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话说自「偷人」事件过后,在上官秋澄寒到骨子里的冰冷怒火下,敖澔想再见 她一面,简直难如登天。 所幸在他坚不写休书,加上敖老太爷与上官清风的苦口婆心劝阻下,上官秋澄 并没有离开,依然住在清秋院里,只是怒气未消,谁来找她都行,就唯独敖澔,她 是怎么也不愿见。 一连几日,就连上官清风都已离去好些天了,情况还是未见改善;这时,敖澔 才真正明白,以前上官秋澄笑着对他说她是有脾气的时候,他为何会突然一阵寒了。 是的!她的确有脾气,而且还很硬! 平日温和淡雅,可若是被踩到底线,触犯到大忌,恼起火来绝对是不容小觑, 而且还不是那种属于热吵一架就算了的,而是展开一场冰天雪地、完全漠视对手的 冷战。 很悲哀的是,他,就是那个踩到底线、犯了大忌,如今被完全漠视的人。 情况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不见她多日,敖澔再也忍受不了,正打算直驱清秋院找人时,谁知才来到院落 门外,却被机伶的冬儿给挡了下来。 「呃……少、少爷,夫人说……说不能让你……让你进去……」结结巴巴的将 主子的意思表明,冬儿实在怕得不得了。 呜呜~~这些天,少爷脸色越来越恐怖,她再这样挡下去,总有一天会被少爷 给赶出敖府的啦! 「妳敢拦我?」脸色一凝,敖澔横眼质问。 「冬、冬儿不敢,可是……可是……」快被吓哭,冬儿觉得自己好悲惨。两方 都是主子,她夹在中间,怎么做都不对,真的好为难啊! 「不敢就好,让边去!」大袖一挥,迈步就要闯入。 「你若要硬闯进去,再惹秋澄丫头不快,小心她真的一辈子不理你了!」笑嘻 嘻的调侃老嗓忽地自后头传来,让本要直闯而入的步伐硬生止步。 「老爷子!」一见人,冬儿霎时松了口气,感动得快喷泪。呜呜~~总算来了 一个可以挡得了少爷的人了。 「爷爷!」回身瞪着笑咪咪的老人家,敖澔明白他说得没错,当下犹豫起来, 可瞧爷爷笑脸,心中却又恼极。「您又来找秋澄?」 老实说,他现在对敖府内所有人都又妒又恨,因为除了自己之外,不管谁找上 官秋澄,她都不拒绝。 「是啊!」得意点头,敖老太爷像故意炫耀似的。「找她下棋、聊天,晚上还 要一起赏月呢!怎样?羡不羡慕?忌不忌妒?」 就算羡慕忌妒,也不表现出来让他老人家笑话! 怒然冷哼,就见敖府当家少爷神色难看到可以和阎王结拜,在老人家毫不知节 制的得意大笑声中,俊脸含煞地掉头走人。 该死!看来得另想办法才行。 是夜,玉兔高悬,月光皎洁,清秋院的前庭挺热闹,小桌上摆着热茶、糕饼、 点心,三张小凳上各坐着人,大家边赏月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话。 「秋澄丫头,妳真打算气我那不肖孙儿一辈子啊?」终于,敖老太爷憋不住了, 还是把话题转到这儿来。 正忙着嗑瓜子的冬儿,急忙连声附和。「是啊!夫人,您真要气少爷一辈子吗? 我这几日瞧少爷,觉得他好像越来越消瘦憔悴了,肯定是对您相思……相思什么来 着?」抓头,求助地看向敖老太爷。 「相思成灾!」马上补充,配合得很好。 「对对对,就是相思成灾!」连连点头,冬儿继续刚才未完的话。「少爷他肯 定是对您相思成灾,这些天妳生气不愿见他,他人都瘦了好大一圈。 「听李总管说,少爷工作繁忙,可三餐却用不了多少,就算铁打的身子也吃不 消,总有一天会倒下的,您……您就别再恼他了。」话落,目光偷偷朝不远处的柱 子瞄去。 呜呜……少爷,冬儿可是帮您说好话了,您可听见了?以后可别再老是动不动 就拿赶人出府这种话来威胁人,她只是小丫鬟,经不起吓的。 「可不是!阿澔是有不对,妳当面打他、骂他都好,就是别不理睬他。这些天, 他懊悔自责得很,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形销骨立像只鬼,游魂似的镇日在清秋院 外飘来荡去,就盼能见妳一面,我这当爷爷瞧了心都痛啊!」夸张捂着心口,敖老 太爷趁着假装抹泪的动作,视线暗暗往柱子方向扫去。 不肖孙儿,听到了没?爷爷已经说了你的好话,答应的那坛桂花酿可别忘了哪! 他……消瘦了吗? 