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祠堂内,庄严肃穆。夏鱼儿在给祖宗牌位上香。江伯站在一旁伺候,神色不安。 薄剑兰、小桃、跪在前头。后头是常野、春儿、秋儿等十几个下人。夏鱼儿上完香, 转身跪下,带领大家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冷冷盯了儿子一眼,说道:“今天守 着祖宗和老爷的灵位,我要决定两件大事!” 江伯盯了薄剑兰一眼。薄剑兰茫然而复杂的目光。 夏鱼儿说:“第一件事,我答应把二小姐许配常野,待秋后择日完婚。” 小桃面颊羞红,局促不安。常野不动声色,江伯轻轻摇摇头,一脸无奈。 夏鱼儿接着说:“第二件事,我决定把薄家制瓷秘籍传给二小姐小桃!” 此言一出,所有下人都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夏鱼儿。这时江伯走前一步朗声说 道:太太,薄家制瓷秘籍历代都是传男不传女,您不能坏了规矩!又转脸向薄剑兰 大声说:“少爷!你说话啊!”薄剑兰咬住唇,一言不发,似乎十分沮丧。江伯看 了他一眼气恼地:“嗨!”了一声。 夏鱼儿冷冷地说:“江伯,这是在薄家祠堂,说薄家的事!” 江伯一时张口结舌,呆在那里。夏鱼儿转身从灵位后,变戏法一样取出一只精 致的小木盒。众人惊诧的目光。常野闪过一丝惊喜贪婪的眼神。 夏鱼儿说:“常野,你过来!”常野跪着往前爬了几步:“桃儿身体不好,秘 籍暂时由你保管。这部秘籍天书一样,并不好懂。从现在起,你可以和桃儿共同研 习,尽快学会制瓷秘术。记住,千万不要弄丢了!” 说着把木盒交给常野。常野伸手接过,手有些发抖,磕头道:“请太太放心, 我丢了性命,也不会丢了秘籍!” 众人大惊失色。夏鱼儿似乎并不理会,说:“大伙散了吧!”众人迟疑着纷纷 起身离去。秋儿背起小桃,常野怀抱盒子,随后走了出去。 江伯僵立在那里,愤怒地看着夏鱼儿,突然跪倒在灵位前,哭道:“老爷!我 有负你的重托啊!……”薄剑兰跪在那里一直未起,此时看着父亲的灵位,也突然 放声大哭:“爸!……”夏鱼儿停下脚步,随即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出灵 堂。 薄剑兰失神落魄,走进一条巷子敲开房门。小青一打开门,见他神情呆滞,大 吃一惊,一把拉进来:“薄少爷,你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要约我在这儿见面?” 薄剑兰一言未发,颓然坐下。小青返身关上门,坐他身旁,柔声问道:“剑兰,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薄剑兰呐呐道:“我母亲把小桃……许配给常野了,还把薄家几百年制瓷秘籍 传给了他们……那里面还有制作青花日月盅的配方呢。” 小青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没说出话来。许久,才小心劝道:“剑兰,你别… …太难过了,你不是一向很不在乎的吗?” 薄剑兰看住她,忽然,痴痴地笑起来:“嘿嘿……嘿!……我不在乎?……我 不在乎!无所谓,一部秘籍……一部天书……有什么呀,他就是看了也造不出日月 盅来!我现在还有你,对不对,小青……” 小青含泪点点头,抱住他,轻声说:“剑兰,咱们不说这个了,啊!咱们今夜 ……就不要走了,好不好?”薄剑兰愣了愣,忽然流出泪来,一把紧紧地抱住她。 薄剑兰和小青各自撕扯着自己的衣服,紧紧拥抱在一起,吹灭灯倒在床上。 天还没亮,小青就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屋子,她决心已下,要离开景德镇。她怕 陷入与薄剑兰的感情不能自拔,又自责无法完成父亲李麟清的遗愿。现在薄家的秘 籍落到常野手中,制作青花日月盅的期望更是完全落空。自己还在景德镇干什么呢? 昨晚是与薄剑兰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从今天起她就要去道观了。临走的时候,她又 回头看了剑兰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日清晨,薄剑兰倦倦地醒来,忽然发现小青不在房内,不在意地叫道:“ 小青,小青!”薄剑兰翻身起床,拉开门,伸头看看外头,不见小青的影子,疑惑 地转向房内,忽然发现桌上放了一封信。急忙拿起:剑兰,谢谢你那么看得起我! 因为我,你和家中闹翻。我本来早就想离开你,却一直无以回报,犹豫至今,终于 酿成你家中如此重大的变故。我昨夜已把女儿身给了你,就算一点报答吧。我现在 必须走了。剑兰,你是个好人,充满了自己的梦想,可现实是很残酷的,离开家, 你就一无所有,想做好事都做不了。再说,薄家几百年瓷业不能到你这一辈失传, 制瓷是一个多么美丽的事业,你没有理由不热爱它!我相信,只要你回到家中,踏 踏实实帮你母亲做事,还会取得她的原谅。你我缘分已尽,不必找我。小青叩首再 拜。 薄剑兰呆呆地坐在那里,一片茫然。 突然,外头响起敲门声,薄剑兰一跃而起,急忙跑过去拉开门,却是江伯站在 门外。江伯十分憔悴的模样,快步走进来,回身掩上门,看看房内问:“小青小姐 呢?” 薄剑兰看看手中的信,无精打采地坐下。 江伯明白了,说:“走了也好,少爷,你对得起她了。我昨晚一夜没睡觉,今 天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你必须振作起来,这么大的事,你不能不在乎,你必须 把制瓷秘籍夺回来!如果在你妹妹手里,倒也罢了,但在一个外人手里,就危险了!” 薄剑兰有气无力地说:“怎么夺?去找常野要回秘籍?” 江伯摇摇头:“没有你母亲的令,他是不会给的。我昨晚见他接过秘籍的时候, 手都在发抖。可见他多么想要。我现在越发怀疑,常野进薄家,是个阴谋!” 薄剑兰一惊,抬起头来问:“你是说他本来就是奔秘籍来的?” 江伯点点头:“完全可能!” 薄剑兰后悔道:“那也是我当初引狼入室啊!” 江伯安慰道:“少爷,现在想来,很可能是个连环套,说不定根子就在司马弓 那里!你想想,常野是从司马弓那里来的,我心里一直不踏实。不过,这事还没有 证据。现在当务之急,是你不能再这样下去,要首先赢得你母亲的心,只要你母亲 回心转意,事情就会有转机!” 薄剑兰呐呐道:“这也太复杂了。可我该怎么做呀。” 江伯沉吟片刻:“回家!必须先回家去。小青已经走了,你大模大样回家去, 像个少主人一样回家去!操持窑业和家务,没人能赶你出来。过些日子再说。秘籍 看来急切间不可能拿回来。我会留意常野的,我还托人给任先生送信……” 薄剑兰不满地说:“找他干吗?我们家的事我会负责。” 江伯只好说:“好了好了,这你就甭管了,早点回家去要紧。” 薄剑兰想了想:“那好吧!江伯,你先回去,我把外头的事料理一下就回家!” 江伯听他这么一说,很是高兴,在他肩上砸了一拳头:“振作起来,我会拼了 老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