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写在前面 ——10月耀眼的阳光洒在北京的上空,城市一片明亮,那是一种秋天成熟的色 彩。微微的风拂过脸庞,象只无形的小手,让人心里有难以言表的感受。乌鸦飞过 树梢,气氛感世伤怀。分布在各个城市的同学打电话相互问候,以前的朋友在信中 用淡淡的语气讲着生活里的鸡毛蒜皮、油盐酱醋。小妹时常给我讲学校的变化,新 鲜事儿,似乎一切都在我们的离去后变得精彩无比。原来在学校我怎么一直都没留 意这些让人留恋,让人感动的东西,那种一直被我们抱怨的生活原来真是多姿多彩。 或者绚丽,或者残阳,都勾起我很多的回忆。那些很纯真的日子,那些很纯真 的朋友,那些很纯真的感情,那些很纯真的女孩儿。光阴如流水一般的改变了你和 我,但感情呢?会不会变?我常常对自己说,不会的。 黄昏时我总爱看天,想起那首歌《红色天空》。是的,我是一个孩子,一个昨 天早上丢失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没有人在黄昏时候向我提问,但我依然想知道答 案。 久违了吗?真是久违了。信箱钥匙,粉色窗帘,留下了,带走了。再没人听我 唱歌,再没人陪我在那散发着淡淡的烂苹果气味的垃圾桶旁边的小面摊上吃面了, 东院的麻辣烫、烧烤、录像……不知道东东和奇哥他们是否回去看过。 杨子来北京,我陪他去天津看他的初恋情人,那是一个让人很容易喜欢的女孩 儿,一时找不到纸笔,大麦划了一根火柴,吹灭了,用炭头记下了女孩儿的地址和 电话。当时我就被打动了,这是一个绝对罗曼蒂克的镜头,当时我们喝多了酒。 …… 似乎扯得太远了。 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我拿起笔开始记下下面的东西,磕磕碰碰的写了很久, 以为写了很多,回头一看才发现其实没什么东西,时间却一天天的过去了,记忆都 有些不连贯。我想我还是先想办法将这篇东西收了尾,也许难看了些,但只好如此 了。我想我会再重新写那些让我怀念的东西,我需要时间整理记忆。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秋天的中午,已经过去一年了。 ───白天,我们千面一孔地生活;黑夜,我们个性张扬地思想。太阳让我们 如许真实;黑暗带给我们自由和放肆。 一 奇怪的信 无风无云的一天,他离开学校。那一天,很晴朗。大家都早已走了,没有了欢 声笑语,冰凉已经伴随他们很久。我们不得不惊叹时间的伟大和不可捉摸,我们从 未看到过时间,日月星辰和钟表只是傀儡而已。四年象一阵风,一溜烟地跑了。他 们有些手足无措。七月象一把大扫帚将还没准备好的他们轰出校园。 五月,这个城市已经有了夏的气息。毕业设计很简单,他每天背着书包到教室 看报纸和与设计无关的书。中午和下午发信的时候去取信。每天信箱里都有一摞他 的信,这种现象从去年十二月的某一天开始就一直延续着。那都是一些半大不大的 男孩儿女孩儿写来的。虽然算不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他依然乐此不疲。即将离 开的日子,周围的人都忙于考研和工作,毕竟这也给相对有些清闲和无聊的生活带 来很多意想不到的乐趣。 那天晚上,他依然象往常一样不紧不慢的往回走。阿飞从楼道里出来。 “有你一堆莫名其妙的信。” “我的?什么信?”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也说不清,回去你就明白了。” 阿飞向十三栋(女生楼)而去,他又要与他女朋友来一番十八相送。这也不是 阿飞的专利,每天晚上十三栋门前缠绵者甚众。十一点过的时候,看门的老太太总 要吆喝:“回来了,回来了。锁门了,有话明天再说吧。”我写东西总提到这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与我那时候老看不惯这些有关。我不是反对爱情,只是有 些腻味那种我甚至不能用一个词来准确表述的形式和表象。我送女朋友回去总是很 干净利落。她进门我转身。也许就因为我的不拖泥带水,女朋友离我而去,对她来 说是不是也是快刀斩乱麻,我便不得而知了。感觉上不象。 寝室里很热闹,东东他们又在打牌。 “回来了。你的信在床上。这封大家拆开看了。”杨子乘军军(JU JU)扣底牌 的时候对他说。 他从床上拿下信,看了看信封,都写着同一个收信人“佚名”。 “嗨,我什么时候变成这个名字了,这不是我的信吧?”他满脸疑问的看着大 家。 “那谁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名都不敢留。”东东一脸严肃。 “瞧你。我还能干嘛?杀鸡的胆都没有,蚂蚁都很少伤害。”他一脸无辜。 “是你的笔名吧。发表了什么作品?要不是搞了征友启事?”宝华很平实地乐。 “不可能吧,我连稿都没投过。征友那就更不会了,你们这一帮就够我忙活的 了。” “管他谁的信,反正也没人叫这么怪的名字。拆开看看就明白了。”军军一边 出牌一边嚷嚷。 “也对,来,每人一封。”他将信递给小麦、阿来他们,自己也拿着一封看。 信是一个女孩儿写来的,说什么看到文章《爱情飞蛾》后很感动,想成为朋友云云。 所有的信都提到这篇似乎在《中国青年》12期上的文章。 “《RICHⅢ》,还说不是你,除了你还有谁对这个游戏这么推崇,而且是和女 朋友一块儿玩。认了吧。”杨子他们停了牌局。东东用手指着他的鼻子,作呵呵冷 笑状。 “让我说两句好不好。没错,我是写过一篇悼念我那飘然而去的爱情的文章, 与她们说的也很接近……” “那不就对了。”杨子是个急性子。 “但是最主要的是我压根儿就没投稿。”他的分辨显得有些无力,只有他自己 知道他确实没有。大家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信,想象着写信人的心态。其中有一个叫 草花儿的西安女孩儿,信写得很长,文笔也十分流畅,有种出世的感觉。 二 上课、下课 早操的广播声穿透了黎明前的黑暗,203的人在床上动弹,然后又都美美睡去。 大四,只要不杀人放火,睡个懒觉这种小事都在系里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 悄然前行。7:00,阿飞起床去陪他那个大二的女朋友吃早餐。7:30~7:50,大家陆 续起来。洗脸、刷牙、吃东西。7:45~8:10,教室里渐渐的人多了起来。8:15以后, 没到的也就不再到了。8:00开始上课。 报纸作为课程的辅助读物于他们却象四川人眼里的菜和辣椒,辣椒常常喧宾夺 主。仅就吸引力而言,《体坛周报》有绝对优势;若就影响力而论,《成都商报》 当仁不让。商报每天一份的数量优势弥补了它质量上的一些缺陷,但这与电视上一 些重复千遍谎言的广告让人生厌有根本不同。因为《成都商报》本身就不失为一份 好报纸。 给他们上课的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除了课本上的知识,其它的基本上什么都 不说,偶然批评某个学生,自己先弄一大红脸。出于相互照应的考虑,他们尽可能 不发出响声,看书,看报,或是睡觉(不准打呼噜),教室里安安静静。 三四节没课,宝华又找人回去打牌。 “走哇。想什么呢?三缺一。”杨子走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发呆。 “没事儿,你们先玩儿吧。我想去趟图书馆,找点东西。” “为那篇文章的事儿吧,快回来啊!本本,先顶上。” 没有太阳,天也不算很阴。路上的人不是很多,下课的已回到了寝室,上课的 也坐进了教室。篮球场上传来很响亮的球砸地的声音。他还在想着《爱情飞蛾》, 那确实是他写的,但稿子都不知道扔到哪儿了,就更不用说发表了。