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赖啊,这次的程式做得很成功,出资的大老板半句批评都没有,我看他 简直满意到不行!”两个高大的男子走入饭店,准备享用丰盛的欧式自助餐,西 装笔挺的那个搭着另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子肩膀,两个人看起来感情很好。 “说话就说话,别这么勾肩搭背。”蹙眉拨开朋友的手,阎子厚不习惯与人 如此贴近,尤其在公共场合,更遑论对方还是个男人。 “你老是这么冷淡。”男子撇撇嘴,讪讪地收回手臂,顺道抖了抖西装衣领。 “难怪你不想到公司跟大伙儿一起工作,喜欢窝在家里一个人写程式。” “我们不止一次谈过这个问题,旭康。”找到一个位子落座,阎子厚指了指 对面的椅子。 “我不喜欢被硬邦邦地绑在办公室里,你如果不满意不妨直说。” 那只会影响他的创作,所以他不喜欢。 “我哪敢不满意?”周旭康招来侍者,脸上是一贯的笑意。 “冲着你为公 司赚进大把银子的分上,再不满意我也得忍。” 待侍者靠近并确定人数离去后,其间阎子厚的眉头一直都没松开。 “听你这样讲,似乎感到很委屈?”周旭康是阎子厚的同学兼合资伙伴,他 们共同创立了一个网路游戏设计公司,刚在业界闯出小小的名堂。基本上两个人 合作还算愉快,除了他不愿打卡上班这一点。 为了这点,他和负责推广业务的周旭康激辩许多次,最后妥协的永远都是周 旭康。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委屈。”委屈的是公司里的女同事。 “我只希望有 空你能多到公司里‘晃晃’。”周旭康意有所指。 阎子厚内敛沉稳又有才华,公司里不晓得多少女同事爱慕着他,可是他一向 来匆匆、去更匆匆,根本连半点机会都不肯留给人家,害得那些单身的女同事们 个个哭花了手帕,却始终得不到梦中情人一眼眷顾。 “你最近太闲了是吧?”冷睐他一眼,他起身走往餐点区,途中先拿一个盘 子。 “唉,干吗这么说?”周旭康习惯了他的臭脸,不以为意地跟上他,也拿了 一个盘子。 “我就搞不懂,公司里那些女同事个个如花似玉,每一个都眼巴巴 地垂涎你的青睐,为什么你总是不屑一顾?” “所以我说你是太闲了。”夹起一坨青菜,他放下夹青菜的夹子。 “闲到 无聊至极,妄想装扮乔太守。”像个小丑似的。 “我想啊,你要不是有不可告人的断袖之癖,就是你早有心仪的女子。”周 旭康自讨没趣地叹了口气,引来几个附近好事者的眼光。 阎子厚重重一震,眉头又紧皱起来。 “你在说什么傻话?” “认识你这么些年,我还活泼健康地安在,可见我们可以剔除第一个可能。” 事实上,不少男同志对他表示兴趣,可惜他没这方面的性向。 “男人呐,没一 个好东西,如果你不是早有心仪的女子,不可能对任何女人都没‘性’趣。”不 怕阎子厚生气,他说得极为露骨。 “你不是男人呐?”莫名其妙,这么折损男人的尊严?阎子厚赏他一记白眼。 “嘿嘿,这个指控可严重了。”周旭康露出白亮的牙,笑嘻嘻地夹起一块烧 烤牛肉。 “我连孩子都有了,怎么可能不是男人?”虽然他跟阎子厚同年,但 他的女儿已经四岁了,比阎子厚早一步当老爸。 无聊地耸着肩,阎子厚不置可否。 “你确定孩子是你的?” “你该死的说什么鬼话?!”被将了一军,周旭康的双眼回瞠,满脸不敢置 信。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这样被质疑,他像被攻击的雄狮般低咆。 “开玩笑而已,那么紧张干吗?”掏掏耳朵,他安抚地拍了拍周旭康的肩, 却在不注意的当口撞到身后的人。 “啊!”被撞的人显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手中的空盘子掉到厚重的地毯上。 “抱歉!”发现自己闯了祸,阎子厚忙转身扶住被自己撞得踉跄的女子。 “我没注意……西瓜?”女子抬头看他一眼,看清女子的容颜,他不禁愕然。 “猴子?”罗凯媭这才看清背后撞人的鲁男子,不是那只臭猴子还有谁?, 她果然跟他冤家路窄。 “该死的臭猴子,你什么人不好撞,偏偏跑来撞我?” “我怎么知道你会在这里?”觑到周旭康不怀好意的眼神,阎子厚一凛,赶 忙放开撑住她的手。 “哎哟!”不料他这一放手,罗凯媭来不及站稳的身子整个偎进他怀里。 “要死啦!你干吗突然放手嘛!”她气得捶他出气。 “这么大个人了,你就不能站好一点吗?”阎子厚对上周旭康满是兴味的眼, 只能苦笑以对。 “真倒霉,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她跟王志骏约在这里谈保单细节,千料 万料,料不到会遇见这冤家,害她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淑女气质毁于一旦。“下 次麻烦你排行事历给我,好让我尽量避开你。” 周旭康忍不住爆笑出声,对罗凯媭的反应感到有趣极了。 “你谁啊?人家在讲话你笑什么?”罗凯媭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推开阎子 厚。 “小姐你好。”扯开颠倒众生的魅笑,周旭康主动伸出右手。 “我是子厚 的同事,不知道小姐如何称呼?” 罗凯媭看着他脸上的笑,忍不住抖了抖肩,感觉自己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她挨近阎子厚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 “唉,猴子,你朋友好像怪怪的,没事笑得那么热情干吗?”而且跟她还不 熟,怪人一个! 忍不住勾起一抹笑,他轻声回应,“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没恶意的。” “凯媭?”王志骏在位子上久等不到罗凯媭,他耐不住地循声找过来。 “王先生,你也来拿餐啊?”罗凯媭一见到王志骏靠近,立刻职业性地端出 笑脸。 “这两位是……”见到眼前两名高大的陌生男子,不算矮的王志骏硬是矮他 们一小截。 “我是……” “他是我邻居,我们打小一起长大的。”没给阎子厚说话的时间,罗凯媭稍 稍紧张地出言介绍,省得臭猴子伺机整她。 “阎子厚,这位是信宏科技的副总 王志骏先生,我的客户。” “幸会。”讪讪地伸出手,阎子厚对她的介绍词不满到极点。 “幸会。”王志骏落落大方地与他握了下手,注意力转到周旭康身上。 “那这位是?” “我是周旭康,阎子厚的同事。”不愧是做推广的料,周旭康立即双手奉上 名片一张。 “希望有机会可以为信宏效力。” “好说、好说。”王志骏接下名片,顺手也抽了张自己的名片给周旭康交流。 “这是敝人名片。两位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用餐?”他客气地提出邀请。 “……” “不用了。”在周旭康还来不及将“好”字发音完全,阎子厚便出声截断他 的发言权。 “我们不方便打扰你们谈公事。”既然是罗凯媭的客户,就表示他 们正在谈保险,他们的确不适合介入。 “千万别这么说。”王志骏笑看罗凯媭一眼,颇有深意地说: “凯媭的朋 友,就是我的朋友;相信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 阎子厚眯了眯眼,看向王志骏的眼多了分犀利。 “是吗?那就不打扰了,再会。”最好永远“不会”。他淡然地说完,转身 就走。 端着满盘的菜肴走回座位,他突然没了食欲。 “原来那位小姐是跟你一起长大的‘青梅’啊。”周旭康笑着入了座,脸上 的诡笑仿佛透视了什么秘密。 “认识你这么久,我都不晓得你身边有这么个直 率的青梅小姐哪,竹马先生。”他淡淡地调侃道。 “不关你的事。”阎子厚摆明了不想谈她。 “嗯——这里的炭烤牛肉真地道,汁多味美。”