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缘 晓风刚结婚不久,有了个儿子。这一天晚饭后,妻子阎雯正在厨房洗碗,晓锋 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忽然晓风叫妻子快来看,说是报纸上登着母亲找女儿的广 告呢,领养人也姓阎,说不定找的就是你!晓风这话是信口开河,他知道他的妻子 是一对江湖艺人的养女,从小从外地抱来,也不知她家乡何处。事情已隔二十多年, 谁知道她的父母在什么地方,还在不在人世。这一叫实际上是与妻子开玩笑,然而 却触动了阎雯一直挂在心头的思念。她根本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她的养父母其实 也只在抱她的时候匆匆的见了她的母亲一面,早已记不得容貌了,更不知道是那里 人。唯一能和父母联系的是挂在她身上的银锁。虽然养父母只有她一个子女,待她 很好。但血肉相连啊!她总免不了要思念亲生的父母,她想搞清楚当初母亲为什么 要丢掉她。尤其在梦中,常常会出现五花八门的父母形象,并且总是影射着丢弃她 的理由:右派、反革命、劳改犯、走资派、臭老九。但出现最多的却是伸手要饭的 叫花子。这些实际上是反馈着她醒时的猜测: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那个父母肯把 自己的子女送人呢。因为按自己的年龄推测,她正出生在十年动乱的前期。结婚以 后这种梦逐渐少了,也许是有了丈夫的呵护;也许是因为日久无望。更重要是自己 有了孩子。有感于自己的身世,她对孩子百般关爱,藉此填补了她的隐痛。再说, 她的养父母年时已高,她应该报答养育之恩,尽责尽孝。工作、家庭,养老护小的 繁忙使她失去了思念的余暇。晓风这一喊,又勾起了她的思想沉淀,不由得一阵隐 痛涌上心头。然而这种广告报纸上每天都有,她已经麻木了,不可能有这么巧吧。 但晓风不知从这则与其他寻人启事几乎一样的广告中悟出了点什么,却一反常态十 分认真起来,一股脑儿摧促妻子给对方写信试探。阎雯拗不过,便说,要写你就写 吧!就这样一封介绍阎雯情况的信寄到了广告中署名的某县。 谁知巧事却偏偏是有的。不久真的回来了一封满纸充满情感的信。信中告诉阎 雯她的出生年月和银锁都对得上,很可能要找的就是她。过几天,找女儿的那个母 亲将亲自她家当面辨认。见到回信,晓风是十分高兴,阎雯却失眠了,思绪万千。 养父母是坐立不安,常露出眷恋、辛酸的目光。 现在应该来交代一下阎雯养父母的情况了。养父母原来是师兄妹,养父的岳父 就是师傅,养母是师傅的女儿。一生以说书为生,浪迹江湖,四海为家。建国后, 说书人组织起来,成为曲艺团。单位一大,加上行政人员,集体演出收入难以自负 盈亏。因此动员艺人们各自找门路出去演出,只交一部分管理费。当时的形势对说 书内容限制较大,说传统剧目要剔除封建色彩和迷信。说新书却听的人不多。因此 收入微薄,养家糊口极不容易。现在老了,只靠文化部门发的几十元养老金过日子。 如果没有子女的补助日子会很艰难。这使他们对阎雯找父母的事忧心重重。 约定的这一天终于到了。阎雯一早就整理好房间,采办果品。养父母也换上了 新衣服。这以后全家就静静的坐着,谁也不说话。上午没有来。中餐草草了事。下 午也不敢午睡。二时多,养父母打起了瞌睡。门铃响了。晓风打开了门,只见门外 站着一位花白头发的丰腴妇人,穿着入时,气质不凡。见门开了,就问晓风,“请 问,这里是不是阎雯的家?”晓风一边答“是!”一边连忙让妇人进客厅就坐。阎 雯和养父母也一起站了起来。阎雯正好站在门边的光亮下,与进门的妇人闹了个面 对面。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妇人突然抱住阎雯的肩头说:“你一定就是阎雯!多 象年青时候的我。”