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任凭风推开庙门走进来,里面空无一人。他看看小桌上的东西,在一旁坐了下 来,自言自语道:应该没走远。这时,他才觉出伤处的疼痛,不由得咧嘴苦笑。任 凭风摸着胳膊,自语:“看来十天半个月之内是不能和人动手啦。” 薄剑兰和三毛,牛儿无聊地在林子里转来转去。可是几次让华子去看都说任凭 风还没走。几个人都有些不耐烦了,这时薄剑兰忽然说道:“我看就让他一个人在 这儿等吧,我肚子饿了,咱们干脆大摇大摆地到镇上去买吃的,让他在这儿守株待 兔好了。” 于是薄剑兰带着几个伙伴走到镇上的一个馒头摊前。薄剑兰摸摸身上,把所有 的钱都掏了出来对小贩说:“这些钱能买几个算几个。”薄剑兰和几个伙伴坐在小 巷里啃着馒头。薄剑兰皱着眉头对小伙伴们说:“我身上的钱都花完了,明天真得 回趟家,好歹得弄点钱出来。”正说着,他突然看见一个人走进小巷,蹲在地上, 惨叫了一声。薄剑兰四人听到动静走到那人面前,发现那人竟是常野。只见常野踡 缩在街头墙角,身上的伤痕仍然依稀可见。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薄剑兰奇怪地问道:“常野?你怎么躺在这里?” 常野可怜巴巴地说:“薄少爷,我被师父打了一顿,赶出来了,师父不要我了。” 薄剑兰看他有些可怜,问道:“你吃饭了吗?” 常野摇了摇头:“没有,我已经两天没吃上饭了。” 薄剑兰把手中的馒头递给他:“吃吧。”常野接过馒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薄剑兰停了停又说道:“那你……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好像伤得不轻。” 常野看了看薄剑兰,趁机哀求道:“薄少爷,我求你了,你……行侠……仗义 ……救救我吧!” 薄剑兰犹豫了一下说:“我估计这会儿任凭风也该走了,今天先把他带到庙里, 明天送他去我家,给他治伤看病。”于是三个少年上前扶起常野,往山上走去。常 野又挣开跪下磕头:“谢谢薄少爷……救命之恩!” 薄剑兰带着几个人走到庙门外,看见里面黑漆漆的。不由得意地说:“任凭风 走了,我就说他没我有耐心。” 他推开庙门进去,点燃小油灯,顿时吓了一跳。原来任凭风笑咪咪地坐在桌子 对面。薄剑兰转身就要往外跑。 任凭风在后面对他说:“剑兰,输了就跑,可不是英雄好汉的行径。” 薄剑兰听他这么一说,停下脚步,不服气地说:“我又没和你比武,我什么时 候输给你了。” 任凭风笑道:“你在外面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你不是要和我比比耐心吗?” 薄剑兰气鼓鼓地在任凭风对面坐下,几个伙伴也坐了下来,任凭风打量了他们 一眼,不以为意。 薄剑兰说道:“不是我妈来叫你抓我回去的?” 任凭风从容地回答:“我是希望你回家,也是你母亲请我来的,但我不会勉强 你,我任凭风做事从来不勉强别人。”任凭风脸色一正又说:“剑兰,我知道你志 向远大,不愿意留在景德镇,这很好,但是你也要根据实际情况量力而行啊。现在 薄家全靠你母亲一个人在支撑,你就没有想到过替她分担一些责任吗?薄家可只剩 下你一个男人了啊。” 听了这么一番话,薄剑兰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此时常野在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 着。 任凭风看到剑兰脸色有些转变,说道:“你也许会说,好男儿志在远方,要想 有所得,必得有所失,这没错,为了一个崇高的理想,仁人志士牺牲生命也在所不 惜,更何况一份亲情,对这样的人,我任凭风也是佩服的。可你想的不过是行走江 湖,名扬天下,不过是一点个人的小小名声,这对于回报伟大的母爱来说,算得了 什么呢?”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再说,现在是什么时代,是民国,是洋枪洋炮 占上风的时代,练武除了能强身健体,在对敌中根本起不了什么真正的作用。我可 以肯定。过不了多少年,用来作为技击的武术将逐步消亡。如果你是想用功夫来打 人,来行侠仗义,那我告诉你,你的功夫是白练了。不过,要想名扬天下,你还是 有机会的。” 薄剑兰抬头看着任凭风,疑惑地问道:“什么机会?” “烧瓷,烧出最好的瓷器。你们薄家瓷本来就是最好的青花瓷器,你为什么没 想过让它在你的手里发扬光大,让世人赞叹薄剑兰是中国乃至全世界最好的瓷器大 师呢?剑兰,人总是要死的,惟有真正的艺术品能在死亡的阴影中永世长存。” 在一旁的常野听得入了迷,眼睛直发光。但是薄剑兰却不以为然:“哼,说的 好听,反正我没见过什么留芳百世的瓷器,还不是都用来当个茶碗笔筒啥的。” 任凭风又说:“你没见过,还没听说过吗?就说你们薄家祖先烧出来的青花日 月盅,那不就是绝代的青花瓷器吗?而且被尊为国宝呢。”常野一下瞪大了眼睛, 心想难道任凭风对青花日月盅也有兴趣?看来自己最大的对手可能就是任凭风了。 真没想到自己憋在景德镇这么多年,眼看就要修成正果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想到 这里,他又盯着任凭风看了几眼。 任凭风也许感到自己说得有些过多了,又补充道:“我是说我还有机会见过一 次呢,面对那种绝世的珍宝,我对烧制它的人油然而生一种崇敬之心,剑兰,你不 想成为那样的人吗?响鼓不用重锤敲,我话尽于此,剑兰,你静下心来好好考虑吧, 不要因为我和你母亲的事情影响了你的判断力。”说完他站起身走了出去。常野目 光闪烁,盯着任凭风的背影,表情异样。 这时华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问薄剑兰:“薄少爷,你回不回家?”薄剑兰挥挥 手:“你们别烦我,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经过一夜的思考,薄剑兰终究抵不过任凭风的劝说,带着常野走进院子,江伯 看见少爷回来了连忙迎上来:“少爷,你可回来了,太太都快担心死了。”他看到 少爷身边的常野很是奇怪,指着常野问道:“这不是司马弓的徒弟吗,你干啥来了?” 薄剑兰回答:“他被司马弓打伤了,没地方去,让他在咱家呆两天吧。” 江伯有些面露难色,薄剑兰不理江伯,对常野说:“跟我来,我屋里有治外伤 的金创药。”常野跟着薄剑兰走了,江伯赶紧去找夏鱼儿。 夏鱼儿正在小桃房间看着秋儿为小桃按摩。听到江伯的耳语夏鱼儿吃惊地大叫 :“常野?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这么冒失?随随便便就把一个生人往家里带!” 夏鱼儿沉吟了一会儿,说:“司马弓和咱们家不和,他赶出来的人,咱们收留了, 也不合适呀。可他这么伤着,立马赶走又显得不近人情。这个司马弓,也太心狠了。 得罪个客商,也犯不着这样打呀。这样吧,让他住几天,养好伤再走。” 江伯犹豫着还想说些什么,夏鱼儿挥挥手说:“就这么办吧,不要张扬,尽量 别让司马弓那边知道。”江伯只好把话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