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跑得够远了吧!谢萝回首来时路,心里有丝怅然。她轻抚魅星,对偷骑魅星 而歉疚,也许该将他放了,让他自己回碎剑山庄。只是她舍不得,魅星是她现在 唯一可以倚赖的对象。 她将魅星寄放在客栈后的马槽,拉拉身上这套从欧阳昀那里的男装,没想到 她反串男生,倒也清秀斯文,比女装时来得迷人。 她走进客栈吃了碗面,又要了一间房间,她可是三更半夜骑马偷溜出碎剑山 庄的,一来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欧阳昀,二来她想寻找回家的方法,古代不是有许 多奇人异士,也许他们有法子让她离开这个时代,回到属于她的空间。 原本她以为自己累得一沾枕就会昏睡过去,没想到累虽累,却辗转反眠,脑 中不断浮现欧阳昀的影像,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失踪后,会有什么反应?是生气, 还是难过? 不告而别,这还是她第一次,不,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不得已,迷迷糊糊 地来到这个时代;第二次她是存心蓄意,一想到欧阳昀专注的眼神,她就想逃得 远远的,她怕一不小心,她就万劫不复了。 谢萝翻身坐起,既然睡不着,索性上路吧!离他愈远她的就愈安全。 付了房钱,上了魅星的背,她毫无方向感地又开始奔驰起来。 直到黄昏,天色渐暗,谢萝才在一座不知名小村庄落脚。 一路上,她尽挑小路走,东弯西拐的,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身在何处。除了 忧郁、无助之外,她反倒安心,因为欧阳昀想找她,无异是大海捞针,找到她的 机会微乎其微。话虽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谢萝摸摸身上、怀中的银两,如果省吃从事喝,至少还可以维持个几天,再 来她就得临水捉鱼、靠山摘果来果腹。 “不用担心,只要不遇到强盗土匪,没有事能难得到我。”谢萝大声地安慰 自己。 她环视小小的客房,简单却干净明亮。用水洗完脸,连晚餐都略掉,直接上 床,一日来的奔波,纵使是体力 良好的她,也早巳筋疲力尽,头一沾枕,立刻 呼呼大睡,一夜好眠,连个梦都没有,丝毫不知她的出走,闹得碎剑山庄鸡犬不 宁。 ZZ ZZ ZZ 欧阳昀自从发现谢萝离开后,一张脸冷得像十二月里北地的寒冰,靠近他三 尺之内,即使不被他的冰冷冻伤,也会被他森冷的眼光吓得倒退三步。 不过一天,欧阳昀一反常态,潇洒冷漠的神采为阴沉慢怒所取代,他这些日 子的笑容似乎像是一场梦,虚幻处仿佛不曾存在。 碎剑山庄的所有人,莫不急着将谢萝找到,好让欧阳昀重展笑颜。但是,即 使是碎剑山庄,要在广阔天地里、茫茫人海中,找一名刻意躲避的人,无疑是在 大海里捞针,非短时间能够找到,因此,虽然众人嘴里不说,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唯恐怖欧阳昀的情况会更形加重。 欧阳昊看着脸色阴霾、站在庭外的弟弟,温和地拍拍他的肩,“我们已经发 出寻人的音讯,很快就会有她的消息,不用担心。” 欧阳昀整个人绷得像一根满弓的弦,压抑地道:“快?一天?还是十天?她 不懂得武功,在这个混乱的时局,她如何保护自己?更别说她又没有钱,不要说 是几天,就是几个时辰都会有危险。我们根本无法掌握她前行的方向,如果她不 小心往北方金人的地方前进,这……” 但是今天一醒来,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欧阳昀在做什么?