搞得阎雯一时不知所措。“快把你的银锁给我看看!”还是晓 风冷静,他拉着妇人到沙发上坐下,泡上香茗,请她先息息气。妇人被拉得勉强坐 下了,一只手却拉着阎雯不放,拖着坐到了身边,一定要阎雯立时拿出银锁给她看。 阎雯只得向妇人说明,回房间从贴身处取出银锁来。这时,妇人才有功夫向四周观 望。她看见了坐在暗处的养父母,疑惑的走上前去凝视着,早已忘记了取了银锁出 来,站在身后的阎雯。良久,妇人似乎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他们年青时的模样,一 声带哭声的“真是你们!”说出口,忽然就跪在了养父母的前面。慌得养父母连忙 站起来搀扶她。可见她对这张只见过短暂一面的脸记得多么牢固。 一九六七年秋天,县城两派武斗不已。养父母无法说书,生活无着,便想到上 海去找有老关系的几家书场帮忙,开讲几场,赚点钱聊以度日。谁知到上海一看, 书场都已关门,熟人也已不知去向。眼看开讲无望,想待在上海,又盘缠将尽。失 望之余,只得打道回府,到乡下另想办法。这一天下午,阴云密布,秋风萧瑟,夫 妻俩倦缩在火车站候车室的长椅上候车。他们也没有注意到旁边什么时候坐下了一 位衣衫蓝缕,怀抱婴儿的青年妇女。那个青年妇女却不断的打量着他们,接着主动 的与他们打起了招呼。养父母两人坐着无聊,便一起聊了起来。相同的生活困境, 拉近了她们的感情距离,双方的话越说越投机,不多一会便象老朋友一样亲热了。 妇女从谈话中知道了他们是一对艺人夫妻,男的姓阎,人到中年尚无子嗣。虽然生 活清苦,居无定所,但为人忠厚。不知不觉他们的上车时间快到了。青年妇女忽然 说要上厕所,请阎师傅暂时抱一下她的婴儿。 阎师傅夫妻俩欣然同意,只是叫她快一点,以免耽误他们上车。奇怪的是青年 妇女走前长久的吻着她怀中的婴儿,一边嘴中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然后便连包裹 将婴儿交到了阎师傅手中,快步而去。 想不到人去如黄鹤,不见综影。为了等她,将婴儿还给她,阎师傅夫妻俩当班 火车票作废。第二天又去候车室等了一天,仍是不见青年妇女人影. 这时,他们的 袋中只留下一张火车票钱了。回想起妇女走时的异常举动,夫妻俩怀疑青年妇女是 故意不来的。 没奈何夫妻俩打开婴儿的包裹一看,里面有一把银锁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字迹 端正,看来不象是临时写的,估计她是预先写好放在包裹里,存心要把婴儿送人的。 纸条上写着:“我是一个前途坎坷的人,女儿跟着我只会吃苦。为了女儿的将来, 我只得忍痛将女儿送人抚养。我看你们是好心人,又无子女,一定会待我女儿好的。” 下面写着婴儿的出生年月。看完纸条阎师傅久久无语:想不到多年说给人家听的故 事今日降临到了自己头上,真象是上天的刻意安排。此刻他看看怀中可爱的婴儿, 真是他们想要的;但前面等着的却是穷困潦倒的生活,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过 下去。思虑再三,总是舍不得丢下婴儿,自行离去。就这样他们带着婴儿回到了家 乡。 这里三个老人相对稀嘘,语声哽咽,想不到这辈子还能见面。但阎雯却怎么也 悲伤不起来,眼前这个花白头发的老妪真是自己梦中的亲娘?为什么当初将我随手 送人?满腹疑团无从解答,于是拿着银锁呆在一旁。 老妪是谁?她叫方岚,年过半百。当年大学毕业参加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 在工作队内部“四清”时,自己上溯三代,无限上纲,挖阶级根源,上中农被说成 是漏划富农。“四清”后虽然成分没有改,但工作队领导认为她这样的人参加工作 队不太合适,于是提前分配到某县工作。那个县的人事部门看了她的档案,竟把她 安排到乡里工作。 