结束了那段感 情后的暑假,他呆在学校里。每天坐在电脑前玩游戏,阿刚回来了便一起去东院吃 饭。阿刚后来写信常提起这些日子。当时出于一种找不到人倾诉只能说给自己听的 想法,他在纸上写下了那些自嘲的文字。他有种宣泄后的轻松。 开学,重新见到冬儿,他不再象以前那么痛楚,暑假、游戏、朋友们给了他很 虚弱的坚强。 “大哥。”小妹玛格丽特连蹦带跳地跑过来。 “你怎么没上课?” “老师病了,我们就不用上了呀!” “瞧你,怎么这样,老师病了还高兴,良心大大的坏。” “你又在乱批评我,我只是就事论事嘛!你干什么去?” “去图书馆。” “哇!你要考研啊?” “也许吧。”冬儿将继续在这个学校读研。那时候他已经放弃了曾经想考研的 打算,也许是为了逃避。但他也不能很确定自己的想法。 “大哥,我去逛街,你去不去?” “你一个人吗?” “还有赵轶。” “那算了,你们自己去吧。” “哼,说得好听,我一个人你也不会陪我去!” “那倒不一定,不过我比较烦逛街,你也知道哇!” “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 三 关于玛格丽特 小妹玛格丽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儿,脾气很好。他总批评她,但她从不生气。 大二的时候他喜欢钥匙扣上挂一大串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一个用有机玻璃作的 唐老鸭十分生动可爱,走路的时候不停地敲打他的屁股。有一天被玛格丽特看到, (那时她们还不很熟,玛格丽特还是对他直呼其名。)她便跳着闹着要。他当然不 给。她就天天软硬兼施死缠烂打没完没了,就差没抢,当然力量对比上也太玄虚。 最后他终于没法忍受她象只小蚊子整天嗡嗡嗡,只好去物消灾。当然玛格丽特说从 此叫他大哥的诱惑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刚开始玛格丽特还不是很习惯这么称呼,每次见面都需要提醒才很不情愿地喊 一声。时间长了,他慢慢不在意了,玛格丽特反而成了习惯。谎言重复千遍就成了 真理。 她本也不叫玛格丽特。那时跟着他一起玩《RICHⅢ》她总选玛格丽特,他喜欢 给人起外号的毛病一犯,她就有了这个漂亮的外号,并流传甚广。 四 《中国青年》 走过那家打字复印的小店,里面生意很好。期末了,平时没学好的忙着COPY别 人的笔记,抱抱佛脚。大四的人在作自荐书,希望作到全面撒网,重点逮鱼;争取 用星星之火把原给燎了。 老大从店里探出头,扬了扬手中的信。“你的信,瞧,这么多。” 他走过去,笑了笑。“又是昨天一样的吧?” “没错,你的崇拜者还真不少,遍全国啊。” “我看看。”他接过来翻了翻,没有以前朋友或是家里的,把信又递给了老大。 “你帮我拿回去吧。” “那大家要拆开看怎么办?”老大笑眯眯的。 “没事儿,看吧,我还不跟大家一样,对于信来说,我们都是陌生人。” “那我可回去看了?!” 图书馆里人头攒动,为了考研和期末考试,形式虽然有差别,但都是为了得分。 “嘿嘿嘿!老魔头,又要干嘛?”“大师”从二楼的一间阅览室出来。班上绝 大多数人有外号,其中绝大多数是他给起的,“大师”当然也是一只没有能漏网的 鱼。这种行为的副作用就是他的名字也很少被人叫成正常的发音。作茧者多半自缚。 “我找本书。” “什么书?” “一本杂志。”他不想还没证实前弄成新闻。 期刊阅览室里不少人在看书看报,体育、文艺、电脑方面的居多。放《中国青 年》的地方放的还是第11期。他到处转了转。路过专业阅览室的时候,看到“比哥” 在上自习,还有胖哥和铁生回到寝室,大家正在很热闹地看信。 “找到没有?”杨子特别着急。 “还是第11期。” “校广不是有吗?”东东问。不知道是谁开的先例,将学校广播站简称为校广 这个毫无意义的词儿,竟然得到了认可,而且成了成电的特色,用这个词儿的人肯 定是成电的。 “没有,那是冬儿从电视台拿回来的,不一定每期都有。” “你去看看吧!没准正好有这期呢!”阿来最喜欢碰小概率事件的钉子。 “行,待会儿我去看看。”他说完就乐了。 “瞧你们,比我还急。” “别不知好歹啊!大家这是关心你!”东东提高了嗓门。 “谢谢!谢谢!” 吃完饭他来到广播站,96、97级的孩子与他打招呼,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他冲大家笑。亚范、阿刚、狒狒都在。 “吃了吗?”阿刚见人总笑眯眯的。 “吃了。”他走进编辑室,在书架上看了看,没有。 “阿刚!” “什么事儿?” “校广有没有今年第12期的《中国青年》?”他尽量显得很无所谓的样子。 “有,我给你找。”阿刚笑得似乎更开心。 他走进机务间,亚范在玩《HEROⅡ》,正领着一帮黑龙狂扫敌人。 “又是用的FPE(Fix Person Expert整人专家,游戏修改软件)吧?” “知我者,非兄也!你现在干嘛?” “嘛也没干,没事儿上图书馆看看小说。” “我这还有一本呢!”亚范从怀里掏出《大人物》。 “这书写的挺棒,可惜我都看过n遍了。” “没错,我这不也是复习吗?!” “给!”阿刚把一本摊开的书递给他。 那一页正好就是《爱情飞蛾》,他装着很不在意的样子看了看,确实是他写的。 有人帮他投了稿。 “写得很棒,是你写的吧?!”阿刚原来一直在旁边站着。 “你怎么知道?” “虽然没有姓名,但上面有你的班级。”亚范停下了手中的游戏。 “一看那味儿就知道是你写的。”狒狒接上话头。 “敢情你们都知道,就我自己蒙在鼓里。”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刚才还 躲躲闪闪的,纯粹是浪费感情,又虚伪了一次。 “那天开例会,我让广播站96、97级的成员都看看这篇文章,告诉他们是广播 站原来的老编辑你写的,鼓励他们向你学习。”阿刚自从当了头儿,官事儿越来越 会做。 “你说你这不是没事儿给我找事儿吗?” “好哇!你没准还弄俩崇拜者呢!”亚范笑得很温文尔雅,阿刚满脸天真无邪 的乐,狒狒咧开大嘴。他摇了摇头,内心有一点点成就感。 他把书带回了寝室,哥几个都争着要看。看完后少不了要对他那已经灰飞烟灭 的爱情调侃一番,将冬儿评价一回。然后便是批评他是没心没肺,这么好的女孩儿 都要放过。他苦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自己还没有搞清楚,一切都象一阵风一 样,飘忽、不可捉摸。 五 回忆 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太奇怪了,有的人相处了一辈子,你甚至不能完整地说出他 (她)的面容;有的人只是一面,仅仅是一面,却能让你铭记一辈子。 偶然的看到广播站的招新海报,偶然的心血来潮报了名,在面试中不发一言, 在笔试中胡说八道。偏偏牛兄慧眼识人,他就作了编辑,很快成了主编。这一切在 他看来都很无意识,他没有象有的人那样为了某个职位而用尽心机结果落个不欢而 散。他一直对自己在所谓的权势之争中处于冷眼旁观的心态比较满意,因为这个他 得到了不少朋友。 冬儿开始是一个长发披肩、喜欢眨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穿脏兮兮的牛仔裤和 鞋子的女孩儿。他们象男孩儿一样交往。那时候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她。 时间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它将不可能变成事实。 那是暑假后的一个下午,那是一个他们打牌的下午,那是一个喝阿刚作的藕片 排骨汤的下午。冬儿长发飘飘,白衣胜雪,笑容温温柔柔。他有一种很别扭、很温 馨的感觉,因为冬儿的眼神。那一天,他才发现女孩儿是美丽的,冬儿是一个美丽 的女孩儿。 