碎剑山庄的 人在做什么?看来她中毒不浅,欧阳昀在她心里似乎早就生根发芽,任她跑得这 么远,仍旧挡不住他的魅力。 有一瞬间,她突然想掉头回碎剑山庄,将二十世纪的人事物全部抛开,认命 地接受自己的命运,留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但是下一秒钟,她又压下这个念头, 能够让她留下来的绝不能只是命运的捉弄,还必须有更强烈的支撑意愿,出自她 心底不悔的意愿。 谢萝拍拍自己的脑袋,摇掉脑中紊乱纷杂的想法,拿着包袱,继续她未知的 行程。 走出寄宿的旅客,问了路人,她才知道这座小村落是黄家村,愿名思义,居 住在此的人家多半姓黄,其中以富豪黄天其的产业最多,村子有一半的土地属于 他的,俨然是一方霸主。 黄天其在当地人心中,除了小气外,并无大恶,只是他家少爷被他宠得无法 无天,仗着家中有钱有势,行径如同小霸王,不论东西或是女子,只要他看上的, 就会不择手段去强取获得,所以人一提起黄家麟这个小霸王,是又恨又气,却又 无可奈何。 谢萝原本对这些传闻并不在意,直到她亲眼看见小霸王当街强掳女子,还把 女子的父亲殴打在地。她的个性虽然不爱惹是生非,但是基于正义和愤慨, 她跳下魅星,冲到黄家麟面前大叱:“放开那位姑娘。” 黄家麟一愣,他根本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出来阻止他。 他斜眼打量谢萝,睥睨地道:“滚开,臭小子,本公子的事你少管。” “光天化日下,你强掳女子,又将老人打伤,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我管定了。” 谢萝昂起头怒道。 “混小子,敢管本少爷的闲事,你不想活了吗?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黄 家麟恶狠狠地盯着她。 谢萝用鼻子哼了一声,撇撇嘴道:“我管你是谁,欺负女人、弱小的人都是 坏蛋、懦夫。” 谢萝的话惹得四周看热闹的人一阵抽气声,知道这名外来的年轻人惹火了黄 家麟这个小霸王,大家都对谢 萝投以同情的目光,仿佛她活不长了。 “住口,臭小子,你敢出口侮辱我们家少爷,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几名 家丁将谢萝团团围住,怒声叫道。 “我是在跟他讲话,你们插什么嘴!”谢萝冷眼看着围着她的家丁。 “你不配和我们少爷说话。”一名家丁恶声恶气地叫着。 谢萝瞪着出声的家丁道:“我现在才明白狗仗人势这句话,说的就是你这种 人。” 那名家丁被她一骂,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握起拳头叫:“臭小子,讨打。” 他冲向谢萝,眼看谢萝不死也要重伤,谁知,一个人影飞出去,众人惊叫地 发现,倒在地上的是那名家丁, 谢萝还好端端地站在中央。 “哼!别看我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算我跑得不快,不代表我不会打架, 我可是从小学合气道、空手道、剑段数之高,说出来会吓死你们,想打我,没那 么容易。”谢萝冷哼道。 虽然谢萝在田径、球类运动上相当白痴,但是,她的体力、身体机能却十分 好,这都得拜她有一对国手级的教练父母,母亲的家族是台湾合气道最悠久的家 族,父亲则是自小在日本学剑道、空手道的刑警,她的兄弟们,个个身怀绝技, 都是高手;她不喜欢比赛,纯粹练来健身、防身,除了死党知道她有武术底子外, 没有人知道,其实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运动白痴竟是武术高手,因为这两者根本 搭不上嘛! “好小子,原来是个练家子,大家一起上。”