那时的她着实有点垂头丧气,因为当时地主、富农是阶级敌人,是专政对象, 没有社会地位。她虽然不是,但“可能是”三个字就足以让她倒霉一辈子。知道情 况的人都会对她敬而远之。入党、提干这样的事更不会有她的份。 在乡里她小心翼翼,闷头做事,少说话。可是她的美貌还是招来了麻烦。不久, 一个乡干部开始追她,信誓旦旦,不嫌弃她的成分,不管有什么风浪都不会离开她。 她动心了,信了他的誓言。草草的结了婚,怀了孕。这时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 大革命开始了,在清理阶级队伍中,她被作为漏划富农被造反派揪了出来,带着身 孕被关在“牛棚”里交代。正当她需要支柱的时候,那个信誓旦旦的人却为了能够 作为“三结合”的革命领导干部,竟抛弃了她,和她划清界线,离了婚。当时她真 想一死了之,但她舍不得肚中的孩子,她一定要把她生下来。做产时,她住进了医 院,管理较松。她乘机逃了出来,带着婴儿四处流浪,东躲西藏,乞食为生。可是 她的女儿因为得不到应有的营养,越来越瘦。她心疼极了。看形势她的流浪生活远 远还没有到头。为了女儿能够更好的活下去,她决心把她送给人家。她开始留心周 围的人,她要为女儿找一家可靠的人家。那天她总算找到了阎师傅夫妻,决心把女 儿送给他们。但子女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要把心头肉送掉,娘的心头是多么痛苦。 因此她把女儿留给了阎师傅后,一直躲在暗处看着,生怕阎师傅会丢掉婴儿自己走 了,她好再去抱回来。心里不知有过多少次的冲动,想出去抱回自己的亲生骨肉。 一直看到阎师傅夫妻带着孩子上了火车,她才放心的离开火车站。送掉了女儿后, 她的心里不知流过多少泪,做了多少梦,梦见她接女儿回家。 十年浩劫,终于冬去春来。她平了反,安排了工作。她恢复工作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寻找女儿。可是阎师傅已迁往他乡。 改革开放大潮中,她辞职下海。千辛万苦,终成气候。现在她已有了一个小小 的公司,有了钱,有了一个新家。但她一直没有忘记还有一个生活在异乡的女儿, 她一定要找回她,弥补她二十多年应该给她的亲情。她多次登载寻女启事,均无结 果。她不死心,不断的在各种报纸上登,天不负人,这次总算如愿以偿。 母亲辛酸的叙述,使阎雯泪眼滂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亲情,她一声“妈!”, 随之激动的投入到母亲的怀抱中。方岚紧紧的抱着这个思念已久女儿,也不禁涕泪 俱下。 晓风对于这对母女相逢,无限感概。而在一旁看着的阎师傅夫妻俩却是百感交 集。 从内心说他们也希望她们母女重逢,但眼看千辛万苦养大的养女被认走,垂老 的夫妻俩还能依靠何人?想想当初为了养活她,到处讨奶水,讨米汤的情景;想起 依靠糊纸盒子、火柴盒子的微薄收入艰难度日的日子;想起因为付不起房租,栖身 破庙、凉亭的日子。但不管生活如何艰难,总是让她先吃饱、先穿暖。又想起当她 叫出第一声“爸”、“妈”时那种欢愉和激动的心情;又想起节衣缩食供她上中学 的艰苦岁月;想起她参加工作后拿回来第一次工资的高兴劲。唉,原以为苦尽甜来、 终身有靠,却不料如昙花一现,失去得如此之快。想到此,不由得潸然泪下。但伤 心归伤心,总是人家的孩子,能不还给她亲生的娘吗?再说方岚这些年颠沛流离, 受尽苦楚,二十多年的思女之情也是够苦的了。 方岚究竟是过来人,她了解阎师傅夫妻俩此刻的复杂心情。她看见阎师傅夫妻 俩的脸色,推推阎雯,示意她去安慰俩老人。阎雯却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办才好。 看看阎雯的为难神色,还是方岚开口说,“我找到了女儿已经心满意足。