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果然,任凭风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我今天看到的却和我听说过的瓷 王评选大相径庭,我听说,景德镇各家瓷器都很精妙,相差不过毫厘之间。往常青 花瓷王,皆以微弱优势胜出,然而今天十三张票都给了一家,如此一边倒,岂非不 正常?”台下台上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任凭风的这个疑问也正是大家 的疑问。 有人在台下喊:是啊!怎么回事? 任凭风微笑道:“依本人愚见,问题并不出在评判身上,而是出在样瓷上。” 司马弓听到这句话,脸上一阵抽筋,心里像揣了一个什么东西,七上八下的。 司仪忍不住问:“样瓷有什么问题吗?请你直说!” 任凭风:根据我的判断,五号瓷就有问题! 司仪:五号瓷有什么问题? 何家墨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他起身走过来,怒视说道:“这位先生,事关重 大,你说话要负责!切莫为哗众取宠,胡乱开口!” “我当然会负责任。”任凭风笑着回答道,“刚才台下有人问,五号瓷是谁家 的?我并不知道,所有评判也暂时都不知道,因为还没有拿出五号箱的木牌。但这 个并不重要,过会儿拿出来就知道了。重要的是五号瓷出了问题,问题在哪里?据 我所知,历年规定,参评样瓷在开评前一个月就已由各家交来,由商会统一保管, 并在商会公开展出,为的是让乡亲们一睹名家瓷器风采,让各路客商从中挑选喜欢 的瓷器,并由景德镇所有制瓷人家共同投票,完成初选,推出六家参加今天的决选。 在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所有参评瓷器不得调换。就是说,现在台上这六家瓷器, 烧制完成的时间,至少都应在一个月以上了。可是,根据我的经验,五号瓷出窑时 间,最多不超过一昼夜!我怀疑,五号瓷是昨天才出窑的瓷器!” 此时司马弓的脸上开始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司马彩云看着父亲紧张的模样, 十分疑惑,若有所思。 何家墨也脸色大变,心中不免有些慌乱,此事若是败露出去,他的脸往哪放啊! 台下议论纷纷,神了!他居然能这么准确地看出瓷器的出窑时间。人们不免对 任凭风开始另眼相看。 司马弓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指着台上说道:“别故弄玄虚,你凭什么说五 号瓷是昨天才出窑的?” 任凭风不紧不慢的走到五号瓷前面,伸指弹了一下,又闻了闻,说:“我是凭 两点怀疑的,现在已经可以确证无疑了。大家请看这些装瓷器的箱子。第一点,在 商会里放了一个月,这些装瓷器的箱子多少都落了些灰尘,只有装五号瓷的箱子, 是个崭新的木箱。换瓷器的人来不及把五号瓷从箱子里拿出来,只好连箱子带瓷器 一起掉换,正是这一点,让我起了疑心。” 任凭风脸色一正,“更重要的是第二点,刚才我站的地方是顺风方向,我闻到 一股轻微的焦灼之气,这股气味正是从五号瓷那里传过来的。”众人疑惑不解地看 着他。任凭风一笑, “不好意思,在下的鼻子一向比较灵。盗换五号瓷的人,可以 把瓷器外表擦得很干净,和老瓷没有差别。但他忽略了一个细节,就是新出窑的瓷 器内胆,仍然存有微微的焦灼之气,就是还残留着窑炉里的味道。这种味道一般会 在瓷器出窑后一天一夜后散去。但五号瓷瓷瓶内胆仍有这种味道,说明他出窑时间 不足一天一夜。” 司马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手心的汗也越来越多了。 任凭风看了司马弓一眼,又继续说了下去:“刚才我又听了听五号瓷的声音, 新出窑的瓷器,因为从高温里取出不久,没有水份,敲弹一下,就会听出它的声音 脆而薄,脆而干,脆而寡,缺少余味余音。但老瓷就不同,老瓷出窑已久,已经吸 收了天地之精气水份,所以弹敲起来,声音就显得清脆、丰润而饱满,时间越久, 在天地间放得越久,就越是丰润饱满。严格地说,瓷器出窑,只是完成了它的形和 质,但一件瓷器的精、气、神,在瓷窑里是完成不了的,它需要天地的不断养育。 这就是一件千年老瓷可以价值连城的道理。这个道理,景德镇上尽是制瓷名家,肯 定比在下懂的多。只不过各位评判碍于规矩,不能以手碰瓷器,反而看不出来了。” 最后任凭风目光扫了全场一圈,停在司马弓身上,司马弓赶忙低下头去,任凭 风笑笑说:“根据以上几条判断,五号瓷是新出窑的瓷器,被人调换确定无疑!现 在我的问题是,如果五号瓷真的是刚出窑的新瓷,那么是谁在这一昼夜的时间内调 换了五号瓷的样品?如果是五号瓷的主人自己调换的,就算违规!如果是别人偷偷 调换使了调包计,就是犯法!” 台下顿时舆论大哗,人群中不知谁大声说了一句:“是啊!怎么会这样?谁使 了调包计,这事要追查!”夏鱼儿和另几家瓷主人顿时纷纷站起,齐声说道:“这 里头定有猫腻!”大家都强烈要求弄清五号瓷的主人是谁,任凭风冲何家墨笑笑, 然后示意司仪上前,拿出五号木箱的底牌。任凭风接过,层层打开红绸,亮出底牌, 上有一个大大的“薄”字。台下的人看到一片惊呼。夏鱼儿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 起:“怎么……是我家?”小文盯着任凭风,兴奋地一下跳起来。看来任凭风并没 有让她失望啊。 任凭风走到夏鱼儿面前,高声问道:“薄太太,昨夜你有没有调换参评瓷样?” 夏鱼儿气愤地说:“我当然没有!样瓷都由商会封存,我怎么能够调换?” 任凭风转脸问何家墨:“何会长,薄太太说的可是实情?” 何家墨看了看任凭风,又看看夏鱼儿,只好点点头。 任凭风又转回身,向台下说:“那么,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有人使了调包计! 至于此事要不要调查,当然应由商会决定。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再次郑重向司 马先生表达恭贺之意!司马先生,恭喜恭喜,哈哈。” 台下的司马弓点头笑笑,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脸色却比 哭还难看。在大笑声中,任凭风跳下台,扬长而去。 薄小文跟在母亲夏鱼儿身后,走在回去的路上,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出任凭风的 样子,她极其迫切的想要再见任凭风一面,于是她劝母亲把任凭风请到家里,好好 感谢一番。不想夏鱼儿却并不领情,说不认识任凭风。于是薄小文赌气似的跑开, 自己去打听任凭风了。看着小文远去的背影,夏鱼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何尝不 想好好地感谢任凭风,只是一来自己和任凭风并不熟悉,二来她此时也没有这个心 情。这样的输掉这场评比她十分不甘心,也十分气愤,至于是谁使用了掉包之计她 心里也已经能够猜到。虽然掉包之计被人当场揭穿了,但是青花瓷王没有拿到是不 争的事实,看来今年的订单是成问题了,想到这里夏鱼儿不禁愁容满面,随即加快 了回家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