黄家麟吼完,家丁们纷纷动手, 却一个个被谢萝摔出去。 这些家丁虽说身强力壮,却只有蛮力,谢萝稍稍用了一些技巧,就轻易地将 他们像摔粽子一般给丢了出去,不觉得意地笑道:“算了吧!凭你们这些三脚猫 的功夫, 奈何不了我,只要你们放了那位姑娘,留下银子给他们赔偿,我立刻收手。 “ “见鬼,我黄家麟就不信邪,非得拆了你的骨头。”黄家麟在乡亲父老面前, 何曾出过这么大的糗,不教训这名口出狂言的臭小子,他的面子岂不是挂不住, 沦为黄家村的笑柄? 黄家麟一向仗恃着家丁人多势众,自己根本不懂功夫,没有多久,他就被谢 萝给打得趴下,呼天喊地地叫着痛。 “怎么样,还想打吗?”谢萝蹙着眉,不耐烦地问。 黄家麟在家丁的扶持下,站直身子,充满恨意地咬牙道?“好小子,有种不 要跑,我一定会讨回这笔债。” “要报仇可以,不过先向人家道歉,还要付钱给老人家治伤,否则你休想离 开。”谢萝轻松地笑道。 “我……好,阿财给钱。”黄家麟抚着痛处叫:“臭小子,有胆留下名字, 我黄家麟绝对会回你这个礼。” “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本姑……本公子姓谢名萝。” 谢萝笑吟吟地道。 “谢萝?臭小子,你等着。” 撂下这句话,黄家麟转头就走,几名家丁急忙跟了上去,不一会,从他们背 后扬起一阵掌声、叫笑声,听在黄家麟耳中,就像针刺般痛苦。 谢萝看着黄家麟一行人离开,这才真正松口气。她暗暗吐舌头,要她等着人 来报仇?她又不呆子。反正她一向支持入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和平主张,趁早脚 底抹油先溜,一来明哲保身,二来又符合她的原则,这才是上上之策。所以在魏 家父女千谢万谢之后,她立刻骑上魅星,先溜为妙。 一直到出了黄家村,谢萝才让自己享受戍为英雄的快感。帮助人实在快乐, 也多亏她的父母自小逼她学武,否则她纵有天大的胆子,想要强出头也难。当然 哟,在古代没有手枪,至少她不怕对方掏出什么黑星、乌兹的,乱扫一阵;将她 送回老家去,想来要当侠士、英雄,在古代还是比较恰当,她边走边想,心里对 这次的举动可说是高兴极了。就在她得意她的善行之后,又搞出许多事,而在十 天之后,碎剑山庄终于得消息。 ZZ ZZ ZZ “你有没有听错?真提谢萝?”欧阳昊问首赶倒碎剑山庄的部下。 “没有错,属下问过当时亲眼目睹的民众和魏氏父女,他们都说那名年轻人 自称谢罗,骑着一匹额上有白菱形记号的黑色骏马。” “白菱黑马,是魅星没错。看来她易钗而弁,难怪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她的下 落,要不是她自报姓名,可能我们还当在找一名女子。”欧阳昊眼中泛出一丝笑 意。 谢萝竟然改扮男装,又有防身功夫,着实让他松了口气,看来这名女子确实 深藏不露,十分难缠。幸亏,她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否则光担心她,他的白发不 知要多多少。 “她现在在哪里?” “据属下的研判,谢姑娘应该在黄石镇附近。” “好,立刻飞鸽传书给二少爷,告诉他谢萝的下落。”欧阳昊立刻道。 “这。。。。大少爷,属下有—事。。。。。” 欧阳昊扬眉看着语带犹豫的部下道:“有什么事,尽管说。” “启禀大少爷,属下打听出,不但是黄家麟派人在找谢姑娘,甚至青山悬悬 衙也在追捕谢姑娘。” 青山悬悬衙? 歇阳吴惊讶地问:“青山悬悬衙为什么也要找她?” “这个……属下呀说,谢姑娘是半天山土匪的幕了师爷,她策划偷走青山悬 悬大人压榨百姓的财物,赈济青山悬的穷苦百姓,所以悬大人十分震怒,想将谢 姑娘和半天山土匪给绳之以法。” 