜儿一般,听他们绕了一圈,却始终没道出谁才是幕后主使 者。阿醨心底不免犯嘀咕。 唉……昨夜儿她也曾问北宫晔谁是主使者,奈何他嘴儿紧得像蚌壳,怎么也 不肯透露。 正当嘴里塞着饺子,一双圆眸滴溜溜地直瞅着两人转之际,蓦地听见书房外 远远传来一阵纷乱、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赵氏双姝已经奔至,不约而同地 娇声邀约—— “表哥,姑母说要上月老祠祭拜,姑丈要你也一块儿去呢!” 来了! 北宫晔、夜影两人颇有默契地互觑一眼,从彼此眼中知道对方此刻的心思和 自己一样。 “上月老祠是吗?”斯文脸庞毫无异色,仅是轻轻浅浅地噙着淡笑。“明白 了!我会和大家一块出游的。” 月老祠啊……本该替天下有情男女牵引红线的神灵祠庙,今日将会被殷红鲜 血所玷污吧…… ☆ 城西,香火鼎盛、许多欲求好姻缘的姑娘家前来祭拜的月老祠内,威定王府 一伙人一字排开燃香祝祷。唯独北宫晔兴致缺缺,神色悠然地在庙外的一棵大榕 树下,享受清风吹拂,甚至连一路跟着来凑热闹的阿醨也被阻止进入。 “为啥我不能进去?”手持心爱紫葫芦灌了一口美酒,阿醨醉眼有些蒙眬, 可口吻实在不大服气。 “你进去作啥?”笑眸瞅凝,北宫晔逗弄反问。 “进去……进去……”对啊!进去作啥呢?歪着螓首想了许久,她蓦地击掌 笑了起来。“进去拜拜啊!”大伙儿来此地不就是为了这目的,怎别人可以进去 拜,她就不行? 彷佛看透她的心思,举手送出一记重弹,得到她哀哀叫疼声后,北宫晔才慢 条斯理地轻笑。“人家是去拜月老求姻缘,你呢?” “我也去求姻缘啊!”怎么别人能求,她不能求吗?从小就被醇酒给腌渍了 的脑袋瓜没有细思,直接脱口而出。 求姻缘?瞄了一眼,北宫晔忍不住笑骂。“你还求啥姻缘?想求,求我好了!” 他北宫晔就是她的姻缘! 猛地,阿醨这才想通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再见他一脸的调侃,思及昨夜儿他 的表白,这会儿粉嫩双颊瞬间赧红。 “我……我不求了!”讷讷憨笑,被一双深黝炽热的眼眸瞅得尴尬,索性转 身闷头灌酒,藉以逃避令人脸红耳热、小鹿乱撞的目光。 这丫头不知所措的脸红模样真有趣! 就算转过身,北宫晔依然可以清晰瞧见她原本嫩白小耳,此刻红艳欲滴的羞 赧样,不禁愉快地朗声大笑。 正想再出言逗她个几句之际,蓦地,一抹黑影倏地现身在身后,破坏了原本 轻松、愉悦的气氛。 “都安排好了?”收起朗笑,他语气淡然地问。 “是的!”夜影神色森冷。 “很好。”眼眸眺望着祭拜完、正从祠庙出来的一行人缓缓地朝自己而来, 他勾起轻浅笑纹。“好戏上场了……” 听他们好似暗中作了些安排,好奇心驱使下,阿醨马上忘了刚刚的羞涩,急 巴巴回身追问:“什么好戏?你们作了啥安排……” “嘘!”食指轻点上樱唇,北宫晔扬眉微笑。“你瞧了就知道,别急!” 干啥一副神秘兮兮的?阿醨才想抗议,却在一伙人已然靠近而不得不硬生生 地忍住到了嘴边的抱怨。 “晔儿,要你陪着一起来就是想你一同进去祭拜,看月老能否配个好姻缘给 你,结果你却躲到这儿来!”北宫玄冥实在拿这个儿子没辙,满脸的无可奈何。 “爹,一家子太多人求,月老会忙不过来的!”打趣笑语,四两拨千斤。 “姗姗、姮姮两位妹妹呢?怎不见她们?”怪了!怎么只有爹、二娘和旭弟出来? “她们还在里头诚心祈求呢!”对着兄长暗暗作了个鬼脸,北宫旭可清楚得 很两位表妹的心思。两人大概都伯自己的诚心不够,唯恐月老将兄长小指上的红 线绑到对方小指上,是以现在还在月老神像前默祷比耐力。 心知肚明鬼脸下的未臻之言,当下仅是悠然自得轻笑……呵,赵氏双姝就算 在里头诚心跪求一百年,她们的婚配对象也绝不会是他北宫晔。 