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毡帐内,霍少霆正光裸着上身让官采绿处理伤口,脸色因疼痛而微白,额 上沁出细小冷汗。 「唔……」当素白小手拿着烈酒替伤口消毒时,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对不起!我会小力些的……」小心拭净他身上血渍,瞅着那足足有一寸深, 几乎由左胸划至右腰的严重刀伤,官采绿心口一阵阵揪疼,眼眶儿有些红,嘴里 禁不住气怒骂人。「可恶!伤你这么重,我应该多踩断那个赫连熙两根肋骨,好 为你报仇的!」 可恶!可恶!可恶!敢伤她的霆弟,罪该万死!若不是小爹求情,非把他绑 在铜柱上施以炮烙之刑不可。 看穿她的维护之心,霍少霆心田滑过一股暖流,优美薄唇隐隐泛笑。「别恼! 那个赫连熙亦中我一剑,伤势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再说,他又受你一掌一脚, 够受的了!」呵……采绿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可是很呛人的。 嗔瞪一眼,她蓦地低声道:「我不要看你受伤。」 在见他受伤的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几乎瞬间凝结,心好似停止了跳动, 惊惶难受的简直想哭。她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的,而这种感觉好可怕,她不想 再经历一次。 「对不起!」莫名的,他突兀道歉。 「你向我道歉做啥?」她不禁觉得好笑。 「我让你担心受怕了。」察觉她的心情,霍少霆眸心漾柔。 闻言,官采绿帮他上药的小手不禁一顿,随即柔笑叹气。「霆弟,你果真是 最知我的人。」 他敏锐感受到她的心情了,所以对她既不舍又心疼,是吧? 「因为我爱你许多年了!」因为爱她,所以自小开始,她的一颦一笑、欢喜 忧愁,他都看在眼里,挂在心底哪! 嫩颊微热发红,官采绿觉得他最近越来越懂得在适宜时机示爱,不禁羞赧笑 啐。 「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嘴上笑斥,手中动作未歇,拿起干净白布替他裹 伤口。 「只对你!」泛着笑,瞅着她一圈一圈地在他胸膛上裹上白布条,每当双手 要绕到背后,身子便得微微前倾,酥胸无法避免地轻触到他,霍少霆不禁浑身一 热,气血上涌。 「采绿……」喑哑呻吟。 「啥?」不解抬头。 不由分说,薄唇深情落印,既温柔又激切地在檀口内攫取那令人迷醉的甜蜜, 直到良久之后,才气息微喘地退了开。 「又得重缠了啦!」手中布条不知何时落了地,看着他胸膛上原本缠到一半, 如今早已松脱的白布,官采绿不禁赧红着脸笑骂。 「没关系!我们可以多缠几次。」他笑,很有心想认真执行。 「别闹!快让我将伤口包扎好。」羞笑地闪躲他直凑过来的俊脸,好不容易 才将布条给缠好,就在此时,毡帐外忽传来一道询问── 「霍公子、官姑娘,外头有四位自称是你们朋友的人来找,请问要见吗?」 由于已知这两人是官仲弼的亲人,铁骑队的人可客气着呢! 「哎呀!倒将他们给忘了。」官采绿轻叫起来,随即朝外扬声道:「让他们 进来吧!」 趁铁骑队请人的空档,霍少霆很快换上干净衣衫,不一会儿,就听某个桃花 男人的笑声传来,随即帐帘被掀了开,千岁等四人果然鱼贯走进。 「兄弟,伤得不轻哪!」千岁揶揄大笑,一掌直接往某尾白龙肩上拍去,摆 明要乘机欺负人。 「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伤得比我还重?」一有旁人,迥异于和官采绿独处的柔 情样,霍少霆一张冷脸又端了起来,嘴角隐隐泛着残意。 马上像被热铁给烫着,千岁孬种地飞快缩手,一点也不敢怀疑他的本事,干 笑地正想阿谀奉承个几句之际,蓦地,另一座毡帐内爆出惊天怒吼── 「妈的!