这个消息震得欧阳昊目瞪口呆。 谢萝竟然变成土匪的师爷?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青山悬的悬大人买云山是个贪官污吏,青悬的居民有苦难言,这些半 天山的土匪,其实是不堪虐政,逃至山中的农人,他们劫富济姿,并不是恶人。” 欧阳昊叹道:“谢萝是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的?” “据说是那些半天山的土匪拦路想抢动,被谢姑娘臭骂了一顿,但是当她听 说这些人的处境后,她自动带他们想办法,将他们被压榨的钱财偷回来,就在事 成之后,半天山的土匪解散了,谢姑娘也离开了。” 欧阳吴听了哭笑不得,谢萝可以说是帮助这些土匪对抗悬衙,难怪青山悬悬 衙要追捕她。 此刻,她的处境是前有狼,后有虎,只希望她不要再惹出麻烦,否则他们还 没有到,她恐怕就成为蜂窝,或是入狱吃牢饭去。 “这种情况,事不宜迟。通知二少爷后,立刻派人迅速查明谢萝的下落,务 必保护她的安全。” “是,属下立刻去办。” 欧阳昊待部下离开后,忍不住笑出来,只怕欧阳昀听见这些消息,不晕倒才 怪。 轻柔的脚步走进大厅,欧阳昊立刻知道是谁。 杜子涓轻轻地道:“是不是谢萝有消息了?” 欧阳昊怜爱地看着妻子,她在他心中,似乎愈来愈重要,仿佛与萱心相处的 时光重现,而且较以前更快乐。 “是有消息,她在黄石镇一带,我已经派人加紧追查,相信再过一、两天就 能够找到她。” 杜子涓吁口气,笑道:“太好了,这下子我们可以安下心,二叔也能够放心 了。” “不一定,除了我们,另外有两批人马也在找她,而且都不是善意的一群。 在没有看见她的人之前,昀弟说什么也不会放心。”欧阳吴摇头道。 “出了什么事吗?”杜子涓关心地问。 欧阳昊将他听到的说给妻子听。 杜子涓花蓉失色地忙道:“那谢萝不是很危险?我们一定要早点找到她旷否 则就糟了。” “不要紧张,我已经派人通知昀弟,不会有问题的。” 欧阳昊安抚妻子道。 “但愿如此。” ZZ ZZ ZZ “该死!”欧阳昀捏紧手中的信,忧心如焚地低声咒骂。 “信上写些什么?”苏广非问道。 欧阳昀将信递给他看,俊逸的脸上尽是担忧。他和苏广非在七天前动身,往 西行,一路上寻访不少村头、城镇,但谢萝竟似空气般消失了,一点线索没有, 原来她往西北。净走山路、小径,所经全是偏远或名不见经传的村落。更令他意 想不到的是,她不但懂武术,还惹出不少麻烦事。 苏广非看完信;忍不住笑道:“看来,她不但能够保护自己,还能照顾别人。” 欧阳昀瞪他一眼,“这个事并不好笑。” 苏广非对他笑道:“对你来说,当然不好笑,不过,这种事说起来却很奇, 也很在趣,不是吗?她这种女子。世上恐怕找不出几个。” 欧阳昀没有笑,谢 萝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女子,毕竟没有多少未来的人生活在这个时代之中。 “如果让我找到她,我一定要好好打她一顿。”欧阳昀抿着嘴道。 苏广非不以为然地摇头,“打她?你才舍不得打她,只怕你高兴都来不及了, 根本不会记得要说教训她的话。” 欧阳昀再次赏他一记白眼。“你惜了。” “是吗?咱们等着看是谁对谁错。”苏广非笑道。 欧阳昀没有再争辩,看着窗外道:“趁天色尚早,咱们赶紧起程,这里距黄 石镇至少有一天半的路程,必须赶路。” “我知道。我早料到你一旦有她的消息,一定恨不得插翅飞去,赶路又算得 了什么,”苏广非挪揄他。 欧阳昀只是淡然一笑:“你尽量取笑我吧!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 “谢了,我敬谢不敏,光是看着你和昊兄为爱受折磨的模样,我就凉了心, 我可不想自巳将来也变成和你们一样。”