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卻拒絕繳械 除了面對鏡子、面對年齡相仿的姊妹淘,讓人心生年華已逝的慨嘆外,還有甚 麼樣的情境,最是惹人低迴青春不再?還記得大塊肉吃、大碗酒喝的歲月嗎? 年輕除了有永遠立不完的志氣,還有一副永遠填不滿的肚腹。 食衣住行,吾家向來把吃擺得最重,從小在母親「能吃就是福氣」的堅持下, 姊妹三人食量之大常讓人歎為觀止,有記憶以來,每上飯館,點菜時常是側目焦點, 餃子起叫每人三十,胃口若好再往上加,麵食則一定是五大碗,包括還是幼稚園的 我,也一律大碗伺候。 小學六年,我的便當永遠是班上最大的,同班男生也難匹敵,市面上標準規格 的便當盒是餵鳥用的,這麼認為的媽媽,為我們準備的是軍用便當,飯量與菜肴是 同儕女生的三倍,連最高壯的男同學也望塵莫及,每值蒸飯籠抬來,爭搶便當時, 我從不擔心拿錯. 升上國中,四周都是秀氣的女生,便當也迷你的可以,我那軍用便當越發顯得 鶴立雞群。一次擠公車,拉拉扯扯之間,匡啷啷的大便當砸在地上,從眾人驚歎的 眼神中,很覺自尊受到打擊,回家後央求母親換個正常一點的便當,青春期的面子 是重過肚腹的,為此,母親好生煩惱,天天煩愁要如何將女兒的飯量,壓縮進那餵 鳥的食器裡. 愛面子的結果,是讓從小養大的胃叫苦,至此一放學,等不及回家,先往校門 口的麵包店鑽,非三五個剛出爐的麵包,無法平息轆轆飢腸,後來和老闆混熟了, 生意忙不過來時,便任我拿著半成品的麵包,深入機房重地,隨意抹上厚厚的奶油, 再灑上大量的花生粉,這種超值的麵包,一口氣三個下肚,仍全然無飽足之感,也 難怪媽媽常望著我瘦條條的身軀說我是吃冤枉糧的。 後來幾場戀愛把胃給弄壞了,吃再多東西也不吸收,因無發胖之虞,更是飲食 無度,自助式吃到飽的餐飲方式,遂成了我最好發揮戰力之所,蒙古烤肉吃得讓師 傅手軟外,連佐餐的酥脆燒餅也不放過,西式自助餐更是冷熱不忌,甜的鹹的混吃 一通,若不是體諒收盤的服務生辛苦,簡直可說是無底洞。 我的冤枉糧直吃到婚後,一場懷孕把胃給調理好,至此喝水也有發胖的危險, 才稍作節制,不過,年紀到了也是原因,人過三十以後,就算拋開胖瘦問題,讓你 放懷進食,五腑六臟也不大配合得來,飽足的感覺來得忒快,若再勉強進食,噁心 昏眩的只覺得難受,而且有好長一段時間要處在腦筋一片空白,和白癡沒兩樣的情 境裡,且不時發出為甚麼要和自己過不去的懊悔。 如今,年近四十,若再不自量力涉足這種吃到飽的場合,不用一會兒工夫,食 物便會溢到喉管,任你怎麼懊惱本還沒撈足,面對琳瑯滿目的美食,不行就是不行 了,這時除了力圖擺脫昏昏欲睡的呵欠,還可以做的就是感懷一番大塊肉吃、大碗 酒喝的青春歲月。當然,在服務生過來收你的刀叉時,你可以拒絕,雖然你早已投 降,但可以拒絕繳械呀!留住那副刀叉,至少留住了一線希望,也留住了那麼一點 年輕「吃」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