赫连,你都躺平没法动了,还给我下流成这样……」 听闻一连串的暧昧怒骂源源不绝响彻云霄,众人尴尬面面相觑…… 「呃……这铁骑队似乎春意盎然哪……」 几日后── 「妈的!赫连,你手给我摸哪里?我废了你……」 平地一声雷,愤怒狂吼又从某座毡帐内响起,窜入另一座小毡帐的某对师姊 弟耳里。 「小爹又来了!」边帮霍少霆胸前的刀伤换药,官采绿边好笑摇头,拿某两 人没办法。 唉……这几日,那两个伤风败俗的男人动不动就会言词暧昧地吼个几回,实 在让听的人都快耳朵生茧了。 「你应该说赫连熙又来了!」霍少霆冷哼。若不是某人对小爹毛手毛脚,小 爹会吼吗? 闻言,官采绿笑不可遏地直点头,很快帮他换好药、缠好布条后,忽地,帐 帘被人猛力掀开,冲进一条气呼呼的身影。 「娘的!那个下流胚子,总有一天我会废了他……」官仲弼怒喝大骂,恨不 得将某人剁碎喂狗。 又来了!每回一吼完就冲来对他们抱怨,屡试不爽!摇头失笑,官采绿收好 药物,倒了杯茶给自家小爹,盼望他能消消火。 愤怒地一口灌下茶水,官仲弼怒声吼道:「儿子、女儿,我们回穿云峰去, 我不想再和那个下流胚子和在一起了!」 「您舍得?」冷冷的,霍少霆刺来一句。 「有、有啥好舍不得?」不知为何,官仲弼有些心虚。 「小爹,您真对赫连熙无意?」官采绿故意笑问。呵呵!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这两人根本互相属意,只是不知小爹还在闹啥别扭? 「我们不介意您搞断袖!」霍少霆冷哼。只要小爹他觉得幸福快乐就好,他 和采绿没有世俗的迂腐想法。 「我……」 「说实话!」冷光一瞟,将某人就要脱口而出的违心之论又逼回肚子里。 被两个一手带大的孩子逼于无形,官仲弼窒了窒,随即老羞成怒吼道:「我、 我和赫连那个不要脸的不可能啦!」 「为什么?」这下官采绿可好奇了。只要两人彼此有意,有啥不可能的? 「我、我们两人之间有不可弥补的歧异。」 「啥歧异?」师姊弟异口同声问道。 闻言,官仲弼蓦地眼儿乱飘,不好意思正视两人。「不、不能说。」 那种事叫他说出来,多尴尬啊! 「小爹,说出来有啥关系?我们是最亲密的亲人,有啥事不能说的?再说, 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说不得我和霆弟就能帮您想到解决办法呢!」难耐 被挑起的旺盛好奇心,官采绿直劝哄,势必要知道究竟是啥「不可弥补的歧异」 让他们吵这么久? 「唔……」有些动摇,红着脸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坚决摇头。「不行!不行! 那种事太丢脸,我说不出口!」 「小爹,说嘛……」 「不、不行……」 「说嘛……」 「不行啦……」 「说嘛……」 「不……」 「叫您说就说,啰唆什么!」就在某个矜持之人要再次拒绝之际,霍少霆猛 地暴喝一声,不耐烦命令,「说!」 「呜……说就说,干啥那么凶?」某个吃硬不吃软、畏惧儿子淫威的人,当 下吓得眼含两泡泪,委委屈屈说了。「我和阿娇有很深的歧异啊!因为……因为 谁上谁下的问题很重要,我们都要当上面那个啊!」 这个歧异从二十年前争论到现在,一直都没解决呢! 谁上谁下的问题? 两个师姊弟全楞住了,随即同时想通他话中含义,当下两张脸庞不约而同被 热浪给袭击…… 「不是要我说吗?说了又脸红,欺负人啊!」见状,官仲弼老羞成怒,换他 尴尬凶人了。 「呃……这个嘛……」发出一连串干笑,官采绿果然是个贴心的好女儿,马 上为他想出解决方法。「小爹,这问题不难,你们一人一次轮流好了!」 「一人一次?」当事人有些恍惚。 「是啊!」官采绿重重点头。 「妙啊!」击掌大叫,某位小爹登时乐不可支。「这个好办法,我们怎么一 直没想到?好!我这就去找阿娇!」话落,人已飞快冲了出去。 哈哈哈,记得二十年前是他被某个不要脸的人灌醉,然后大意失荆州,这一 回……嘿嘿嘿,应该换他了! 「什么歧异嘛!真是……真是……」忍不住摇头,官采绿噗哧笑了出来。