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深夜,何家墨来到司马家,他端坐在客厅等着司马弓。不一会儿,司马弓一边 穿衣服,一边急急走来。 何家墨寒着脸:“怎么,司马先生都睡了?你倒睡得安稳啊!” 司马弓着急道:“何……何会长深夜来访,有何大事?” 何家墨夸张的叫道:“司马,准备坐大牢吧!” 司马弓脸色大变:“什么意思?” 何家墨说道:“薄家去县衙门把你告了!” 司马弓一惊:“为什么告我?” 何家墨冷笑:“司马,到现在,你还装傻呀?一是告你青花瓷王评比偷换薄家 瓷,二是告你深山设窑造假,这两样罪名,都足以让你坐大牢!” 司马弓气愤地说:“他们有什么证据!” 何家墨说:“他们当然有证据。偷换薄瓷是你女儿亲口告诉人家的;深山造假, 又是你女儿和薄家少爷亲自去探察的,人证物证都在,铁证如山。” 司马弓气得七窍生烟,顿足道:“嗨!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转身就要去找 彩云。” 何家墨忙喊住他,冷笑一声:“你把你宝贝女儿碎尸万段都晚了。” 司马弓又转回身来,对着何家墨说:“何会长,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我要坐了 大牢,你也清净不了!” 何家墨一笑,从袖筒里掏出六根金条,放在桌上:“我不就是收了你三根金条 吗?现在我情愿还你六根。” 司马弓狰狞一笑:“你也晚了!到了大堂上,我没法不供出你来!你现在把金 条还我,没用!” 何家墨反问:“谁能证明你送了我三根金条?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在 你这里当然承认,可到了大堂上,我就不会承认了!你口说无凭,抓不到我什么的。” 司马弓嘲讽道:“在大堂上,人家要问我怎么进的商会库房,钥匙是谁给的, 我该怎么回答?” 何家墨:“还要什么钥匙?你说扭坏锁进的库房,不是简单得多吗?这样也省 得连累别人。人家要查看现场那就更简单,我准备一把坏锁放在商会不就得了!人 家要问我为何明知有人扭坏锁,从中作弊,却不报官,我就说是下人害怕有失职之 罪,一直瞒着我,一直到对簿公堂,我还蒙在鼓里。这点失察之过,是可以不予追 究的。” 司马弓气得张口结舌,他没想到何家墨如此狡猾,他指着何家墨说:“何家墨, 你……真是打算洗清自己,让我坐大牢了!” 何家墨话锋一转,笑道:“司马,我要是想让你坐大牢,就不会深夜来找你了。 先别那么猴急,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司马弓一听有转机,马上坐下:“怎么?还有办法?” 何家墨说道:“薄家少爷和江伯昨天一大早去县城告状,正好在街口被我碰上! 你说险不险?一听说是这事,当即被我留住吃饭,席间百般劝说阻止,最后他们薄 家答应调解!” 司马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天爷,你吓死我了!谢谢何会长搭救之恩,我会 加倍报答你!” 何家墨又说:“不过薄家要求有这么几条:第一,毁掉深山那口造假窑厂,停 止造假;第二,要你公开赔礼道歉,放弃青花瓷王称号;第三,赔偿这两件事的损 失!……” 司马弓急不可待地:“他们要我赔偿多少?” 何家墨眼珠一转,伸出五个手指头。 司马弓问:“五百大洋?” 何家墨说:“五千大洋!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司马弓弹簧一样跳起来:“让他们杀了我吧!不行,我宁愿去坐大牢!要知道, 五千大洋我就破产了!” 何家墨微笑道:“你以为坐了大牢就不让你赔啦?那就更厉害!到时候,官府 把纸条往你大门上一贴:查封财产!连你家的不动产、所有瓷窑都得查封,然后树 倒猴孙散,司马家彻底在景德镇消失!” 司马弓又气又怕,一下蹲在地上,带着哭腔:“我有……那么大罪吗?” 何家墨扶起他重新坐好,说:“没有杀头的罪,这是肯定的。但有坐牢的罪, 却是肯定的。一个造假,一个营私舞弊,这都是商界大忌!按民国法律,最少可以 判你三到五年。到时候,别说家产没了,名誉没了,弄不好连命都没了!大牢,那 是好坐的?狱卒如狼似虎,一天打你三顿,你这把年纪,吃得消吗?” 司马弓一时不响,说:“行了,何会长,你就别再吓我了,我同意调停,协商 解决。但你既然是中间人,也不能光听他薄家的吧!五千大洋,也太狠了,我委实 拿不出,你看能不能减一减?” 何家墨微微一笑:“其实,薄家提的三条,我已经把第二条给挡回去了,就是 不要公开赔礼道歉,也不要你放弃青花瓷王称号。