没有心思去理会她们,北宫晔俊目一瞄,发现赵水澐似乎有些神色不宁地四 处张望,漂亮薄唇不禁泛笑。 “二娘,你瞧些什么?”呵……四周净是香客与卖着绑着红线的男女泥娃娃 的小贩,二娘好似很有兴致哪! “没,没什么!”赵水澐吓了一大跳,没料到自己举动落入他人眼底,霎时 间结结巴巴。“我……我瞧这四周景致优美,所以忍不住分神多看一眼……” “原来如此!”笑着颔首,北宫晔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二娘在找人呢!” “怎、怎会呢!”唇色瞬间苍白,赵水澐强笑提议。“听说这月老祠后有片 竹林,景致更是清幽雅致,大家要不要过去赏玩?” “好啊!好啊!”北宫旭率先笑着答应。 “天色尚早,去瞧瞧亦无妨。”北宫玄冥抬头瞧了天色一眼,也没拒绝的意 思。 “夜影,你觉得呢?”不知为何,北宫晔突然漾着笑意问起在众人面前,向 来沉默少言的夜影。 “既然二夫人有此游兴,大家自然得陪着二夫人赏游才是。”夜影恭谨答道, 微垂的眼眸在众人无所觉问迅速闪过一抹诡谲异彩。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北宫晔还是一脸悠闲的笑。 “我去叫两位表妹一同去!”北宫旭一脸兴奋,转身往不远处人潮汹涌的月 老祠冲去,准备解除赵氏姊妹的诚心、耐力之赛。 ☆ 月老祠后栽植了一大片青翠竹林,其处清幽雅致、少无人迹,与祠前的热闹、 喧扰大异其趣。在午后的凉风里,顺着石阶漫步其问,倒也心旷神怡。 金阳穿过翠绿林叶,洒在竹林中某处特意清理出来、摆上石桌、石椅供游客 休憩的的空地,也落在正悠然歇脚等人的北宫晔一行人身上。 “怎地旭儿去找人找了这么久?”北宫玄冥微拧着眉。他们先行一步漫步林 间,本以为北宫旭与赵氏姊妹会随即跟上,谁知却一直不见踪影,这才停脚歇息 顺便等人。 “可能姗姗、姮姮她们瞧见了新鲜的玩意儿,一时舍不得走,就这么给耽误 了!”赵水澐小声猜测,深怕夫婿又对儿子发怒。 点了点头,大概也知两姊妹的性子,北宫玄冥没再多说什么,视线落到正在 逗弄挂着憨笑的圆脸姑娘的儿子身上…… 咦?晔儿虽然平日风趣、开朗,但对姑娘家却向来维持着温文有礼的疏远态 度,就连对同住府中的赵家姊妹亦是如此,何尝如今日这般的温柔、亲昵?莫非 …… 瞧他轻轻地为圆脸姑娘抚去发上落叶,北宫玄冥像似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 刚毅嘴角因而微微上扬…… 对了!那姑娘好象叫做阿醨是吧?是晔儿的救命恩人哪!呵……这般的结果 也是不错!晔儿算是“以身相许”报恩情哪…… 像似突然察觉到旁人目光,北宫晔停下了动作,似笑非笑的神情好似在责难 爹亲应该非礼勿视。而阿醨则无知无觉地抱着她心爱的酒葫芦,眼底的蒙胧醉意 显而易见。 被儿子这般无言责难,北宫玄冥尴尬地轻咳了声,故作威严地转移话题。 “对了!晔儿,你可查出一直想置你于死地的人了?” 问话一出,就见北宫晔敛眉;阿醨竖起耳朵;立在后头的夜影扬起冷笑。而 趟水澐则螓首低垂,隐藏在水袖下的双手交握,不住颤抖。 “大抵知道是谁了。”嗓音低沉、轻缓,却让某人不由自主地浑身轻颤。 “谁?你说出来,让爹去揪出那混帐,斩他个一百八十段!”北宫玄冥吼声 如雷,几乎要跳起来了。 不理爹亲的吼声,北宫晔一脸关切询问。“二娘,你冷了是吗?怎浑身打颤 呢?” “不……我没事……”慌张、怯懦地摇头。 “晔儿,这时候你管你二娘冷不冷!”惊天吼声毫无稍减,气极儿子重点不 管,净在意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快点告诉爹,到底是哪个混帐……” 哇!果然是曾当过将军的,吼声大得像啥似的!