女儿全靠 你们养大成人,应该跟着你们住,照顾你们,尽子女的责任。以后只要小夫妻俩能 经常去看看我,我就很高兴了。”说到这里,她看了看晓风,“我没有什么帮助你 们的,现在有了点钱,可以资助晓风办事业。”可是晓风婉言谢绝了,他觉得创业 应该靠自己,飞来的钱不能要。方岚看着他坚决的脸色,不仅不生气,反而欣慰地 笑了。她觉得这个女婿有志气。 正在大家都很高兴时,方岚却突然脸色阴沉了下来,变成了辛酸的脸容。因为 她忽然看到了阎雯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银锁。她快步走到桌边拿起了银锁,仔细看了 起来。在场的人都十分奇怪她的举动,阎雯的心头甚至泛起一丝疑意:难道她对我 是不是亲生女儿还有怀疑?否则为什么还要看我随身带的银锁呢?这是一把普通的 银锁,好多婴儿都带它。它的一面刻着“平安”两字,另一面是两条龙,正在抢吞 一颗绿色的珠子,也不见有什么特别。唉,有谁知道方岚的内心秘密呢!这银锁是 方岚初恋情人的定情物。她抚摸着这把离她多年的银锁,脸色渐渐暖和,露出了难 以觉察的微笑,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 在她参加“社教”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在同一工作队的大学生,共同负责青年 工作。相处日久,对文艺相同的爱好,相同的社会处境,使两人产生了情愫。当时 工作队为了避免给群众造成不良影响,要求队员在工作队内不要公开谈恋爱。因此 他俩只是悄悄的、秘密的进行着,谁也不知道。在工作队内部集中“四清”时,听 说“四清”后,工作队要分出一部分人去开辟新点,那人在一次晚上共同散步时, 把这把从小带在身上的银锁送给了她。当时发誓,两人不管分散在何处,永远相爱。 她当时无物可送,情昏之中,急匆匆的送了他一个热烈的长吻。自此这把银锁她一 直随身带着,直到在将女儿送人时,挂到了女儿身上,表示她永远忘不了他和女儿。 他和她本来是不会失去联系的。但在她被定为不适宜继续留在工作队,提前分 配工作以后,她感到象她这样背上政治包袱的人不应该再与他恋爱,以免影响他的 前途,因此不告而别。这是出于爱意,也是自己感到极度失落所致。想不到后来竟 被分配到了乡里,更坚定了她断绝与他关系的决心。银锁她却不想还,她要留作纪 念,让她能随时有甜蜜的回忆,以冲谈生活的苦脑。 方岚终于把银锁交还给了阎雯,脸色也恢复了正常。阎雯虽然满腹孤疑,也不 敢多问,怕引起新认亲妈的不快。晓风打起了圆场,家庭又恢复了平静。 方岚在女儿家里住了几天,逗逗小外孙,与阎师傅夫妻感概过去,赞美现在, 心情十分愉快。她还偷偷的溜出去看房子,为女儿买了一套新房。这一天是星期天, 她准备回去了,整理好行装,静静的坐在客厅里等女儿、女婿起床告别。忽然响起 了门铃,倒把正在沉思的她吓了一大跳。她急忙跳起来去开门。谁知一打开门,只 听见一声“咦!”便见她僵立在门口,没有了声音。这时,晓风刚起床,奇怪的出 来一看,只见方岚一手扶在门框上,一脸复杂的表情,嘴唇急速地翕动,却发不出 声音来。晓风看门外,原来是老爸雨锋来了,只见他也是一脸奇怪的表情,呆呆的 在看着他的新亲家。晓风赶紧接过老爸的手提包,让老爸进来。雨锋这才回过神来, 迈步进门,又顺手的去扶方岚。谁知方岚却顺势瘫倒在了雨锋的怀里,泪如雨下。 这种情景,除了雨锋,人人都愣住了。好久,好久,方岚才算恢复了平静,但满脸 凄凉的神色却告诉你这里有一个伤心的故事。雨锋呢,虽然他已知道媳妇认娘的事, 但也做梦都想不到媳妇的娘竟是她!这次一来竟会捅开他刚刚愈合的伤口。不由感 概冥冥之中天公的精心安排,世界真小啊! 看着老爸和岳母两人的样子,晓风渐渐的意识到了其中的奥秘,他开始担心, 暗暗祷告上天,千万不要让他和阎雯成为同父异母的兄妹! 光阴又要返回到六十年代初社教时。