苏广非虽然说得笃定,心里却不清楚, 更不笃定。 “多说无益,走吧!”欧阳昀淡淡地撇嘴笑,人却似阵轻风,倏地从房间内 消失。看着欧阳昀迫不及待地离开,苏广非只有跟了出去。一白一青的人影骑上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地离开镇上,直朝黄石镇奔去。 他们夜以断日地赶路,一天半的路程,他们只花了一天就赶到黄石镇。 当他们进入黄石镇不久,一名碎剑山庄的部属立刻赶到他们落脚的地方。 “属下张富拜见二少爷、苏公子。”张富长得十分瘦小,但是身手却十分灵 活敏捷。 “事情办得如何?”欧阳昀单刀直入地问。 “尚未发现谢姑娘的行踪,但是我的手下巳分成好几批正搜寻,应该很快就 有她的消息。” “好,如果找到她,立刻通知我。” “是,如果二少爷没有事吩咐,属下先告退。” “你去办你的事,尽快找到人。”欧阳昀挥挥手。 张富立刻退了出去。 “广非,你先去休息吧!”欧阳昀看着坐在一旁的苏广非道。 “你呢?” “我睡不着,…想坐一会。” “这些日子,你吃不好、睡不着,担心她到折磨你自己的身体,有用吗?” 苏广非劝他道。 “我不是折磨自己的身体,我只是还没有睡意,坐一会自然会休息,你不需 要为我担心。”欧阳昀微蹙眉头,淡漠地道。 “咱们赶了一天的路,你会不累?你睡不着不是身体上不累,而是绷得太紧, 安不下心来;我说得对不对?”苏广非直率地说。 欧阳昀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说:“我自己的身体, 我会照顾,你就不必担心了。” 苏广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放弃说服他的念头,叹道:“随你吧!我知道现 在的你,除了谢萝,什么都不重要,我只希望早点找到她,免得你继续虐待自己。” 欧阳昀对他的话似乎是充耳不闻,只是安静地喝着茶。 苏广非轻轻摇摇头,说声晚安,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宽广的房间在苏广非离开后,顿时变得沉寂,只见烛光插曳,将欧阳昀修长 的身影拉得更加巨大,而寂寞。他从来不曾觉得寂寞过,他的个性冷静、淡漠, 孤独是常有的事,但是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寂寞,可是现在,正确地说是在谢萝 离开后,他一直感受到深切的寂寞宛时无刻围绕着他,这种空虚的感受比椎心还 心痛,更让他坐立不安。 欧阳昀起身走到门边,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他仰首望月不禁慨然长叹。月亮永远高挂夜空,而伊人如今在何处? —阵心疼随着相思而来,他从怀中掏出前次与谢萝到“君子阁”买的玉镯, 手指温柔地抚摸过玉镯光滑柔润的表面; 总有一天,这只玉镯将环着谢萝的手腕,永远烙上他欧阳昀的印记。 欧阳昀凝视玉镯的眼蛑,流露出一丝苦涩。 这一次,谢萝的离开让他饱尝恐惧与相思之苦。这种沉陷在忧虑的痛苦中而 无法自拔的感觉,使他真正明白自己对谢萝用情之深,深得救他自己也觉得害怕。 谢萝仅仅是离家,他就仓皇得失去惯有的冷静,如果有一天,她永远的离开 这个时代,永远的离开他,他不能再看见她生动百变的脸孔,听不见她的声音, 碰触不到她的温暖,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欧阳昀站立的姿势不变,整个人却僵硬得如同石像。 他一直避免自己去想这种事,他一直肯定的相信没有人或事能将谢萝自他身 边带走,但是此刻,他不得不正视,除了谢萝本人之外,还有死亡,以及那不可 思议的命运,都有可能将谢萝从他身旁抢走;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来到,他… 欧阳昀深深叹口气,问题的答案他真的不知道,能够确定的一点是,他将不 再是他自己。 