说 什么「塞外双鹰」?是「塞外两个宝贝蛋」才对吧! 「幸亏,我们没这种歧异。」自从知道是何歧异后就一直没开口的霍少霆, 此时终于慢条斯理发表意见了。 「霆弟!」官采绿蓦地羞红脸,正要指控他越来越「不洁」之际,却又突然 听见某座毡帐猛然爆出的吼声── 「不!我不答应!」 「由不得你!这回换我了!」奸笑声响起。 「不行──」 「你现在打得过我?乖乖投降吧!」 「仲弼,不──」 呃……好凄厉的惨叫! 闻声,师姊弟俩互觑一眼,同时红了脸。 「呃……千岁他们呢?」赶紧转移话题。 「和一群铁骑队的人玩飙马去了。」 「等养好伤,我们回穿云峰吧!」 「好。」 一年后 穿云峰上,被人给摧毁的屋子又重建了起来,环境整理的清幽宜人,处处鸟 语花香,果真是适合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坐在屋外的木椅上,懒洋洋晒着暖阳,官采绿正舒适惬意地看着不久前,千 岁特地让人给送来的书信。 「瞧些什么?」自屋内行出,看她含笑不知在看什么,霍少霆忍不住过来一 探究竟。 「那朵桃花写给我的信。」扬手挥了挥信纸,她笑意盈盈的。 「哦?」瞥了一眼,不是很感兴趣,纯粹顺口问问。「写了些什么?」那朵 桃花还能写什么?大概都是些无聊事吧! 「信上写陆承云和紫毓姑娘终于成亲了呢!」 「那还真是恭喜了。」不错!那朵桃花终于写了桩正经事,真是大有进步。 「你用这么冷淡的语调说恭喜,让人一点也不觉得你有任何欢喜祝贺之意。」 官采绿笑着轻推了他一下,庆幸他没在人家婚礼上,不然所有的喜气不都给浇熄 了! 嘴角勾了勾,轻轻将她搂进怀里,霍少霆哼道:「别人的婚礼干我啥事?待 我们两人的婚礼举行之时,我自然就欢喜了。」 闻言,嫩颊微微一红,她忍俊不禁笑了。「你急了?」 呵……这一年来,他时常有意无意地借机提两人的婚事,明明心中焦急得很, 却又故作沉稳,让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她实在觉得……好可爱喔! 「我替妳急。」知她有意要捉弄,霍少霆早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回答。 「咦?干啥替我急?」挺感纳闷的。 「我怕你再拖个几年,以后我们的孩子会被人误认是你的孙儿。」冷不防狠 刺一句,报复她这一年来一直没答应嫁人,狠心地耽误他宝贵的青春。 「好啊!霆弟,你调侃我!」官采绿好气又好笑,老招重使,凶残地在他两 边嫩颊捏出红团后,才满意松手。 「会痛的!」他虽咕哝抗议,不过倒从未曾闪躲她的捏颊攻击。 「会痛才会记取教训!」她笑,拍了拍他的头。「不可以随便在女人面前提 起年纪的事,明白吗?」 「别的女人我才不理!」 「呵呵……这倒也是。」某黄花老闺女有些小小得意与骄傲。 「那么?」 「那么什么?」 「我们的婚礼!」霍少霆横瞪一眼,有些恼、有些气、也有些哀怨。 「这个嘛……让我想想……」某女人故作沉思。 「采绿!」恼火了。 噗哧笑了出来,她终于点头答应。「行了!等小爹从塞外回来探望我们时, 再请他帮我们主持婚礼吧!」 「当真?」星眸闪着湛亮光芒,霍少霆欣喜若狂。小爹每半年会回来探望他 们一次,这意味着不到半年后,她就是他的妻了! 「不假!」她忍不住又笑,觉得他如今的兴奋雀跃样,和小时候好像。 欢喜朗笑,紧紧抱着她,在粉嫩红唇上深深印下激情热吻,直到许久许久后, 两人唇舌虽分了开,可还是亲昵相拥地沉醉在彼此情意中…… 「这是啥?」好一会儿,从荡漾心神回复,霍少霆瞧见了木桌上的一小包包 裹。 「不清楚!那朵桃花让人连同书信一同送来的。」她有些好奇,伸手打开包 裹,却见里头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本书。 「他送书来给你做啥?」挑起眉,霍少霆质疑。 「谁知呢?我瞧瞧。」拿起蓝皮书,官采绿才翻开第一页,神色就显得有些 古怪,随即很快地将整本书大略翻了下,最后竟笑了出来。 