有些受不住捂着耳朵,阿醨 同病相怜地看着北宫晔……真惨!原来他家也有一个老爱吼人的亲人! “爹!”截断爹亲吼叫,北宫晔眸光诡谲直盯着垂首不语的赵水澐。“我一 直期待着那人改变心意,撤回对‘杀手楼’的委托,那么我可以当作完全没这回 事。然而那人还是让我失望了。” 所有人都顺着他目光瞅向赵水澐,蓦地,阿醨恍然大语,一脸不敢置信;夜 影则浑身的杀气再也不隐藏。唯独北宫玄冥依然不解,然而由儿子的神态、语气 中惊觉到事有蹊跷。 “晔儿,你这话……是啥意思?”语气迟疑。 “爹,我想你应该问二娘才是!”神态波澜不兴,口吻却益发冷凝。 “这到底……”转头想问枕边人,然而北宫玄冥赫然发现赵水澐竟迅速起身, 一步步退离石桌,直至不远处的一株翠竹下。同一时间,藏身在竹林内的数十名 黑衣蒙面人,眨眼问同时跃出,手持森亮长刀将北宫晔等四人重重包围。 直至此刻,北宫玄冥总算明白儿子的言下之意了。 “为什么要杀晔儿?”看着她向来怯懦的脸庞,此刻浮现狠戾,他不禁厉声 质问,心中万分沉痛。 多年夫妻之情,他待她不薄啊……而晔儿虽与她不亲,但亦尊重,为何她却 起了毒心? “为什么?”赵水澐凄厉大笑。“因为他阻挡了旭儿继承北宫家的一切、因 为他什么都比旭儿强、因为所有的好处都让他给拥有了、因为他要赶走旭儿,让 旭儿离开我身边!” 凭什么?凭什么北宫家的财富、权势都让他一人给独占,而他们母子却只能 仰人鼻息,任何事只要他出声,所有人就得唯唯诺诺?就因为他是正室所出,身 分高贵;而旭儿是她这个卑微的妾室之子吗? 赶走旭弟?闻言,北宫晔摇头苦笑,澄清。“离家遨游名川百岳是旭弟的心 愿,我只是支持他完成梦想而已。北宫家永远是旭弟的家,我怎会赶他呢?” “如果不是你煽动他,他又怎会想离开我身边?是你想要赶走他!是你!” 厉声指责,疯狂大喊,她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说辞。 “哇!二夫人好象癫狂了……”瞧她那模样,阿醨悄声低语。 “是疯了!”难得夜影赞同她的意见,冷声宣示自己的见解。“想取王爷的 命,这本就是一件发疯才做得出来的事!”因为没有哪个正常人想自寻死路,让 他夜影来夺命。 “水澐,你真是疯了!”北宫玄冥大声喝骂,两道浓眉皱得几乎快打结。 “你说,这件事旭儿有参予吗?”如果有,那教他这个作爹的情何以堪? “旭儿不知的……他只高兴着要离开我、飞离我身边……”眼神迷蒙、喃喃 自语,随即神色一变,恨声道:“老爷,本来我只打算要一个人的命,但如今既 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别怪我心狠!”所有人都死了,北宫家的一切就全是旭儿 的了! “你意欲如何?”北宫玄冥心惊。 “如何?”她猛然狂笑,对着众蒙面人大声道:“将这四人都杀了,事成后, 赏金追加十倍!” 面对临场追加的委托任务,其中一名专与赵水澐接头的蒙面人咭咭奸笑。 “大伙儿都听清楚了,上!” 话声方落,数十名蒙面人不约而同以着雷霆万钧之势凌厉朝众人攻去,霎时 间,刀光森森自四面八方扬起…… 铿锵、铿锵、铿锵…… 蓦地,一连串刀剑交击声乍然响起,数十道青衫大汉不知打哪儿飞身窜出, 手提银光湛亮的锋利长剑,替他们挡下蒙面人的攻击,在蒙面人的震惊下,训练 有素地反击开战。 一时间,只听刀剑声不断、吆喝声不绝,一场毫不留情的血腥杀戮已然展开。 北宫晔则护卫着阿醨和北宫玄冥退至一旁的安全之处,而夜影则早已加入战局中。 “哎呀!原来你们说的安排就是这个啊!”立在厮杀战场的外围,阿醨看着 众人打成一团,这才恍然大悟。 北宫晔点头无语看着场中的激烈战况,此时几名青衫大汉已经挂了彩,而蒙 面人也有好几名已经倒下死绝。 “真没想到你二娘她会……”话说了一半,北宫玄冥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 痛心疾首地叹息。 就在此时,北宫晔凌厉视线搜寻起赵水澐,却见她惊恐的脸庞眼见情势不对, 而踉舱地飞奔逃命时,说时迟、那时快,一抹湛亮、森然的银光从夜影交手的蒙 面人手中断刀激射而出,分毫不差自她后颈贯入,一刀毙命。但身体却还是诡异 地往前跑了几步,才砰然倒卧在地。 眼见此一诡谲景象,阿醨瞠眼咂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脖子,低声咕哝。 “提醒我记得别惹火夜影!”刚刚那截断刀取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是凑巧刀 断了,而赵水澐傻得跑去让刀捅,根本就是夜影干下的。 此一状况,北宫晔当然也瞧见了,当下暗自叹息,随即运气大喝—— “住手!”其声如狮吼,震得杀红了眼的众人不禁身形为之一顿,各自跳开 来。 瞬间,杀戮静止,蒙面人齐聚一方,青衫大汉与夜影在另一端提防戒备地与 之对峙,空气沉滞凝结,只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弥漫飘散。 “‘杀手楼’有个规矩,若委托主已死,你们将不再执行追杀任务,是吧?” 沉沉凝视着众蒙面人,北宫晔朗声质问。 “是的!”方才发言的人,如今再次出声响应。 “那么你们可以收手了,委托主已然死绝。” 此言一出,众人随着他目光落到赵水澐尸体上,随即发言人又再次出声—— “北宫晔,你是少数我们‘杀手楼’无法完成的任务,令人不得不佩服!” 嗓音隐含着一丝欣赏,随即大掌一挥,“走”字方落,须臾间所有蒙面客走得无 影无踪,干脆得很,就连同伴尸体亦没带走。 蒙面人一离去,青衫大汉朝夜影和北宫晔躬身拱手示意,二话不说也闪人离 开,竹林内又仅剩下他们四人。 “他们到底是谁啊?”满心好奇的阿醨忙不迭地追问。 “我手底下的探子们。”心不在焉地随口应付,北宫晔目光落在逐渐走近的 夜影身上,不禁喟然一叹。“你还是下手了。” “我说过绝不留情的!”夜影沉声冷凝,思绪却飘荡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一 夜……小姐啊,夜影遵守了诺言,绝不让您失望…… 看他神色便知又回忆起过往,北宫晔亦不打扰他,缓步走向痛心抱着赵水澐 尸身的爹亲。 “水澐,你真傻!为何要这么做……”北宫玄冥老眼泛泪。毕竟是十多年的 夫妻情分了,教他怎能不悲痛。 “爹,对不起……”黯然叹气。 “不,不是你的错!这一切只能怪你二娘自己。” “爹,旭弟那儿,别让他知道二娘因起歹心而死。就告诉他有人刺杀我,二 娘却无辜遭殃吧!”不希望弟弟知晓亲娘的狠毒,也不希望兄弟间因此而有了芥 蒂。 “我明白……”北宫玄冥点头,话才起头却被两道尖叫与一声心慌、迟疑的 泣音给打断。转头一看,竟然就是迟来的赵氏双姝与北宫旭。 “这……这是怎一回事?娘,她……她怎么了?”北宫旭已然听不见两姊妹 惊见死人的恐怖尖叫,颤巍巍地奔至娘亲尸身前跪下,抱着尚有微温的尸体哭叫。 “这是怎么一回事?娘为何死了?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旭儿啊……”猛然抱着小儿子,北宫玄冥老泪纵横。 默然看着眼前这一幕,北宫晔悄然走开,这一刻他没资格多说什么劝慰的话。 “别责难自己。”蓦地,阿醨走至他身边,小手紧紧握住温热大掌。“他们 的伤心不是你的错,喝酒吧!”话落,酒葫芦已经递到他眼前。 紧紧反握住温嫩小手,北宫晔接过酒葫芦,狠灌一大口后,才苦涩地笑道: “一醉解千愁吗?” “不!”