月渐西沉,天际逐渐泛起白光,他不知不觉又站着过了一夜。 苏广非打开房门,看见的第一眼就是他站在小院中, 神情落寞地望着前方。从他衣服上、发上沾染的露水,苏广非确定欧阳昀站 在小院中一整夜,而非清晨醒后才到院中。 苏广非伸手拍拍他的肩。“已经黎明了,你也站得够久了,休息一下吧!” 欧阳昀只是扯扯嘴角道:“既然已经黎明,又何须休息?” “昀哥…” “吃早点去吧!我饿了。”欧阳昀阻断苏广非的话,转身离开小院,朝客栈 的前厅走去。 苏广非闭上嘴,明白的不再多说,迈开步伐赶上他,和他一起并肩走进前厅。 他们才落坐,欧阳昀就直盯着由街上冲进客栈的张富。 “二少爷,有消 息了。” 欧阳昀眼神一亮,忙问:“在哪里?” “就在西北方不远的菩提庵。”张富急忙回道。 张富韵话才说完,他就发现欧阳昀不见了,又一个眨眼,原本坐在桌边的苏 广非也不见了。张富这才见识到何谓高手,对欧阳昀和苏广非更加尊敬。 谢萝甩手按着太阳穴,企图将隐隐作痛的头疼给压抑下去,从两天前,她就 开始头痛,甚至发烧,平常她只要喝点水。睡个一天,感冒自然被消灭得无影无 踪,但是这一次,可能是太过疲劳,抵抗力宜速下降,不要说睡一觉,就是睡个 十天,没有药,她这个来势汹涌的感冒还真不好对付,更何况还有两批人马拼命 追着她跑,要休息?唉!难哦! 说真的,她实在不得不佩服那些人追踪的本事,好似能上天入海般地紧贴着 她的背,如果不是魅星,她早被人给追上,然后采个五花大绑,给绑回牢中或是 黄家的地牢之中。 这个时候,她就会想念现代的飞机,一飞几千里,载着她离开被人追捕的窘 境,或是有欧阳晦那种神奇的轻功——怎么回事,又想到他?是因为人在生病时 容易脆弱吧!她总是不自觉地想到欧阳昀,尤其是在讨厌的黄家麟和可恶的买云 山派人追捕她之后,她更加强烈地思念碎剑山庄的安宁、祥和。说实话,她不是 没有想过回去,只是她不好意思带着两个大麻烦回去碎剑山庄,万一为欧阳家带 来麻烦;她可是会寝食难安。所以哟,她只好继续跟他们玩捉迷藏,看是谁先去 耐心。 庵门前似乎发生什么事,吵闹声连身在后院的她都听得到。该不会是哪一个 人找上门了吧!谢萝顾不得痛欲裂的头,急忙往前门走去。她才走到前厅,就瞬 见黄家麟令人心烦的声音。 谢萝大声地叹口气,看来游戏得提前结束,她可不希望牵累到菩提庵内的师 父们。 “一大清早,就听见不识好歹的笨呆子打挠出家人清修,黄家麟,你不怕报 应吗?”谢萝走出来,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 “臭小子,这一次你插翅也难飞。”黄家麟一看见谢萝,立即咬牙切齿地叫 着。 谢萝看着他。“你想打架。我们出去打,不要玷污佛门净地。”接着转头对 一旁的师太打揖道:“多谢师父收容谢萝,谢萝告辞。” “施主。。。” “师父莫为谢萝担心,我不会有事,告辞。”谢萝轻轻一笑,转身离开菩提 庵,往—旁的树林移动。 黄家鳞带着人马,盯着她宇起离开。 走到一块平地,谢萝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黄家麟, “喂!你跟我这么久,到底想干嘛!” “干嘛?我要你也尝尝受人羞辱的感受,你让我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我要 你在黄家村村民面前向我下跪。” 黄家麟冷笑。 “下跪?我谢萝除了父母、天地之外,还没有向谁下跪过, 你还是换个主意吧!”谢萝翻翻白眼。 “臭小子,死到临头还,嘴硬,看看到底是谁要换主意。”黄家麟一吼,他 的身后立刻走出一名壮硕的大汉。 