抽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周旭 康还没完。 “要不要我猜猜,这位青梅小姐在你心里有多少分量?小竹马。” 单看阎子厚保护她保护得密不透风的情况看来,这小子要不就对人家完全没 意思,要不就是在意得要死。依他看,第二种假设的可能性较大,不然他不会对 其他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吃你的吧,多事!”懊恼地瞪了他一眼,阎子厚拿起盐巴罐,硬是在周旭 康的盘子里洒了一堆盐巴粉。 “喂喂——”周旭康抢救不及,呆愣地看着菜肴上一堆像小山的白色细粉。 “不需要这么对我吧?”他不过是好奇了点、话多了点,有需要承受这种对待 吗? “闭嘴!” 瞧她吃饭的优雅姿态、掩嘴而笑的柔媚风情,那完全不是他熟悉的罗凯媭。 她该是狼吞虎咽、大叫大笑的男人婆模样,跟现在眼前的她截然不同! 遥望谈笑风生的王志骏,阎子厚的心情免不了地阴郁起来—— 难得的假日,一家人相约到户外踏青,包括罗凯倩和她的夫婿苏成渊都被征 召回来。虽然阎子厚是“外人”,但由于现在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自然也在受邀 的行列之中。 “热死人了!”拉扯着身上的雪纺纱洋装,罗凯媭像小狗般吐着舌头大叹。 “什么鬼天气嘛!热死人不偿命。” “谁教你不穿轻便一点的衣服?”阎子厚冷觑她冒汗的头脸,忍不住掏出手 帕递给她。 “拿去擦擦,整头整脸都是汗,臭死了!” “嫌臭啊?”扯过他递来的手帕,她老实不客气地擦起汗来。 “嫌臭不会 滚远一点?谁教你要走在我旁边。”她没好气地咕哝着。 “你已经走在最后面了,我要是不跟着你,到时你走丢了怎么办?”这妮于 是出了名的路痴,万一跟丢了大家的脚步,绝对没办法一个人找到回家的路。 “拜托!我有钱,不会自己坐计程车回家?”她翻翻白眼,努力往上坡路段 走。 “这里是山路,计程车不会上来。”他凉凉地堵她一句。 “那我不会走下山呐?”瞪了他一眼,她的步伐更快了。 “山下总有计程 车吧?” 挑挑眉尾,他的语气满是不信任, “我怀疑你连下山怎么走都不晓得。” 虽然标示和路径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他还是不敢放任她一个人乱走。 “臭猴子,你知不知道你很让人讨厌?”她皱眉,老是甩不开他稳健的脚步。 “你不要一直跟着我,我自己会走!” 阎子厚脸色一沉,拉长了脸, “我说了,你会迷路。” “迷路等真的迷路再说啊!”他这么跟前跟后的,她都没心情看风景了。 “你先走,我保证随后就到。” 阎子厚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沉默地拉大步伐,很快便将她远远地丢在后 面。 “子厚?”罗凯倩首先发现他一个人跟上了,而凯媭则不见踪影。 “凯媭 呢?她不是跟你走在一起?” “她说她可以一个人走。”事实上是她嫌他烦。她总是这样,完全不经思考 就说出伤人的话语,要不是他的脸皮够厚、心脏够强,早就……不理她了。 “呕!她一个人不行的啦!”张玉娟一听可紧张了。她那小女儿从小到大不 晓得走丢了多少回,不折不扣是个超级大路痴;这下子可好了,没子厚跟在旁边, 不用二十分钟她就会哭爹喊娘了。 “子厚,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没方向感嘛,为 什么放她一个人走?”张玉娟忍不住责怪起他来了。 “我说过了,她不听。”拿出背包里的矿泉水,他恼火地灌了一大口。 罗凯倩笑着拉了拉张玉娟, “妈,凯媭八成又跟子厚闹别扭了,就让她一 个人走也好。”大家是出来玩的,可别因此坏了玩兴。 “那丫头就是学不乖,让她尝尝苦头也好。”罗祥青的心是偏的,严重偏向 阎子厚那边;他早就将子厚当成自己的女婿看待,为了让女儿嫁到阎家有好日子 过,现在不多巴结点怎行? “老头子,你是说咱们小媭一定会走失喽?”