「什么书?上头写些什么?」见她古古怪怪的,霍少霆不禁疑问。 「你自个儿瞧。」将书抛出,官采绿等着看他做何反应。 接过书,很快翻开来看,随即脸色大变,愤然诅咒。「那朵该死的桃花,竟 然将它写出来印成书,还拿去卖人!」而且书名还取什么「银剑白龙恋姊史」, 什么玩意啊! 「我好奇的是,为何他连我们小时候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闲凉托腮询 问,心知肯定有人泄漏,而她自己既然没有,那么泄漏的人肯定是某人了! 眸光直直勾着霍少霆,官采绿很清楚是谁自作自受。 「我说的!」泄密之人坦承不讳。 「为什么?」纯粹好奇。霆弟不是那么爱八卦的人啊! 「我答应他的条件。」某人已悄悄握拳。 「条件?」官采绿一脸疑惑。 「你躲我时,我要他找你所答应的条件。」冷冷勾笑,寒眸闪着极为凶残的 光芒。「可我没答应他书写成书,还大量印制贩卖!」话落,转身大步朝下山路 上迈去。 「咦?霆弟,你要上哪儿?」 「去将某朵桃花捏碎!」 醉卧楼。 因将赫赫有名的「银剑白龙」不为人知的情史印制成书,造成众家姑娘抢购 热潮而大赚一笔的千岁,在数银票数到笑得嘴角抽筋之时,忽地莫名感到一阵恶 寒…… 「肯定是哪个嫉妒我的卑鄙小人在诅咒我……」喃喃自语,眼尾余光扫到白 花花的银两,霎时又笑得乐不可支,转眼间就忘了方才的恶寒,完全不知危险将 至。 呵呵……当真是好一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最佳典范哪! (全书完) 小小番外篇 为什么我姓霍? 「呜……姊姊……姊姊……」穿云峰上,四岁男娃边喊姊姊,边哭的唏哩哗 啦的从屋子里奔出。 「霆弟,你哭啥?小爹又欺负你了?」九岁女孩偏首笑问,合理猜测着他哭 泣的原因。 「不是……」小男娃呜呜咽咽,哭得好不凄惨。「姊姊……我、我是不是不 是……不是这个家的孩子?」 「为何这么问?」有些奇怪他怎会突然想到这问题? 「因为……因为书上说……说一家人都是姓相同的姓,可是……可是你和小 爹都姓官……只有我……只有我姓霍……呜……」漂亮小脸已经变成了花猫脸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哭啊! 连忙帮他抹去满脸的眼泪、鼻涕,九岁女孩抱着他软软、香香的身体笑道: 「我们当然是一家人!」 「那为什么只有我姓霍?」 「因为你是从老松树上捡回来的。」抛出一个奇怪的理由。 「哇──原来我真的不是这个家的小孩……」原本停止的眼泪又瞬间溃堤。 「胡说!就算你是从老松树上捡回来的,你还是我们家的小孩!」女孩安抚 拍哄,嗓音坚定。 「那……那我为什么没有跟你和小爹一样姓官?」啼哭声变小了,可是还是 断断续续在抽噎。 「因为你是个好幸运的小孩!」 「为什么?」 「霆弟,所有的小孩都是一生下来,姓便注定了,连名字都是爹娘取的,一 点儿自己的权利都没有,若爹娘取的名字难听,还要被人取笑一辈子,多可怜!」 「然后呢?」还是不解这和他姓霍有啥关系? 「有鉴于此,所以姊姊决定给你自己取姓名的权利!」以后若不满意,也怨 怪不了人。 「嗄?」还是茫然不懂。 见他还是不懂,九岁女孩仔细解释,「你小时候,姊姊便做了许多字签,让 你自个儿去抽,第一个抽到的字,便当你的姓,第二、三个字,就是你的名儿了。 瞧,你多幸运!全天下只有你一个能决定自个儿叫啥名字的小孩了!」想当初, 她可花了不少时间做字签呢! 闻言,天真单纯的小男孩登时乐了。「我是最幸运的小孩?」 「没错!」女孩重重点头。 「也是这个家的孩子?」 「当然!」 「耶──我是这个家最幸运的小孩!」自行将两句话融成一句,欢欢喜喜飞 奔而去。 看着他快乐奔离的小小身子,九岁女孩心虚地喃喃自语── 「还好我没告诉霆弟,他第一次抽出来凑成的名儿叫「史廖多」,谐音成了 「屎尿多」,不然肯定哭死!」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