谢萝两双手不断出汗,头似乎要爆炸似的痛苦,她知道现在照镜子,她的脸 色一定苍白得可怕,不要说她正病着,就是没病,她也知道面前这名壮硕的男子 不好对付,更何况她在生病,两眼发昏,四肢无力,要不是不想让自己在黄家麟 面前示弱,她早倒下了。 大汉一步步朝她走近,谢萝在心中大喊:完了,看来今天我是在劫难逃,准 备回老家去了。不行,我谢萝怎么能够束手就缚,任人宰割?好歹也要尽全力一 搏,让欺负我的人吃点苦头。可是,想和做却是两回事啊! 就在大汉的手伸向谢萝的衣襟时,一道人影飞进他们之间,将大汉给摔出五 尺之外。 谢萝呆愕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竟是她朝思幕想的欧阳昀!她真的以为自己眼 花了,一定是发烧将她的脑筋烧坏掉了,可是,她的心脏却倏地狂奔起来,几乎 要夺腔而出。 他的脸色似乎不比自己好,而且眼中跳动的怒火,连她也不顾去面对。但是, 这怒火却像是一剂镇定剂,将她的神经安抚下来,谢萝知道他的怒火不是针对她 而来, 而是对另一群人。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插手本大爷的闲事,快给我滚开,否则我连你一起修 理。”黄家麟又急又气地瞪着欧阳昀这个半途杀出的程咬金。 “你如果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会杀了你。” 欧阳昀烈火似的眼睛,像要烧焦黄家麟,冷冽如寒冰的声音,又将黄家麟由 火里推入冰河之中。 黄家麟从来没有这种发冷韵感觉,他只是一句话,自己却好似从地狱里走了 一圈回来。 “你。。。。你究竟是谁?竟敢恐吓我。。。。我黄家麟。”黄家麟结巴巴 的模样,令谢萝失笑出声,但是因为太虚弱了,只发出颤抖似的喘气声。 欧阳昀转头望着谢萝,伸手摸她的额头后,脸色大变。“你发烧了?” 欧阳昀对谢萝呵护、爱怜的情景,让黄家麟等人一楞。 “没想到你们…”黄家麟未说完,一颗馒头咻地塞进他的嘴中。 苏广非沉着脸道:“如果你敢胡说八道,下一次塞进嘴里的就不会是馒头了。” 黄家麟将馒头吐掉,大骂道:“王八蛋,你又是什么东西?” 苏广非冷冷地道:“我不是东西,是个人。” “废话,我们公子要你报上名来,我们公于不屑和无名之辈动手。”黄家麟 身后一名武夫叫嚷道。 苏广非扬眉道:“如果你们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吧!我是‘快意堂’的 苏广非,那一位是‘碎剑山庄’二少爷欧阳昀,而你们找的谢萝,是欧阳少爷的 朋友,而且是位姑娘,明白了吗?” 黄家麟一听,两脚开始打颤,不论是苏广非或是欧阳昀,他一个都惹不起, 尤其是欧阳家,碎剑山庄在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他向天借胆,也不 敢和碎剑山庄为敌。 “我…我…冒犯了二位,我……”黄家麟猛用袖子擦汗,只差没有下跪。 “你冒犯的不是我们,而是谢姑娘。”苏广非冷笑道。 “是!是!在下冒犯谢姑娘,请谢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黄家 麟立刻道。 谢萝没有理他,只是对欧阳昀道:“我想我要晕倒了。”说罢,整个人瘫倒 在他身上。 欧阳昀脸色死白地将她抱起,朝苏广非道:“找大夫,快!” 苏广非立即动身前去请大夫,欧阳昀抱着她,如箭矢般冲出树林,刹那间, 树林中只剩黄家麟等人,他抹抹头上的冷汗,决定尽早离开黄石镇回家,不敢再 逗留下去,以免另生枝节,到时,他想逃都来不及。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