摇着头,阿醨对赵水澐可没半分情感,对她的死丝毫无伤感之情。 “应该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要知道,我宁可死的人是她 而不是你!我这是在庆祝没死错了人。”这是她对他所说过最像是情话的话儿了。 闻言,北宫晔忍不住沉沉低笑,认真地瞅凝着她。“阿醨,我真高兴有你陪 在我身边。”她总是能出乎他的意料、以着不同的观点思路逗他开心哪! 呵……是啊!他是该庆祝死的人不是自己啊…… ☆ 之后,在北宫旭的追问下,北宫玄冥用北宫晔的说法告知赵水澐的死因,怒 得他直愤恨嚷嚷要找出凶手为母报仇。北宫晔只好蒙骗他凶手已经死在那场拚斗 中。当然,代罪羔羊自然是那几个死在竹林中的蒙面人了。 然而也因为这样,北宫旭才不再整天喊着要找凶手,专心筹办娘亲的丧事。 而丧事过后一阵子,北宫晔从夜影那儿挖出一马车的“醉馨酿”,整装待发 准备去交换姊姊的画像与拐人家的女儿。 这日,威定王府大门前一片忙络,群仆忙着打点主子出门远游的行头。最后 在某毫无耐心的小酒鬼催促下,马车终于缓缓地驶离王府…… “有件事儿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趴卧在马车内舒适、凉爽的软席上,阿醨 撩起布帘子,瞧着前方沉稳驾驭骏马的夜影,随即又放下帘子,悄声说道。 “奇怪什么?”北宫晔学她压低嗓音笑问。 “就是……”歪着螓首沉吟好一会儿,她小小声、就怕被前方的夜影给听见。 “明明你才是兰馨姊姊的弟弟,可我瞧夜影比你还心急画像的事儿!而且据 我观察,夜影对保护你的安全可说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连他自己的性命大概 都没你的重要吧!”虽然他身为护卫,可是这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因为他答应过姊姊……”将她揽入怀里,北宫晔沉沉一叹。 又是兰馨姊姊?搔着头,阿醨实在纳闷。 瞧她一脸不解,北宫晔低声轻笑。“夜影,他是爱着姊姊的。” “耶?爱一个死人?”圆眸睁得老大,几乎快掉下来,她突然觉得一阵阴风 吹来。 “夜影十来岁就爱上了姊姊,那时姊姊可还没死!”被她的表情给逗笑,他 不禁摇头。 “兰馨姊姊当时知道吗?”满眼好奇。 “姊姊是不知的,而我也是渐渐成长后,才了解夜影深埋在心底的情感。” 否则他当时十岁,哪懂得什么男女情爱。 “哇——夜影还真痴情。”这一痴就痴了十来年呢!阿醨佩服不已,连忙又 问:“那兰馨姊姊可有心爱的人?” 摇摇头,北宫晔笑叹。“姊姊这一生最爱的人,大概就是我了吧……”就连 病中知晓自己命已不久,却还为他安排了一切,就连夜影亦是她的一颗棋哪! 姊姊明知只要她出口,夜影必会奉行不惇,然而她竟还要求夜影得以命守护 着他,每每思及此,他都深深有种感觉——除了他之外,兰馨姊对任何人都是残 忍而无情的。 这世间不该有人视他人之命比自己更重要,然而姊姊却给夜影设下了这个下 公平的遗命,偏偏夜影却乐此不疲,自己也不想解脱,真让他头疼。 “嗯……我突然觉得兰馨姊姊好象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你说说她的事给我听 吧!”能让他和夜影如此思念且影响他们如此深的人,肯定是个不寻常的人物。 “呵……姊姊她啊……” 思怀低喃轻轻响起,男子诉说着儿时回忆;而圆脸女子则噙着憨笑静静听着, 偶尔饮上一口美酒,让缓缓行驶的马车载着他们前往绿水竹屋环绕的世外桃源去 ……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