张玉娟大骇。 “不会啦,妈。”苏成渊笑嘻嘻地安抚张玉娟。 “小媭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会看路标跟上来的,我们到山上等她绝对没问 题。” 绝对没问题?才怪!阎子厚和罗凯倩对看一眼,着实对这句话没啥信心。 “好啦,妈,我们到山上等嘛,不用多久小媭就会跟我们会合了。”罗凯倩 昧着良心说瞎话。她不是不但心妹妹会走丢,而是她知道,小媭万一真丢了总有 人会受不了地去把她找回来。 “会吗?”张玉娟心里就是不踏实,忍不住多问了句。 “会啦会啦,你就是爱操心。”罗祥青不耐地拉着妻子往上坡走,似乎完全 没把女儿的安危放在心上。 一伙人又嘻嘻闹闹地往山顶目标迈进,仿佛大家都将罗凯媭能安然到达山顶 一事当成理所当然;一路上惟有阎子厚频频回首,却怎么也看不到熟悉的那个女 人—— 迷路了!她真的迷路了?! 该死的臭猴子!都是他那张乌鸦嘴,瞧瞧,现在一语成谶了吧? 奇怪了,她明明跟着路标一路往上走,也不知道哪儿出了差错,越走越偏僻、 越走越荒凉,害她心里不由自主地发起毛来。 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耶和华、释迦牟尼……她无力地背靠着一棵大树, 揪着之前阎子厚递给她的手帕,一张嘴喃喃地将所有知悉的神明全“召唤”过一 遍,一颗心仍止不住地惴惴乱跳。 天呐!这是什么鸟不生蛋的狗屎地方,为什么半个人都没有?! 一只飞鸟仿佛受到惊动,突地冲出树梢、越过她头顶疾速而过,惊得她尖叫 出声, “啊——” 她抱着头蹲在树下,双肩不停抖颤,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宁静的树林里回荡… …久久才回过神来。 “妈?爸……”她越来越不安,开始试着找路走出迷宫般的树林。 “姐? 姐夫?”每个她熟识的亲人都让它唤过了,她就是固执地独漏那个最挂心她的人。 “谁啊?有没有人来帮帮我?”她的腿都软了,惊恐的眼不住看向幽暗的树 林深处,惟恐随时有不知名的生物冲出来攻击她。 “爸……姐夫……”算了,就算妈跟姐突然出现了,恐怕也扶不动她。她真 的没力气了,还是认命点,只叫男性亲人好了,至少他们还有力气背她走下山。 “你们谁来带我出去?” 她在树林里兜了一阵子,因为没有带表,感觉时间过了好久,仿佛比一世纪 还久;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开始有了想哭的冲动。 怎么办?万一没有人发现她困在这片树林里,那她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 不就得埋藏在这里长眼? 不要啊!她还没谈过轰轰烈烈的恋爱、还没亲过嘴接过吻、更没有享受过朋 友说的那种欲仙欲死的情欲滋味;这些身为人类应该一一体验的过程,她一项都 没尝试过,她不想那么早死! 就算真的注定得死,她也要用火化的,才不要以如此原始的方式埋藏在这里, 任由美丽的躯体生虫、长蛆,甚至可能有老鼠、蛇啊什么的钻过她的骨头、眼窝, 单单这么想着,就足以令她失控尖叫! “臭猴子,都是你……都是你啦!”她全身乏力地倚着一棵不知名的大树, 连站着的力气都用罄了,无力地跪坐在黄褐色的泥地上。 “就只知道欺负我, 你知不知道我就要死在这山里头了……” 泥土弄脏了她雪纺纱的洋装,拭泪的时候,手上的泥沙让她抹得满脸脏污, 可是她一点都不在乎。 反正都快死了,还在乎什么呢? “到底谁可以来救我?”她用力地吼叫着,其实叫出来的声音只比猫咪好上 那么一点,可悲得连回声都引不起。 泄愤似的捶打地面,她哭花了眼、迷蒙了视线,陡地,一只肥大的黑灰色老 鼠由她身畔的草地冲了出来,恶劣地踩过她穿着凉鞋微露的指尖;那条恶心招摇 的肤色尾巴恶劣地晃过她瞠大的眼,吓得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尖声嘶吼。 “啊——” “小媭!”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适时搂住她颤抖的身躯,不断在她耳边安抚 道: “没事了,我找到你了,没事了……” “不要!”她失控地捶打搂抱她的“不明物体”,以为牛头马面就要来拘捕 她的魂魄。 “不要抓我!不要!我不要那么早死!放开我!” “是我,是我啊!”阎子厚几乎抓不住她胡乱挥打的双手,好几次被她的铁 沙掌迎面痛击。 “小媭是我,我是猴子!”他担忧地不断表明身份。 “不要!我不要死在这里!我……唔!”她听不见任何语言,连她熟悉的中 文她都听不进去,直到一方柔软的唇瓣吞噬她叫嚣的嘴,她怔住了。 谁?谁在吻她?怎么牛头马面也会亲吻凡人吗? 阎子厚心疼地吻住她。他不知道失控中的女人,力量会比一个大男人还大,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之下,他只能选择最原始的方式让她安静下来,即使满心忧虑 也不能阻止他—— 发现她不再挣扎,乖顺地瘫软在自己怀里,理智告诉他,他该停止这个吻, 但他停不下来;这是他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达成心愿的机会,他舍不 得。 扶住她的后脑,他放任理智漂流,略嫌急躁地加深这个吻的深度。直到她揪 住自己手臂的小手止不住地抖颤,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她。 “猴子?”她的声音沙哑,因为喉咙哭过了头也喊过了头,更因为流失的水 分而干渴,她茫然地轻抚他的脸颊,以为眼前的他是幻觉。 “是我。”感谢老天!她至少还认得出他来。“渴吗?喝点水好不好?”赶 忙拿出背包里的矿泉水,凑近她嘴边喂哺她。 “好甜……”她贪婪地吸吮着源源流出的液体,微肿的唇被滋润得恢复些微 血色。 阎子厚凝着她唇瓣的眼变得深幽,感觉身体燥热了起来—— 最后,是阎子厚背她下山的。沿途他们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 没有人提起那个吻,也没有人互相质问对方的不是,他们只是静静地走着,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她…… 罗凯媭疲累地趴伏在他背上,神志几乎散涣了去;他沉稳地踩着坚毅的脚步, 在尽量不让她感到颠簸的情况之下,安然将她背到山下。 “老天爷!幸好找到你了!”等在山下的张玉娟老泪纵横,想不到自己的女 儿到二十六岁还会迷路,那泪水真不知是因为担忧还是羞愧来得多一点? “小 媭,你吓死妈妈了!” “我不是早说没事了吗?你就是爱瞎操心。”罗祥青松了好大一口气,眉心 的皱折也好不容易得到平抚,擦了擦老伴的老泪,他的鼻头不禁微微发酸。 “子厚。”看了眼疲累睡去的罗凯媭,罗凯倩的一颗心缓缓落入正常位置。 “在哪里找到她的?”她多少也得负点责任,但最夸张的是,媭竟然真的走丢 了—— 她发誓,他们绝对不是故意诅咒小媭的! “树林里。”直到现在,他的耳边还响着她的尖叫声,如此凄厉、如此惊恐, 绞得他五脏六腑全揪疼了起来。 “八成走岔了路,转到小径去了。”这是假设, 也是最大可能。 “回来就好。”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苏成渊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她累坏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结束踏青行程,只是一路上罗凯媭都不曾醒来过……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