她给他的第一个印象是近乎粗鲁的,但又 十分深刻,而且只是她声音留给他的印象。 某干校是五十年代初建造的苏联式两层楼房,走廊和房间都是地板,每间四张 双人铺,住八人。当年参加社教前集训的大学生都住在这里。雨锋和男大学生住一 楼,女大学生都住在二楼。实际上一楼的上铺和楼上也就只隔一层楼板。就在雨锋 报到的第一天晚上,大家就寝之后,夜深人静,只有楼上的女大学生还在聒噪不停。 忽然楼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芸芸,听说你已经结婚了,你在新婚的第一夜有 什么感受?” “什么感受?”过了一会,一个甜甜的女声无奈地回答说:“我只觉得委曲! ……“ 还没等她说完,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楼上立即静寂无声。显然是她 们没有料到楼下能够听到她们的谈话。过了好一会,那个清脆的女声忽然又大声说 :“这有什么好笑的,每个人都得有那么一次嘛!” 欢乐总是比忧伤容易遗忘。晚上的笑话,雨锋第二天就丢在脑后了。满脑子都 是政治,方针、政策。不久,开始编队了。和雨锋一队的女大学生中,有一个短发 齐耳,大眼睛,圆盘脸的。雨锋一听她开口讲话,便认出了她就是那个晚上清脆的 女声。她就是方岚。从此他俩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在一起。方岚为人爽朗、大方, 母性倾向明显,因此喜欢把男大学生当成小弟弟照看。男队员中年龄最小,却和她 一样大的老实的雨锋自然成为她的第一对象。在工作队里,她毫无顾忌的帮他洗衣, 问寒问暖。一到工作队集中用餐时,又和他捱在一起,挑菜给他吃。队友们常笑话 他,说他好福气,专门有个大姐照顾。羞得雨锋无地自容。她却不以为然,反说别 人没有肚量,要不,她也可以照顾你们。队友们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工作组 长叮嘱她不要过头,注意影响。雨锋开始躲她,可她偏抓住他不放。奇怪的是,时 间一长,不仅没人说了,雨锋也习惯了。有一天她若不来照看,反而想她。就这样, 从姐弟形式开始的情缘,悄悄地演变成了男女之间的爱情。 工作队内部“四清”时,她的精神压力大,雨锋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大姐姐已 经变成了小妹妹。得知她因成分问题提前分配工作的消息后,雨锋不仅没有看不起 她,反而庆幸她不必再去农村吃苦。他特地送她祖传的银锁作定情物,依依惜别。 没想到一去无音信。但他心中总还抱有一线希望:因为她还留着他的银锁……。 两人相对无语。晓风、阎雯和她的养父母都知趣地、悄悄地退进了各自的房间。 雨锋轻轻的抚摸着方岚已经花白的头发,责怪她的无音信。看着她的凄惨面容,又 忙着安慰她,要她讲出分配后的情况。方岚流着泪细将了曲折、痛苦的经历。听完 方岚辛酸的遭遇,雨锋也流下了泪。他不由得责怪她当初的愚蠢决定,但更多的是 深为她对他关注而感动。 平静之后,为了消除子女们疑惑,他们到了晓风和阎雯的房间里,向他俩讲述 了他们的恋情和磨难。听完父亲和岳母的故事,晓风最庆幸的是他与阎雯不是兄妹。 阎雯欣慰的是她的公公竟是深爱着她的亲妈的真正的“爸”!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方岚和雨锋都要走了。雨锋将银锁挂在了孙子的身上。方 岚亲了亲外孙,却悄悄的把房产证和钥匙塞进到外孙的衣服里。 这真是: 鸳遭寒霜情蒙沙,鸯栖秋色向谁家? 夕阳将近重相逢,相对湫然空惆怅。 一段奇缘,忽变成了儿女亲家。 阿达 2000 年2 月于杭州华家池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