自那日后,因恼怒而坚不见人的上官秋澄,听闻冬儿与敖老太爷的形容后,登 时有些怔忡,心底不免难受黯然…… 那个在外人面前向来高傲的男人,这些天来,不断透过旁人来表达深深的懊悔 与歉意,想见她却不敢硬闯,只能使尽各种怀柔方法,就盼能让她愿意见他,难道 这些她会不明了? 毕竟还是心底爱着、惦着、关怀的人,听说他过得不好,自己又怎可能开心了? 只是难受归难受,想到他不信自己,冤枉自己,心底还是有气啊! 恍恍惚惚地想着,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对敖澔有情的,只是一时的恼怒还难以 排除,需要多点时间让自己消消气,才有办法对他心平气和。 「夫人,这些天您不理睬少爷,少爷不敢对您发火,倒是把气都出在府里下人 身上,我们当奴仆的很可怜哪……」小声哭诉,不敢让藏身柱后的人听到,冬儿总 算说出肺腑之言,打死都不想再被夹在中间难做人了。 呜呜~~两位主子赶快和好吧!她冬儿只是个小丫鬟,不要让她成了牺牲品啊! 「就是!就是!」敖老太爷也心有戚戚焉地小声接腔,眼角这回泛起了真正的 泪光。「阿澔性子本来就不讨喜,这些天更是变本加厉,连我都生受过他好几回怒 目瞪视,险些没被吓得回苏州卖鸭蛋!不孝!真是不孝……」好不悲惨地猛摇头, 完全不反省是自己先故意去惹人。 「对对对!少爷凶起来好吓人……」冬儿猛点头附和。 当下,就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编排起敖澔的不是,不知为何,上官秋 澄心中登时觉得有些好笑,比起两人说尽敖澔的好话时,更能解心中之气。 正当两人忘情地批斗得正高兴之际,忽地,两人像似同时感受到某根柱子后射 来的寒光,冻得他们浑身一颤,四颗眼珠子不约而同朝柱子方向偷瞄去…… 完了!刚刚竟然忘了这儿不只三个人,她刚刚说的话没被听见吧?背脊滚下两 滴汗,冬儿脸色惨澹。 糟!本该在秋澄丫头面前说尽不肖孙儿好话的,这会儿却反了,不知那坛桂花 酿还算不算数? 敖老太爷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快被那两道森冷寒光给戳出血窟窿,当下不禁干 笑连连,老脸直冒冷汗。 有些奇怪他们两人怎么突然噤声不语,上官秋澄纳闷地顺着两人鬼祟视线瞧去, 却见一抹黑影惊惶失措地一闪,倏地就消失在柱子后,若非确定自己眼力极佳,还 以为见鬼了呢! 当下,心中已然了悟,沉着脸瞅了眼前有些心虚的两人一记,没有多说什么, 起身就想离开。 然而才站起转身,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猛然袭来,她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 随即感觉到自己被人手忙脚乱搀扶着。 「哇──夫人?夫人?怎么办?夫人晕倒了……」 「秋澄丫头,妳没事吧?不要吓我老人家啊……」 咦?她晕倒了吗?她只是眼前一片黑,突然看不见他们而已啊…… 「秋澄?秋澄?妳别吓我……快!快去请大夫……」 是敖澔的声音……咦?身上的触感与震动……他正在抱着她跑吗…… 恍恍惚惚地想着,上官秋澄陷入昏迷的最后意识中,只觉得自己被一股熟悉的 男性气息与温暖怀抱给紧紧笼罩着…… 天色渐亮,晨光熹微,安宁沉静中,细微的嘤咛声轻轻响起,惊醒了守在床榻 边的男人。 「秋澄,妳醒了吗?」倾身探看,敖澔轻声询问。 缓缓睁开秋水般的眼眸,就见多日不见的脸庞映入眼帘,上官秋澄意识还有些 朦朦胧胧,下意识地伸手就想碰他。 脸上一亮,敖澔伸出大掌握住她的,正想带往自己脸上碰触时,忽地,她像想 起什么似的,素手猛然自他掌心抽出,脸也往旁一撇,连看也不愿看他一眼。 见状,知她还未原谅自己,敖澔心中一沉,空空的大掌有着满满的空虚与怅然, 当下不由得苦涩一笑。「秋澄,我知妳还在恼我,一切是我不对,我无话可说。」 静静听着他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上官秋澄依然不愿转头瞧他。 这几日已被漠视的很习惯,敖澔早料想得到自己会被这般对待,心中虽难受, 却也没怨言,只能柔声劝哄:「妳恼我、气我都没关系,不过请妳定要好好保重自 己的身子,因为……因为……」有些犹豫,不知在她恼着自己的时候,该不该说出 这消息。 