这可是最重要的一条。你想啊, 公开赔礼道歉,放弃青花瓷王称号,那会是什么结果?一世名声扫地!以后还怎么 在景德镇混下去?我得为你今后着想啊!赔几千大洋,虽说比割肉还疼,可悄无声 息把事情办了,只要你自己不说疼,外人谁会知道?你还是青花瓷王,你还是个体 面人。至于赔的钱嘛,你说个底,我掂量掂量,看他们薄家能不能接受。” 司马弓笑了:“看来,何会长是真心实意想把这件事压下去。把第二条挡回去, 保全了我的面子,我得先谢谢你!说到赔偿金,你看能不能压到两千大洋?这已经 伤筋动骨了”! 何家墨一听,马上说:“司马,这可是两相情愿的事啊!按说,薄家已作了重 大让步,放弃官司,放弃第二条,给你留足脸面了!赔偿两千大洋,说不过去。我 一手托两家,帮他们还个价:三千!你答应,我去薄家卖个脸。你不答应,我抽身 退出,你们去对簿公堂,与我无涉!”说罢,起身要走。 司马弓一把抓住,咬咬呀:“三千就三千!” 何家墨笑了:“司马,三千大洋,免除一次牢狱之灾,还保全了你的家产,便 宜啊!” 司马弓回身拿起六根金条:“何会长,这个你无论如何拿回去,先前的话算我 混帐!” 何家墨推开叹口气:“司马,留下吧,就算我帮你度过这道坎。”他说罢,拱 拱手步出客厅。 第二天一早,司马弓就拿一根马鞭,冲上楼去抽打彩云。彩云捂着头,东躲西 藏,大叫不止。 老妈子拦不住司马弓,被推倒在地,司马弓气得浑身颤抖:“你……你……简 直是个家贼!我从今以后,没有你这个女儿!你给我滚出司马家!滚!” 彩云停止了哭泣,恨恨地看着父亲,泪流满面,一言未发,夺路冲出门,下楼 去了。 彩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不知能去何处,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薄家大院门口,显 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正在这时,江伯看见了,一怔,赶紧跑过来 :“彩云,你怎么来啦?” 彩云一时流出泪来。 江伯看到彩云身上的伤,问道:“彩云,你是被你爸……赶出来的?” 彩云点点头,江伯二话不说就把她带进了客厅。彩云仍低头坐着,不停抽泣。 在一旁的夏鱼儿安慰道:“彩云姑娘,你不要难过。家里回不去,就住在我家,一 辈子住我这儿才好呢!正好小文不在,你就暂时住她那里,也好和你小桃妹妹做个 伴。” 彩云点点头,感激地看着夏鱼儿,起身说:“谢谢大婶!” 夏鱼儿忽然发现彩云辫子有些散乱,忙说:“彩云别忙走!春儿,去拿把梳子 来!” 彩云纳闷的目光,摸摸脑后的辫子,不好意思的样子。 夏鱼儿坐在彩云身后,为她解开辫子,梳着头发,夏鱼儿一边为彩云梳头,一 边说:“彩云,大婶喜欢你懂事、明理。有一次,你爸来提亲,说要把你嫁给剑兰。 我当时说,彩云姑娘我是喜欢的,做我儿媳妇我乐意,可是呀,就是不想和你做亲 家!你爸气得脸都紫了。”说着笑起来。 彩云听着也笑了一下,却突然涌出泪水,哽咽道:“大婶,自我八岁时……我 妈去世,再也没有人……帮我梳过头。” 夏鱼儿忙说:“不哭不哭!好孩子,以后呀,你就住薄家,就当我是你妈,只 要我空闲,我天天帮你梳头!让你爸那个老东西一个人过日子去,气死他!”听她 这么一说,彩云破涕为笑了。 此时在薄家的后花园里,常野正陪着小桃散步,突然秋儿闯了进来,急急忙忙 地告诉小桃司马弓掉包瓷器才评上瓷王的真相,原来秋儿刚从前院回来,听彩云姑 娘说的。小桃大喜过望,不禁说道:“哎呀,彩云姐太了不起了!”在一旁的常野 听到这番对话面色凝重,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我和司马弓合谋骗取薄 家秘籍的事,说不定会很快暴露……”想到这里他不禁心里一惊,有些发毛。 回到住所,常野对开门来,突然一愣,只见眼前一片凌乱,自己的屋子已被翻 得乱七八糟,常野站在门前愣了好一会儿,自言道:“好啊!竟然来翻我的东西!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难道夏鱼儿也开始怀疑我了?看来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开始收拾,把自己的东西简单地打成一个小包,薄家的秘籍细心地放入小包,夹 在衣服中。常野在院子里躬身潜行,躲过两个巡夜人,迅速摸到薄家大院的围墙下, 重新系紧肩上的小包袱,纵身跃上围墙,翻身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