故事的发生常常为它的继续准备着条件和机会,这便构成了生活这个大故事。 内部的争权让广播站处于解体的危险边缘,学通社的人员大换血是前车之鉴。 然而校团委深深知道广播站不可能从其他社团调人来管理,除非他们能找到人来代 替广播站的所有成员,但那无疑只能是一种想法。他和冬儿都我行我素地逍遥在混 乱之外。 一个有很多阳光的下午,他和冬儿一块儿在体育馆前的小店喝水。 “每次都做同样的,至少是大同小异的节目。我都有点腻了。”他喜欢花样翻 新的东西。 “其实,你不可能达到那种理想的境界。就算你有能力,客观条件也不允许。 放风筝的人不会扯断手中的线让风筝无限制地高飞。” “没看出来,你倒是洞察一切。知己知彼,了不起啊!” “不跟你说了,又挖苦我。”冬儿装着生气不说话了。 他知道她并没有生气,静静地看着她。冬儿低头用吸管喝豆奶,一边吸一边朝 瓶里吹气,里面泛起一个个小泡泡。 “你看什么?”冬儿抬起头。 “你呀?!除了你现在我还能看谁?!” “谁让你看了?不许看。”冬儿脸上出现了笑容。 “走吧,我想回去睡觉。老板,收钱。”他打了个哈欠,没找到零钱,拿出了 一张一百元。 “找不起,同学。要不你下次再给吧!”老板跟他很熟。 “我有零钱,给,别让你欠债。”冬儿笑眯眯的。 “那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大不了下次你请我吃很多很多的东西。” “我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天上掉不掉我不知道,但我不给你掉。”冬儿看着他无话可说很高兴。 六 图书馆 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因为这篇文章而天下大白,但说到底真的有什么吗?好象又 没有什么。人的好奇心和自己的想象力构成了生活的戏剧性。他受到朋友们前所未 有的关注和同情。甚至马儿都不承认冬儿的美好,就因为马儿从主观上觉得他不应 该得到这个结果。朋友之间的感情也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同甘共苦竟然上升到了 潜意识。 左哥的论文还没有写好初稿,导师逼着下周交。 “兄弟,有位子吗?”左哥问从图书馆回来的他。 “干嘛?你们也要上自习啊。”图书馆一到期末总是人满为患,占位子者比比 皆是。 “再不写好就死定了。” “下午去吧,我占了俩。” “大哥啊!你的信。”老大把一迭信扔在桌子上。 “有劳,有劳!” “是够劳的,以前取信还有我的,现在呢?全是你的,搞得我天天信心受打击。” “对不起。老大。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没事儿,我已经配了一把钥匙,以后你自己去,顺便看看汇款包裹,我休息 一段时间。拜托了。”老大是个老实人,有什么说什么。 “好,好,应该的。应该的。” “那……信可以看看吗?”老大很可爱的腼腆。 下午的图书馆,很暖和。在这个城市难得一见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屋里的 人和东西一种很明亮的色彩。楼前的草地上,很多的男孩儿、女孩儿在看书、聊天。 一切都给人以生活的信心和希望。可怜的左哥在论文初稿里埋头苦干。他给那些半 大不大的孩子回信。打量周围的人。一些情侣和准情侣在十分投入地交流。独自一 人的女生在拼命学习,有的耳朵里戴着耳塞。 “不行,我受不了了。大家都那么快乐,就我一个人惨不忍睹。”左哥忍无可 忍。 “你呀!这叫自作自受,同志们谁不是冲破乌云见太阳的。” “出去抽根烟。” 左哥坐在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上抽烟,他坐在旁边东张西望。亚范和蒋杰走过来, 有说有笑的。 “你妹到处找你呢!”亚范冲左哥点完头转向他。 “找我干嘛?” “说是要看你写的文章。” “谁他妈那么话多,告诉她了。” “她还要别人告诉,你忘了她就跟FBI似的。” “阿非,你的文章写得不错嘛!”蒋杰笑着眨了眨眼睛,作了个鬼脸。 “那是,非兄是谁?”亚范对他常持肯定态度。 “你们来图书馆干嘛?”他问亚范。 “我没事儿,蒋杰她要考试。你们呢?” “我也没事儿,左哥来写论文。” “左俊,你还没写好哇?”蒋杰一脸惊奇,他们是一个班的。 “这不正在吗?!” “我们进去了,阿非,拜拜。” “你妹要看你的文章,哈哈…”左哥说着,一脸坏笑地点头。 七 《情书》 往回走的时候,左哥在看阿非刚取的信,来自哈尔滨某高校中文系一个女孩儿。 “多好的女孩儿都让你给骗了,非将你当成现代梁山伯不可,谁知道你是这么 吊儿浪当的样子。” “没那么严重吧?再说我不至于象你说的那么恶劣和一钱不值吧?!” “你自己看吧,这女孩儿把你都说成一支花了。” “不会吧!来,我看看,”他接过信。 “知音啊,她算是看到我的本质了,了不起。”看完信他连连点头,不胜唏嘘。 左哥乐了,“嗬,你还当真了,给竿就往上爬。” 寝室里很多人。打牌、瞎聊、看书、唱歌,总之都是在等着吃饭。 “阿非,又有什么新收获?”杨子基本上是每天他回来的第一个关心和发问者。 “都在这呢,给。”他将刚取的信全放在桌子上。大家又例行公事般地投入。 “阿非,是不是该用稿费请兄弟们吃一顿。”军军边看信边摸了摸脸上的胡子。 “对呀,拿出一部分就行。”东东也高兴了。跟着大家都高兴了。 “各位大哥,那也得等我拿到稿费才行啊。” “203,203……”有女孩儿的声音。大家不说话了,都往窗前凑。 “阿非,找你的。你妹。”杨子眼尖。 “有事儿吗?”他走到窗前。 “大哥,你下来嘛!” “行,你等着。” 他下楼的时候,左哥正端着一大盆饭上来。 “兄弟,又有人请吃饭?” “不知道,生死未卜,指不定谁请谁呢!” 玛格丽特走过来,“嘻嘻,嘻嘻!” “傻乐什么?” “那要问你哟!听说你发表了文章,写的是谁呀?!” “没谁,编一故事还不行吗!” “你不说我也知道,哈哈。” “知道了还问,多事儿。” “我要看看。” “看什么看,不看,不看。” “不,我要看。” “行,改天,现在书不在我这儿。” “一定哦!” “嗨,我犯得着骗你吗!还有事儿吗?” “你请我看录像。” “我还没吃饭呢!” “我请你吃饭啊!” “那行。什么片子?” “《情书》。” “咳,我又让你骗了。” “你是大哥,不许反悔噢!” “不会的,多少难看的片子我都陪你看了,还怕这一次。” “哪次难看?都是很好看的嘛!” “哪次的都难看。” “做什么去?嘿嘿!”狒狒和雪儿走过来,狒狒笑得一脸猴相。 “吃饭,看录像。”他笑笑。 玛格丽特与雪儿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评价玛格丽特的那件新衣服。他这才注意 到玛格丽特穿了件黄色的象雨披似的衣服。“搞这么稀奇古怪,穿件雨披还那么高 兴。”“哼哼,不许说。”“别理你大哥,他是故意气你。”雪儿总是很善解人意。 “我请你们吃饭吧!我今天刚领了工资。”狒狒指了指聚友餐厅。“行,完了一起 看录像。”他邀请。 吃完饭,狒狒和雪儿风花雪月去了。老实说,《情书》并没他想象中那么难看, 很动人的一个柏拉图式的爱情故事。玛格丽特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大哥,你说这种爱情真的有吗?” “不知道,如果从美好的一面看,我宁愿它有!但很多现实的东西让我觉得那 不过是远离美好的人们对海枯石烂的一种向往和幻想。这种说法也许有些消极。” “哈哈,大哥。你不是触景生情吧!” “没有,没有。”他知道自己是在掩饰。感觉这种东西一不小心就冒出头来。 “记住噢。我要看你的文章。”走进十三栋之前,玛格丽特还回头作了个鬼脸。 “进去吧。”他笑笑走了。 “比哥,刚回来呢?勤奋哪!”他看到比哥背着书包从墙那边拐过来。 “没法,瞎混。你娃又做啥子去了?”虽然是成都人,比哥心情好或是开玩笑 的时候才用成都话。 “看录像去了。” “又是哪个遭你娃暗算了?” “没有,是我请客。” “哟,敢情是打雁的让雁啄了眼睛。” “对头!”他这两个字用四川话说倒也很象那么回事儿。 八 还是图书馆 跟着比哥连着在图书馆里泡了几天,看小说、聊天、看漂亮女孩儿。大家都乐 此不疲,轮流早起去占位子。轮到他时,他常常5点多起床,占了位子又回来睡觉, 然后8点多再晃悠着去上自习。那些日子连着晴天,太阳让人们心情愉快,除了偶然 的早起有些难受。 “阿非,那女孩儿……”宝华推了推他。 “哪个?” “穿米黄色休闲服的那个!” “噢,可以吧!不过显得太做作,走个路至于弄那么丰富的动作吗?!” “行了,行了。你也太鸡蛋里挑骨头了吧!又不是你女朋友。” “理由也就在这里,你不可能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女朋友,但是对一个跟你毫无 关系的人你尽可以用很苛刻的眼光去评价,这是为了对得起你的审美标准。这就如 同用尺子量东西,东西可以不精确,但是尺子不可以失去原则。”他边说歪理边笑。 “哇,这么高兴,又是在说女孩儿吧!”玛格丽特从身后蹦出来。 “没错。你来干嘛?” “上自习啊,我要努力学习。” “行了,又怕补考吧?” “哼,不理你,总打击我。” “你大哥就这毛病,谁都不放过,而他自己又不怕被打击。”宝华总喜欢为女 孩儿挺身而出。 “这叫没练打人先练挨打。”左哥乐呵呵的。 “嗯,大哥,你的文章……” “还没忘记呀!” “那当然。你不会是骗我吧?” “他没骗你,给你。”宝华一脸笑容地将书递给玛格丽特。阿非看着那张笑脸 无可奈何。 “我拿过去看了。” “去吧!” 玛格丽特笑嘻嘻地连蹦带跳着走了。 “嘻嘻,我真知道是写谁了,大哥。”玛格丽特回来还书时笑得更加灿烂。 “知道了好,知道了好,你可以走了。” “哇,赶我走,我不会乱说的。” “是谁?”左哥瞪着眼睛。 “他不让我说。”玛格丽特指了指他。 “没事儿,你大哥还能吃了你?”宝华也来劲了。 “他不吃我,他会打我。我走了,要不他马上就该打我了。” “你妹对你简直太好了,那么听话。”左哥在玛格丽特走后不停地感叹。 “很正常,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也不错嘛!” “嗨,歇菜吧!”宝华和左哥一起不同意。 九 录像 银杏树的叶子忽忽悠悠往下掉,好象并不很黄,看来这种树有点未老先衰。小 妹最近写信来说这个冬天的白天总没有风,看不到树叶掉下来的样子。他仿佛又看 见各个系的楼前铺满银杏叶子,踩上去稀里哗啦。 以前在这样的晚上,冬儿总在他眼前出现,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听玛格丽特 说她很快乐但也没有新男朋友。那时候,他经常和冬儿一起去看通宵录像。 他们有时候为了看什么片子而不能统一意见,还都死拧,不愿意让步。石头剪 刀布成了裁决的方式。他自言自语又象是对冬儿说,我以前出剪刀总输,但我总出 剪刀,这是一习惯吧。冬儿笑眯眯地眨眼睛,用手推他,快出,一、二、三。冬儿 出的石头被他出的布击败了。冬儿瞪眼睛。 “为什么?” “刚才我那话还没说完呢。可是自从发现总出剪刀是一坏习惯后我就改出布了。” 他嘿嘿地作忠厚的样子傻乐。 “大老千,大老千。赖皮,赖皮。”冬儿一边嚷嚷一边要踩他的脚。他躲闪着, 冬儿越踩不到越着急,小脸紧绷着。他伸出脚,冬儿很小心翼翼地在上面踩了一下, 几乎没什么力量,然后就很高兴,脸上又是晴空万里,即使有云那也是白云朵朵, 用来增加美丽的。 “我不是有意骗你,以前我真是那样。再说一般人我还真不乐意骗,费那么大 力,图什么呀,整个一吃力不讨好,白干。”他在被踩后还解释。 “我不管,就是不许你骗我。”冬儿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知道了。那到底看什么?” “你说吧。” “咳,刚才还要跟我鱼死网破的,现在有听之任之,这是干嘛?” “我踩你是气你骗我,但你确实赢了,当然要听你的了。” “你倒是是非分明,了不起。” “我本来就很讲理,只是跟你学坏了。”冬儿眉飞色舞,一歪头,一脸陶醉。 潮落必然要潮起,月缺之后马上就是月圆,有黑子的太阳仍然热力四射。所以 他和冬儿之间更多的时候也是相互谦让,但是谦让起来两个人也象小孩儿一样非得 赢了不可。于是结果呢?殊途同归,仍然是石头剪刀布,也有不同那就是或许会用 棒子老虎鸡虫。每次在录像厅卖票人的眼光下津津有味,他们惊奇不已,没办法, 每个人都有不明白的事儿。 分手后他基本上再也没有看过通宵录像,有一天杨子请客他都无精打采。以前 他是那么不眠不休的看录像,现在他竟然对它失去了兴趣。他现在有一种很可怕的 冷静,似乎什么东西都是可有可无的。在别人眼里这也许是豁达和深沉,他自己却 知道对渴望自由和充满好奇心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扼杀和消沉。他总安慰自己说已 经走出了冬儿的阴影,但是从这一点看来其实冬儿一直甚至是永远会在他心里有无 可替代的地位,一切都没有因为时间而改变。难道一切都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吗? 他从心底深深发问。然而树叶掉了,大一、大二、大三都不再了,冬儿也已经仅仅 是朋友了,一切都已实实在在的改变了。 夜色柔和了棱角分明,让一切事物都温柔了很多,包括人的感情。昏黄的路灯 如效果器,更加浓重了这种气氛,温情脉脉取代了白日热闹的校园。下自习的人潮 过后,安静的小路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情侣。冰凉深入心底,似乎一切都已离他很 远。大一的那年正是《校园民谣》开始流行的日子,老狼的歌声常常在暮色里从校 广的大喇叭传出来。窗前偶然走过长发飘飘的女孩儿。淡淡的夜色和浓浓的路灯昏 黄,夜柔情似水。刚从中学班主任那双破皮鞋的敲地声和成堆的习题中解放,成电 园成了他释放个性的天地。他坐在窗前用好奇的眼光和小小兴奋的心情看着来来去 去的人群。 十 乒乓球 “明天没课,我们去打乒乓球?!” “行,我来占球台。”一对情侣低语,女孩儿有着很长的头发。那个红色的身 影浮现在眼前,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冬儿在那个冬天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他们看完一个关于女医生与男病人发生 了爱情的故事后从“环球”走出来。 “又没事儿做了!”冬儿用手挡了挡眼睛,脸上红得很可爱,笑着皱眉头。外 面的阳光很耀眼。 “你会打乒乓球吗?” “不会。” “行,那你跟我学吧!” “你有那份耐心?我可很笨噢!” “没问题,你不会比大猩猩还笨吧,它们都能学会。” “哼!” “逗你的。”他笑着闪开了冬儿的脚。冬儿一着急就喜欢踩他的脚。 “不理你了,快回去拿球和拍。”冬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跑上了宿舍楼。 他在报栏下看到冬儿正在东张西望。 “有你这么看报的吗?心不在焉。” “我是心不在焉,我是在等你呀!”冬儿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给,你用小拍,我用大拍。打球去。” “为什么我用小的?” “你力量小哇!” “不,我要用大的。”冬儿找茬儿。 “行,你用大的。给,可以了吧!”冬儿乐滋滋的看着他的好态度。 场地上全是打球的人,没有空的球台,天气太好了。 “没有地方,怎么办?”冬儿垂头丧气地看着他。 “没事儿,再等一小会儿,有的人要上课,有的人快累了。” “哇!快,那边有两个人在收拾东西。”冬儿的眼睛倒是很灵敏。 “所以说,听我的,误不了事儿。” “瞎猫!”冬儿白了他一眼。 “反正能逮老鼠。” “那也是死老鼠。” 冬儿高高兴兴地支网,在球台那边哼着歌。 “这么高行不行?” “你拿拍儿比一下,到胶皮那儿就差不多了。” “YES SIR。”冬儿眨了眨眼睛,很卡通的样子。他曾经一度叫她卡通娃娃。 冬儿很乱七八糟的发球,球还没过网,自己先弄得手忙脚乱。 “哼哼哼……怎么老不过去?”冬儿愁眉苦脸地看着他,撅着嘴。 “一切都是从不会到会,你先将球在台上这么弹一下,然后用拍子挑过网。” 他比划着教冬儿。 “过了!”冬儿将球发过了网,眉开眼笑。 “你怎么一个球都不输?”冬儿刚学会发球便得寸进尺。 “我想输都输不了哇!” “不行,不行。你不能总赢,要不我不跟你玩儿。”冬儿在那边直跺脚。 “这么着,我用左手跟你打,我左手也基本上没怎么打过球。” “那我就胜之不武了!”冬儿很谦虚的笑。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先别高兴得太早了!” “那好,请!”冬儿在球台那边一抱拳,作侠女状。 “得罪了。”他作了很花哨的发球动作。球过了网,没落台就飞出去了。 “哈,哈,哈……,承让,承让。”冬儿笑得十分开心。 “你怎么也会这句?” “跟你学的呀!” “不要什么都跟我学,我还是有很多缺点嘛!”他很不好意思的笑。 “美得你?接球!”冬儿白了他一眼。 他的左手和冬儿的右手互有胜负,冬儿的进步很快。 周围球台的人换了一茬一茬,上课的也下课了,很多人拿着盆去浴室洗澡,来 来回回的,校园里很热闹。 “我累了,回去吧!”冬儿的脸上满是红晕,双眼很精神地眨着。 “晚上我请你吃饭,有时间吗?!”冬儿看了看他。 “为什么?没什么企图吧!”他很紧张很警惕的样子。 “小人之心。我感谢你还不行?”冬儿乐了。 “行。走吧!” “我出了一身汗,要先洗个澡。你不洗吗?” “我没怎么出汗,再说洗澡我倒不烦,但是烦洗衣服。” “懒虫。那你等我吧!” “咳,冬儿……” “什么事儿?”冬儿转过脸看着他,笑眯眯的。 “你怎么就不鼓励我去洗澡呢?” “我不是都说了吗?还要怎么样嘛!” “譬如说你要帮我洗衣服,我就去了。” “哼,想算计我,不行。我可不能惯坏了你。” “唉,看来没人肯帮我了。”他装出很沮丧的样子。 “不会的,以后你女朋友会帮你的,嘻嘻!” “女朋友,你呀?” “那要到实在没人要你的时候再说,不跟你瞎说了,我去洗澡了,你饿了就先 吃吧!” “去吧,我等你。” “拜拜。”冬儿吐了吐舌头,转身走了。 …… 十一 左哥的爱情 走过那对情侣,他看了看,两张满是鲜活劲的脸。“瞧那些孩子,多么幸福啊!” 左哥不住地唏嘘。“新生的事物都充满希望和美好。你当年不也一样吗?”“是啊, 是啊!可惜YESTERDAY不ONCE MORE了!”他们走得很快,手中的烟头迎风闪亮。 大一是一个充满快乐和迷茫的年度。面对全新的环境,不知如何去适应;面对 身边的机会,不知如何去把握;面对陌生的朋友,不知如何去交往;面对向往的爱 情,不知如何去投入。那时候,男孩儿女孩儿在高年级学生的眼里都土得掉渣,然 而希望和快乐在眼睛里和好奇一起闪动。 黔儿的美丽以不可抵挡的势头象焰火一样开放,让十系所有男孩儿眼前阳光灿 烂。准确的说,她的美丽不是霞光万道的那种,而是春风化雨,融化了一双双的眼 睛和一颗颗的心。左哥恰恰是其中的一颗小心。从此,左哥的梦里多了一个女孩儿 的浅笑低颦。生活多了一份憧憬。 左哥有着二尺八的腰围,还多了一些脸上的文化气,用好听的词儿来形容就是 气宇轩昂。大一的班长对班上的女孩儿有着明显的近水楼台的优势,左哥也不例外。 左哥可以利用大大小小的公事的幌子来接近黔儿,黔儿温柔的眼神和浅浅的笑常常 让左哥心跳如擂鼓,脸红过脖子。“我的爱如潮水,爱如潮水它将你我包围……” 左哥五音不全。 毕业的时候,亚范在他的留言簿上说:爱到飞蛾扑火是一种真,但是真爱不仅 仅是藏在心里,还需要表达。 而那时候的左哥爱得海枯石烂却只是心里的一往情深,黔儿一无所知。当那首 什么“想你,想你,想你,最后一次想你……”的歌开始流行的时候,另外一个男 孩儿已经牵着黔儿的手在冬天的午后倘佯。左哥在一次聚会中喝得酩酊大醉,四处 打人,大家将他按在床上。第二天早上,左哥红肿着双眼抽烟,看着烟圈一个一个 向上升,碰到天花板,凌乱、消失。 “一千零一夜,没有一夜不流泪,流到心里面,化作流星的……”窗外飘来深 情的歌。 十二 找工作 大大小小的公司和单位在学校开起了招聘会,即将毕业的人们东挑西拣地为未 来奔忙。条件好的眼花缭乱,这山看着那山高;条件差的踏破铁鞋,不知何处是归 宿。双向选择让人欢喜让人忧。翻来复去的比较和苦苦的寻觅一样让人大伤脑筋。 他在自荐书前面画了一页漫画,给自己大学四年一个有形的可见的表达。结果 自荐书传到了学生处长小屠的手里,小屠将它作为典范四处宣讲,甚至拿到校报上 发表了。这一切让阿非很不舒服,因为无形中给他找工作增加了压力,虽然也有积 极的一面,但他宁愿什么都没有。后来分手时几个兄弟要去了几份作为纪念。 11月份广东北电(加拿大北方电讯与广东省邮电局合资)来学校招人,很多同 学去听了他们的招聘会,据说十分务实十分效率十分形象,总裁的外国话和诱人的 薪水让大家怦然心动。阿非在招聘会的第二天让人捎带了一份自荐书,后来狒狒带 来的消息是他们的市场部总监郭先生要单独面试他和狒狒。 阿非戴着他戴了一个冬天的黑NIKE帽子,穿着又肥又大满是口袋的美国兵的裤 子就去了。郭总是一个与他爸差不多年纪很精干的中年人。他很欣赏他的才气,北 电十分需要办内部刊物的人才。他没有感受到那份工作的吸引力,除了工资高。他 听完郭总的介绍,显得没精打采,他的漫不经心让郭总很气愤,最后终于没有谈成。 狒狒倒是如愿以偿。分手时,郭先生送了他们每人一块表。握手告别时,郭总说: 祝你走好自己的路,别错过了机会。郭总的手稳定而有力。 在十二月份学校开的最大的招聘会上海尔等几家单位都准备要和他签约,为了 心中的梦想,他最后选择了北京一家待遇并不十分理想的单位。朋友们都说北京是 一个充满机会的地方,都劝他要好好干。他们说北京离哈尔滨很近,冬儿是哈尔滨 的。他苦笑着摇头。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冬儿了,偶然的相遇,他也是淡淡的一笑。 十三 愚人节 小妹玛格丽特总怪他没有勇气和坚持,难道他真的错了?! 三月份,他和冬儿的关系处于很微妙而尴尬的状况,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似乎 要结束。冬儿每次见到他都脸红红的,用满是歉意的眼光看着他,眼神分明是不敢 正视,他很难过地什么也不说。 下课后的人群拥挤着,来来回回,去食堂的,去浴室的,头顶上广播的声音响 亮如每一天,大而空旷的回响让地面上显得充实而热闹。他斜背着书包,戴着耳塞, 没有想法地在人流里随波逐流。天堂乐队的歌声在耳朵里:“也许直到现在你还不 明白/你为了什么/喔喔喔/你就不用再回头/就让它随着那时间溜走/喔喔喔……” “大哥。你来得正好……”刚走进校广玛格丽特就站在面前。 “有事儿啊?”他关掉随身听,取下耳塞。 “对呀!刚才我跟冬儿在东院吃烧烤,吃完才发现没带钱,所以我回来取钱, 她给抵押在那儿了。大哥,你去把她赎回来吧!” “我要去考实验,没空,你再找一个吧。” “大哥,你去吧,要不了一会儿,耽误不了你去考试的。” “我走了,你自己去吧!” “我不管了,一定要去噢!” 他心不在焉地走,脑子里一片空白。走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很自然地往左一拐, 他就去了东院。找遍了所有的烧烤摊儿,没有熟悉的身影。他走到公用电话旁。 “阿刚,玛格丽特在吗?”电话那头是阿刚。 “刚走。” “东院连冬儿的影子都没有,怎么回事儿?” “你忘了,今天是4月1日。玛格丽特刚才还在说没骗到你呢!” “没事儿了,再见。”他撂下电话,心里一阵痛,冬儿的笑脸如影随形。 晚上的实验差点考砸了。“心里堵得难受?”东东在回寝室的路上问他。“能 好受得了吗?我请你喝酒吧!” “你说我他妈怎么就这么窝囊?”他眼睛红红的问东东。 “别傻了,一切都不总是天随人愿的。你问过她为什么吗? “没有,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问明白了呀,长痛不如短痛。” “我都怀疑我不能承受。” “你能,一定能。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知道我为什么大三的成绩好起来了吗? 因为我顶过来了,我整整用了两年的时间,大一、大二我形如梦游。”东东点燃了 一根烟。 “中学时我有五个最好的朋友,两男三女,我们过得十分快乐。突然有一天我 发觉喜欢上了可儿,可儿就是我那些朋友中的一个,我不能自拔。我又不敢表白, 虽然可儿常跟我在一块儿,我没有把握她也会喜欢我,我在一种微微有些痛苦有些 甜蜜的单恋的兴奋中煎熬。那一次我们六个人去了峨嵋山,晚上坐在金顶上等着看 日出。用来驱寒的酒让我跟傻冒儿似的说了很多话,可儿象一个旁观者一样笑嘻嘻 地看我,我知道她并不喜欢我。但是我仍不死心,仍苦苦挣扎在单相思中。大一、 大二我每周回家就是为了看看她,见不到她我就拼命玩游戏。可每次她都不明显的 拒绝我,还经常一有事儿就找我。直到有一天她请我吃饭,带来了她的男朋友。我 象一个被人遗弃的穷孩子,在他那个富有的男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我发誓一定要 好好过,活出个人样来。后来便是我现在这样了。挺好。”东东喝完一杯啤酒又倒 满。 “你是说我也应该让一切都清楚明白?老板,再来两瓶酒。” “对,你马上就去问清楚。” 快十一点了,广播站没有人。他拿着电话在等冬儿下楼。 “喂,哪位?”冬儿每次接电话的声音都特别甜。 “喂。”他懒懒地回答了一声。 “阿非,是你呀!”他知道她又带着他很熟悉的笑容在说话。 “是我。” “什么事儿嘛?” “我想问问,难道真的不可能了吗?” “你在哪儿?”一阵短短的沉默,冬儿的声音又柔柔的传过来。 “我在……” “我知道了,你等着我,我马上过去。” “算了。你就直接告诉我吧。中国可以对美国说不,你也可以对我说不,别怕 我不能承受,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电话那头沉默了。他拿着电话,看着墙上的漫画,用手指不停地摸着眉心,听 到听筒里冬儿起伏的呼吸声。她的脸上肯定失去了笑容。 “那……”冬儿又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会儿。“那就……不吧!”冬儿的声 音小得不能再小。 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他还是觉得一阵眩晕,有种失重的感觉。想象与现实之 间的距离是不可抹杀的。他感到眼睛有些发涩,眼泪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概念。 “行,那我挂了,再见。”他尽可能用很平静的声音,不想让冬儿听到他的软 弱。他挤了一个笑容,很勉强,虽然没人看见,他还是觉得象哭一样。 “这就没了?!”冬儿的声音里有很吃惊的成分,好象觉得他还该说点什么。 “没了。”他让声音很冷静。 “再见,好好睡一觉。” “再见,” 那头传来挂电话的声音“巴嗒”,他轻轻地放下电话。“你别用你长长的长发 挥舞/纠缠我纠缠已久的关注……”唱着歌回到了寝室,由于酒精的作用,他睡了一 个好觉。第二天,清醒过来的他有点后悔,也许他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与冬儿好 好谈谈。既然一切都已如此,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十四 小朋友们的信 “阿佚哥哥,你好……”阿来用他那日本漫画的台湾版配音在念一封信。“行 了,行了。阿来,求你了,默读,默读行吗?!”他实在身上起鸡皮疙瘩。 “阿非,你看,这孩子太聪明了,十三岁就上高一了。”阿来手舞足蹈。 “男的,女的?”他问完自己也笑了。 “有点儿遗憾,是个男娃儿!”阿来又操练他那不标准的四川话。 “他干嘛给我写信?不会他也早恋了吧!” “没有。他说阿佚哥哥特别的男子汉,而他却是个小孩,所以很崇拜你,想问 问你如何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有没有搞错,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些什么呢!我倒是该给他回封信,别害了祖 国的下一代。” “你要是回信岂不是更加害了他?”东东从小说里抬起头。 “没事儿,我拣好的说,将他往正路上引。” 这个叫晓琳的小男孩儿后来反倒给阿非讲了很多故事。他十三岁,从小体弱多 病,差点没活下来,有一个孪生姐姐。他姐姐才华横溢却脾气暴烈,曾在体育课上 扇男体育老师两耳光而被降级。原因是体育老师推了他体弱的弟弟一把。他姐姐在 可恶的女教导主任家的门上贴了“三八”,结果是写了大张的检讨。他自己被车撞 飞了,躺在医院里很无聊。阿非在给小男孩儿的信中说:你们家简直太有戏剧性了, 我结婚后要是能生一对象你们一样的龙凤胎会感到很幸福的。 十五 玛格丽特的烦恼 “我们班上的一个男生真讨厌?!”小妹玛格丽特一边吃饭一边诉苦。 “他骂你了?”他笑嘻嘻的。 “不是。” “不会吧,他难道敢打你?” “大哥!我不跟你说了,你总乱说。” “好了,好了。一定是他喜欢你了,这次没错吧。” “就是。” “那多好哇!说明你有魅力呀!我还渴望有人喜欢呢!” “可我不喜欢他呀?!他老是没完没了。” “你跟他说明啊,” “我说了,他不听,有一次他竟然偷跑进了我们寝室,结果被看门的老太太抓 住了,听说还写了检讨,说是下次再犯就要告到系里去。真是让我又生气又同情。” “好孩子,真有勇气,我就不如他,有他那么大的勇气,我也就没做不到的事 儿了。” “我倒宁愿他没有勇气,象你一样就行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大哥,我该怎么办?烦都烦死了。” “没事儿,最痛苦的不是你,是那个男孩儿。时间一长,他也就知难而退了。” “那他要坚持怎么办?” “希望他莫要是那新时代的愚公,非扳倒你这座大山不可。不过我想也不大可 能,这种男孩儿基本上已经绝迹了,跟恐龙一样。算了,不说了,吃完饭我请你看 录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太好了,真的噢!快吃,快吃。”小妹总算又高兴起来。 十六 再见冬儿 走过十三栋,门前一如既往的热闹。几个小贩在卖煮的玉米,很浓的香味。花 样各异的宣传板在共处的原则下争着吸引目光。洗完澡的女生披着湿漉漉带着洗发 香波味儿的头发上楼,下来时已是容光焕发。痴心的男孩儿在门口翘首以待,从楼 上下来一个女生,多半会有一个男孩儿脸露笑容地迎上去。据说等待是女生对男朋 友最基本的考验,多半是男朋友到的时候她已准备就绪,但她不着急,慢慢的站在 窗户边喝水,随时监视男友的反应,居高临下,一切尽收眼底,多则四十分钟,少 则半小时。在等待中体会存在价值,体会一种被喜欢的感觉。其实我这也是道听途 说,不过是女孩儿告诉我的,不知是否准确,不知为不知,我还是不要继续胡说了。 “大哥,你看,冬儿在那边。”没错,很久不见的冬儿在那块电影预告的宣传 板前。 “冬儿!”玛格丽特笑着跑过去。 “玛格丽特!”冬儿回过头笑了。 “我们去看录像,一起去吧!”玛格丽特拉着冬儿的手。 “什么片子?”冬儿把目光转向他。 “不知道,去了再看吧。”他笑了笑,看到冬儿手上拿着一本98年第12期的 《中国青年》。 “有人找我借这本书,我就从校广拿来了。”冬儿大概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她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儿。 “走吧,一块去吧。”他看着冬儿。 “嗯,好吧。”冬儿点了点头。 玛格丽特与冬儿又开始讨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她们到一起总是如此。他倒 也落得清闲。冬儿问他什么时候离开学校,他说可能要晚一些,因为他要等几个参 加补考的哥们。冬儿说她要与一个女孩儿去敦煌玩,想找个男孩儿一起。他笑了, 你们又是要找一背包、打鬼的吧,我倒是想过要去,现在没钱,再说哥们中也没谁 去,一个人去挺没劲的。冬儿又是那种很温柔的笑。 十七 漫画、许妹、最后的世界杯及其它 6月中旬,世界杯决赛开始了,从巴西对苏格兰的开幕式开始,大家的兴趣都集 中到足球上了。写完了论文的满心高兴,没写完的白天拼命赶工,就是不能耽搁晚 上的球赛。 吃过了散伙饭,大家都在火车站的歌声和泪水中离去。校园在还未离去的他们 的眼里显得冷清,似乎还有些陌生。来来往往的都是低年级的孩子,他们上课、运 动、恋爱,一切都与他们当年没什么两样,然而这些已经只是别人的了。 马儿和小于准备考试,他和鸟儿无所事事。天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要给本就不好 的心情添点沉重。连绵不断的雨下得稀里哗啦,在这个本不是多雨的季节。大家多 多少少都有些感冒。闷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打牌,谁输了谁买一样水果,准备搞一个 水果大餐,最后大家全是输家,鸟儿输的最多。 小妹玛格丽特考完了试的那天晚上,他们用打牌的结果买回来各种水果,玛格 丽特又带来了趣事儿。 “大哥,你认识唐怀钰吗?” “认识,左哥他们班的吧,据说是个才华横溢的男孩儿。怎么了?” “就是他呀。那天他突然很激动的对我说让我作他妹妹。” “毕业班综合症,见谁都特亲切,尤其是漂亮女孩儿。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哇, 他那么不错的一男孩子。” “你知道我怎么说的吗?” “你怎么说?” “我说你认识阿非吗?他说认识……” “没错,他是认识,这也没什么不对呀?” “你听我说完嘛!” “行,你说,你说。” “我说‘阿非已经是我大哥,所以你不可能是大哥,最多只能是二哥,但是他 是76年生的,你又比他大,你总不能也叫他大哥吧?所以……’” “他怎么说?” “他就红着脸,没说什么。” “伤了你的心里他的心,好伤心。” “真的嘛!本来我说的都是真的嘛!” “你说的是没错,但我不就成了挡箭牌。” “嘻嘻,谁让你是大哥。” “有妹如此,何其不幸!” 多么可爱腼腆的怀钰兄,多么顽皮淘气又伶牙利齿的小妹玛格丽特。 许妹(许丽川)是班上被保送读研的一个女孩儿,在阿非印象中她是班上最可 爱的女生,虽然班上一共就三个女生。现在大家都不太爱说坏话了,净拣好听的练, 见一女孩儿长的过得去就说漂亮,不漂亮就用可爱,不可爱就用清秀,不清秀就用 文静,不文静就用活泼,不活泼就用端庄,最次也能捞个有个性。之所以说这么多, 是强调我这里用的可爱都是发自心里的真正意义上的。 那次吃水果,许妹也在,许妹是个很文静的孩子。可玛格丽特是那种讨人喜欢 还容易粘乎上人的女孩儿。于是三言两语,她们就由不相识变成很投机。她们一起 很主动的收拾桌子上的果皮,小于拿着扫把扫地。他坐在床上看漫画《阿修罗》, 马儿点上一支烟,悠然自得。懒惰和勤快在一起也能适得其所。 “大哥,我要去逛夜市了。”玛格丽特从水房回来坐在他旁边看了会儿漫画。 “哦,跟谁?”他从漫画里抬起头。 “和许丽川一起。”他看了看许妹,许妹笑着点了点头。 “去吧,别乱惹事,你们不是个儿,想打人先回来把我们叫上啊!”他又埋头 看书。 “知道了。”她们都被逗乐了。 “你妹真是太可爱了,会说话,脾气又好,老让我想起《新不了情》中的袁咏 仪。你看过《新不了情》吧?”马儿弹弹烟灰。 “哦,没看过。”他刚好看完《阿修罗》,抬起头。 “那你一定得看看,演得太棒了。”马儿知道他也喜欢看港片。 “你妹脾气是好,你批评,她也笑眯眯的。”一向不太评价女孩儿的小于直点 头。 “还行吧,这点她确实比较难得,现在的女孩儿尽是些碰不得摸不得热不得冷 不得的。再说我说话经常没谱儿,指不定就刺了谁一道。” “还那么含蓄,你那张嘴,谁你不涮一道,实在没人可涮你就拿自己开涮。” 马儿狠狠批评,看来是憋了很久。 “啊……是……,不对,我没那么厉害吧?”他看了看小于。 “马儿说的差不多。”小于呵呵一乐。 “所以你该好好珍惜这么个小妹,别见天的不知道福字怎么写。”马儿似乎被 什么给触动了。 “你说得有道理,很多东西我都该珍惜,但有些已经失去了。”随时间淡去的 东西太多。 “马儿,我们还书去吧。”小于突然想起来。 “快点回来啊,还得看球呢!” “你就懒吧,你。”小于知道他不会一起去。 “不行,不能让他太懒了。对,你去叫你妹跟我们看球,多她一个热闹多了, 现在总觉得人太少,特冷清。”马儿看不惯他懒惰。 “咳,她根本就不懂球,以前我跟她提过,她总说越看越困。你忘了,那次看 通宵,我不是将她哄去了吗?结果我们在看球,将她扔在另一个厅,中场时我去找 了几次没找到。她后来差点没打我,说是再也不上我的当了。你让我怎么跟她说?” “没事儿,她脾气好,你的话,准听,你给她来几句好听的。”小于也赞同马 儿。 “要不,你去还书。”马儿太黑了。 “行,行,我去,我去。” 马儿和小于还书去了,他爬到上铺拿出吉它,胡乱地扫弦,噪音四起,拨了几 个和弦,唱歌,没腔没调。低年级的孩子们也已经放假了,楼道里静悄悄的。管理 员的屋里的电视机里传出的全是关于世界杯的新闻和专题报道。他连连打哈欠。 “大哥……咦,门开着,人呢?”玛格丽特的声音。 “他们去水房了吧?!”赵轶的声音。 “我在上面。”他从上铺坐起来。 “你真懒,怎么又在睡觉。” “今天中午没睡觉,出去买水果,遛了一下午,差点没累死我。赵轶,你好, 陪李畅买到衣服了吗?” “没有,她的衣服太难买了,跑断了腿还是无法满意。”赵轶一边说一边乐, 看来她们买衣服的过程趣味十足。 “我不是说了吗?让你别浪费时间,不如来吃水果呢。她的衣服定做可能比较 合适一点。” “她就是,身材本来就特殊,眼光还特别刁,这不行,那不行。” “这就是她的不对了,虽然说人要衣装,但将衣服当作改变形象的主要因素就有 些本末倒置了,毕竟外因还得通过内因对事物起作用。当然这种心情可以理解,如 同改革后的人民,都想摘掉贫穷的帽子,那叫争先恐后。”他边说边乐。 “你大哥说话真好玩儿。”赵轶的孩子心性与她的长相一点都不谐和,冲突得 厉害。 “李畅听了会气死,其实她挺可爱的,就是胖点。你吃果冻吧,我们给你们带 的,马儿他们呢?”小妹总是说她们寝室的女孩儿都很可爱。 “他们还书去了。对了,他们叫你晚上一块儿看球,我也有这个意思。” “不去,又是通宵吧。哼,上次我还没跟你算帐呢!我一个人在那儿,你们都 不知跑哪儿看球了,找也找不到。我困得想睡觉,又不敢。” “那次是我不对,但也不能全怪我,球赛中间和早上我都去找过你,只是大哥 是近视眼,没看到。这次再也不了,你要一个人呆着我还不放心呢!决不让你离开 我半步,行了吧!” “尽骗人,到时又不管我了。” “不会的,大哥怎会这样呢,实在不行到时你找根绳子把我和你捆在一起,那 样我就跑不了了。罪不致死者都还可以判个死缓,戴罪立功争取减刑。