因为什么?蹙眉暗忖,上官秋澄虽不看他,却很仔细听着他的一言一句。 算了!这是好事儿,再说她早晚也会察觉,是该让她早点知道的。 迟疑了会儿,敖澔这才再次柔声开口。「秋澄,妳可知妳为何会突然昏厥?大 夫说,妳已怀有身孕,身子有些虚弱,才会体力不支晕倒。」 怀有身孕?她有孕了? 太过震惊,上官秋澄猛然转过头瞪着他,两手紧抵腹部,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她真的有孕了? 看出她眼中的无声询问,敖澔咧着开心笑容直点头。「真的!妳肚子里已有了 我们的骨肉。」 孩子……她有了他的孩子了……他们共同孕育的孩子…… 光想到孩子正在自己体内成长,一股无法言喻的母爱自骨子里油然而生,让她 莫名地流下感动又欢喜的泪水。 「啊?妳、妳为什么哭了?别哭……别哭啊!」一见她流泪,敖澔顿时慌了, 一边手忙脚乱地想帮她拭泪,一边忧虑直问:「那是我们的孩子,妳不想要吗?」 想到她不要两人的骨肉这种可能性,他胸口不禁阵阵揪疼。 摇头否认他的猜测,上官秋澄依然没出声,可欣喜眼泪还是直流。 见状,敖澔总算安下心,忙着帮她拭泪的同时,嘴里则柔声笑道:「爷爷知道 妳怀了身孕,不知有多欢喜,还一直嚷嚷着要大宴宾客。 「真是的!胎儿才一个多月,宴什么宾客?又不是在请满月酒。」想到老人家 得知好消息后,差点要下人到门口放鞭炮的行为,忍不住直摇头。 怔怔瞅着他柔情泛笑的脸庞,上官秋澄发现,他这些天确实消瘦不少,神色更 是憔悴,心中不禁隐隐泛疼…… 真是的!怎么这么不懂照顾自己?才几日不见而已,就把自己搞成这样,是故 意使苦肉计吗? 他让自己瘦了一大圈,她可一点也不开心! 瞧她沉沉凝睇自己,老半天不吭声,以为她要赶他走,敖澔无奈叹气。「秋澄, 我知道你还恼我,不想见我,所以我不会留下来惹妳心烦,不过答应我,要照顾好 自己的身子,好吗?」 依然沉默。 也没希冀得到她的回应,敖澔暗叹口气,正想起身离开时,却听淡雅嗓音轻轻 响起── 「你瘦了,该好好用饭的。」 她……她开口跟他说话了,是吧?他没听错,是吧? 浑身一颤,敖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已站起的身子再度坐回床沿,飞 快抓住她的手,颤声低喊:「秋澄……秋澄……妳……妳不恼我,不气我了,是不? 妳原谅我了,是不?」 「虽不知是男是女,不过你是当爹的,也该开始帮孩子想名儿了。」轻声交代, 她微微笑了。 呵……这些天应该也罚够他了!经过此教训,想必他以后不敢再没搞清楚就胡 乱冤枉她。 闻言,敖澔欢喜畅笑,激动地紧紧把她抱进怀中,心中明白,她……已原谅他 了! 多年后 又是雷雨交加的日子,清秋院的房间内,一对父子正在怒目相瞪起争执── 「爹,是我先来的,是我帮娘才对!」 「你先来又如何?秋澄是我娘子,可不是你娘子。」 「可却是我娘啊!娘亲有事,儿子服其劳,这叫孝顺。」 「你要孝顺,来帮我捶肩就是了!你娘的身子,只有当夫婿的我能碰,你一边 去!」 「你的肩膀硬邦邦的,捶起来手痛死了,还是娘的脚好摸,白白嫩嫩、软软绵 绵的。」不管!先抢先赢。 「臭小子,你干什么?不许碰你娘!什么白白嫩嫩、软软绵绵,分明吃你娘豆 腐!要摸,等你未来娶了娘子,再去跟你娘子摸个够。」火大阻拦,绝不容许色小 子占自己娘子便宜。 「爹,你怎么可以这样?人家正帮娘按摩按得正舒服……」 「舒服什么?爹的手劲比较够,我来按,你娘会更舒适……」 「哪有这种事!我手劲小,娘才会舒服!你这么大劲儿,才会把娘给捏疼……」 父子俩不甘示弱的吵闹声,终于让坐在椅子上安静看书的沉静女子,把视线从 书本移到他们身上,看他们蹲在自己面前争夺每逢雨天便犯疼的跛足,不由得摇头 失笑。 「别争了!一人一只吧!」将自己未跛的那只脚也贡献出来,希望他们别再吵 了。 闻言,父子俩相看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大叫── 「我要受伤的那只!」 呃……不会吧?这样也能争? (全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