给个机会嘛!” “瞧你大哥都说成这样了,你就去吧。”赵轶真是个好孩子。 “那什么时候去?不准再丢下我一个人哦!要不我再也不理你了。”玛格丽特 毕竟还是小妹。 “等马儿他们回来。这次我一定争取好的表现。” “那你到时叫我吧!过了十一点我可就出不来了。” “行!” 赵轶和小妹走了之后,他吃了几个果冻布丁,看了看数量,停下,给马儿他们 留下一些。对零食的态度他一贯是不主动争取也不十分排斥,有好吃的当然很好, 没有也就算了,不会有意识的谋划。 楼道里很响的拖鞋声,他听了听,以为是马儿回来了,拖鞋声从门口过去了, 没有停顿,也没有马儿说话的声音。他转过头,地上摆着马儿的那双破拖鞋。马儿 没穿拖鞋出去,他摇头笑了笑。 “你还没去叫你妹呢?”马儿刚进来就冲上铺伸手,要将阿非拽下来。 “哟,买新衣服了。”他看到马儿穿着一件干净衣服。 “别打岔,到底去没去?”马儿还有点认死理。 “我妹刚才已经来过,我说好了,我们过十三栋的时候叫她。” “我说你也不敢太懒了。怎么样,衣服还行吧?!”马儿来回走了几步,并做 了几个动作。衣服确实挺不错。 “可以,可以。不过我觉得你穿无领的更好一些。其实每次我看到比较漂亮的 无领T恤,总要对他们说这件马儿穿着肯定棒。” “哪里,哪里。”马儿不好意思的笑了。马儿很壮,身材很匀称。 “谁买的果冻?”小于拿起一个就吃,他对零食的兴趣很大。 “我妹买的,吃吧。” 十三栋门前又聚集了一大堆人,我不该用聚集这个词儿,他们其实是很分散的, 三五成群的那还是属于初期接触的准情侣;更多的是捉对撕杀,第三个人完全是多 余。阿非突然有被什么击中的感觉,除了小妹玛格丽特他还没在十三栋下面送过女 孩儿,以后,以后更不会有了。后来他与朋友们还常常记起这样的晚上,谈论这样 的情景,象发黄的老照片,模糊感人。 “楞什么呢?这儿呐!”马儿蹲在对面的小卖铺门前喝可乐。 “大哥,你的眼睛好近视哦,跟盲人摸象似的。”玛格丽特在马儿旁边偷笑。 “没有吧,我那是一边找你们一边想问题呢,有些一心不能二用的意思。” “你看你大哥,够能的吧,鸭子死嘴不死!”马儿将手里的可乐杯捏扁了,用 一个投篮的姿势扔在垃圾桶里。 “就是,就是。”玛格丽特笑着点头。 “走吧,走吧,老那么些废话。”大家都站起来嘻嘻哈哈往前走。 晚上进行的是半决赛巴西对荷兰,都说是一场实际意义上的冠亚军之战。阿非 喜欢巴西队,马儿是荷兰队的球迷,小于倒是纯欣赏,无所谓。小妹玛格丽特对球 一窍不通,很高兴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单纯是快乐的。 “大哥,许丽川是小于的女朋友吧?”玛格丽特乘大家停嘴的间隙偷偷问阿非。 “你怎么看出来的?”阿非一楞,憋住笑问。 “刚才我与她去逛街,她将背包留在你们寝室里,很默契的递给了小于呀!” 大家听到这个问题和理由,都大乐。小于呵呵的笑,脸上流光异彩。 小妹看着他们迷惑不解,“到底我说的对不对?” “不对,风马牛的事儿!” “不过,也不好说。时间总是很伟大,爱情呢,我想也是一样吧。” 然后大家就开始讨论许妹的种种可爱之处,说来说去才发现许妹如此不错。假 如真如小妹所说,小于大有捡了个便宜的意思。 一年后的国庆,研究生许妹从成都来到天津看望小于,路过北京会晤了大家。 大家惊喜之余反映不一。 马儿,“我早说嘛……”。 阿非,“我妹简直是个天才。” 来来,“有点不可思议。”然后从镜片后露出笑容,很意味深长。 明哥,“爱情,可怕。恋爱中的女人,疯狂。想当年,多么文静柔弱的一个女 子啊,竟然只身……”语多佩服。 在录像厅看完《英雄本色》ⅠⅡⅢ之后球赛才开始,小妹早已在旁边睡熟了。 看着她可爱的小脸,阿非有一种很平和很温暖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我想所有做大哥 的都有过这种温馨的情景。 祝福大哥们! 祝福小妹们! 球赛正如预料的那样精彩,下半场的欢呼声将小妹吵醒了。她用迷迷糊糊的眼 神看着阿非。“大哥,是进球了吗,是进球了吗?” “没呢,差一点。看吧,快了。” “哦。”然后她很专注的看着屏幕,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早晨的太阳有些耀眼,看过球的人们正在睡觉。 7月12日或者13日,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早上,小于和马儿还在睡觉,阿非由 于感冒有点头昏眼花,睡不塌实。他起来刷牙,洗脸,脚步有些轻飘飘的走到十三 栋门前的水吧,要了一杯牛奶。老板刚起来,忙着给他煮。他坐在门边的桌子旁, 路上还有没考完试的孩子去上自习。 天又开始下小雨,腿仍然有些发酸,牛奶和蛋糕的作用使身上有了力量。许妹 远远的走来,撑着一把小花伞。 “哟,起这么早呢!” “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呢?” “还在睡呢!我有点感冒,睡得难受,就起来了。你呢?” “我准备去你们宿舍说一声,今天晚上我要回家了,正好碰到你,我就不去了, 你跟他们说一下。” “行,几点的车?我们去送你。” “八点半。那我回去收拾东西了。”许妹很轻盈地走了。 阿非在校园里漫无目标的走。有个刚够自行车高的小男孩儿在学车,后面跟着 一个比车轱辘还矮的小家伙进行保护。那种保护实在毫无安全性可言,首先他根本 跟不上车子的速度,其次是即使某次他奋力赶上了,但他的个头与力量决定他对车 子的倒下与否毫无影响。每次他都只能很无奈地看着车子倒下,或是气喘吁吁地跑 上来,抓抓头;或是站在那里冲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大哥很不好意思的笑。 孩子一次次地向马路牙子、树、等一切阻挡他前行的障碍屋撞过去,从地上爬 起来,无责备之言,无气馁之意,拍拍土,摸摸身上的痛处翻身又上车。他已完全 陶醉在其中了。 一切成功之路都崎岖不平,毫无平坦可言。 火车站送行的人已经不是很多了,毕业该走的都走了。前几天满是歌声和泪水 的场面一去不复,现在多少显得冷清和萧瑟。明年呢,是不是又会有人重新唱我们 熟悉的歌。还是那浓浓的感觉和青春的脸。 几个人坐在站台上等待许妹要乘的火车,嘻嘻哈哈的说些笑话,气氛有故意逃 避某种东西的尴尬。 上车时,小于从衣服里掏出一朵没有完全开放的荷花递给了许妹。那是出来时 在门前的水池里摘的。许妹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火车开动的一刹那,那些亮晶晶 的东西落下来,掉在那朵花上。不知道花有没有感觉,但我们有,滚烫。 7月13日,世界杯决赛,巴西VS法国。齐达内秃头放光,罗纳尔多形同梦游,法 国成了新的王者。马儿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洋洋自得,阿非为巴西的一盘散沙痛心疾 首,颗颗都是真金,可到一块儿怎么就成了一大坨黄铜呢?小妹在边上又睡了个好 觉,香甜。 7月14日,小于去川大看望老乡。小妹玛格丽特请阿非和马儿吃饭,点了很多菜, 但是都没什么胃口,吃得不多。小于回来就很懊悔,我干吗今天去呢,我哪天去不 行?在“创闲”里,小妹说大哥你喜欢听什么歌,我唱给你听。 有人在唱《城里的月光》,马儿沉默了。那是马儿以前的女朋友,她之于马儿 如同冬儿之于阿非。 到北京常想起《城里的月光》(让马儿沉思的声音)、《短发》(冬儿剪短头 发以后总挂在嘴边)、《雪人》(小妹玛格丽特唱起来很象范晓萱)。 7月18日中午12点,开往北京的8次列车轰隆几声后大步朝前跑。东东、阿刚和 一个大一的孩子在站台上挥手,阿非、马儿和小于脸贴着车窗,一切越来越远。 1999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