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热心从政者泼瓢冷水 作者简介:张鸿福,山东作家协会会员,1968年生,先后在《山东文学》、《广 西文学》、《中国西部文学》、《牡丹》等发表中篇小说六部,在《文友》、《黄 金时代》、《生活》等报刊发表散文数十篇。《爱蚀》、《享受平凡》等作品被 《小说月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转载、转播或改编。 也许你羡慕那种“上午坐着轮子转,中午围着桌子转,晚上搂着裙子转”的生 活(工作),也许是你从被扳倒的或大或小的“长”们的反面曲型中看到谋取财富 的轻松方便,更或许你抱着“达则兼济天下”的愿望,总之,你一心要挤进行政机 关。作为老大哥,我必须给你泼瓢冷水--实际上是给你进几句逆耳忠言。人活着 要从事最能扬长避短的工作才能事半功倍,兄弟你从政,那只能是扬短避长。 首先你文凭太高了。虽然高级干部中有了带博士的专家,机关也在招考大本甚 至研究生,但与庞大的机关队伍比起来,那只能算九牛一毛;当然你要看看或大或 小的长们的档案,近年来他们的学历象雨后春笋般令你惊讶地增高。但我告诉你, 那些文凭许多是“水做的”。报上名,交上钱,发上一摞书,象征性地听听课,考 试有秘书代笔,连学了几门课也不清楚,大专大本甚至研究生的文凭就到手了。有 的毕业要到名景胜地拍毕业照,颇具知名度的官员要去讲一番话,但水做的文凭能 因此见些干货吗?你的研究生文凭可是硬刮刮干梆梆的,这首先就不易物以类聚, 你还没去上班,大家已经不约而同地认定你是个恃才傲物的家伙。即使你夹起尾巴 作人,大家--通常是你的小上司一定会创造机遇让你犯个明显的小失误,然后找 到严肃地谈谈。心地仁厚的会语重心长,娓娓而谈,循循善诱地开导;官本位意识 强,特别重视树立领导权威的就没那么客气了,他要拍着桌子警告你:你不要以为 研究生有什么了不起,就是博士生也得服从我的领导。你如果稍做辩解,那更是提 供了桀傲不驯的证据。所以,你认为自己作为正正经经的硕士研究生的第一优势, 其实是首要的劣势。 你承受不了机关上的那种忙。你可能以为机关上的人天天无非是发发文件开开 会,再就是坐着车跑到基层指手划脚说一些放之四海皆准的空话,轻松的很。这样 的活是有,但那是长们干的,轻松与否轮不到你。你可能说机关人不是“一杯茶, 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吗?不错,是有这样的机关,可是能这样享受的起码要 是小科长们。而你进机关,要从小媳妇熬起呢。科长或者资格老的科员在那里喝茶, 你这小字辈的只能提着壶围着桌转,谁的杯子空了给谁满起来。他们可能客气地说 些“我自己来自己来”的歉让话,但你要记住,那只是歉让,如果你当真让他们自 己倒,那不久你就听到你连基本的机关素质也不具备的风声。当然,确实有些机关 关实在连存在的必要也没有,可是他们也并不会真正地闲着,没有大工作,可以干 小工作,小工作也没有,可以制造工作!至于机关中的小科员,无论是在什么机关, 总不会让你闲着,实在没事,可以让你一天把地板拖若干遍,把一份不疼不痒的工 作总结字斟句酌改来改去改个没完。而且机关工作无小事,不论什么事儿,长们总 能上升到理性的高度,上升到对党和人民负责的高度来训导你。兄弟,你是个自我 意识、自我价值实现欲望那么强的人,如果有一天你发觉,你所埋头干的工作是毫 无价值,你能活得痛快?你想走?没那么容易,机关是你想走就走的?你要执意要 走,你前脚还没出门,耳朵里已经听到有人在议论你好高骛远,眼高手底。被机关 撵出来的人,能是长出息的吗? 你是近视眼,可惜不是势利眼。这就注定你不能在行政机关里如鱼得水,而只 能常常觉得拖泥带水,如一滴水落进油里,不能与环境水乳交融。有一天你在走廊 里迎面遇上了一个熟人,他老远向你堆起了一脸笑。你觉得过意不去,使劲地笑着, 跑上去和他握手。可是他却象没看到你一样,更灿烂着笑脸笑,匆匆地与你擦肩而 过。你尴尬地收回手掌,回头一看,原来你身后有个“长”。平日里一个极不入眼 的人,突然间成了个“长”,大家就纷纷去他的办公室坐一坐,他粗大而沙哑的嗓 门不再是笑柄,而是敢说敢干的外在表现。而他平日的那份歉和亦一扫而光,肯站 起来和你热烈的握手,已经是对你的一种抬举。单位里如果有个小年轻,大他几十 岁的上司见了他也会有一幅格外的笑脸,他十有八九有个亲戚是一方土地爷或者副 土地爷,或者是其它什么硬挺的角色。这样的人得个小感冒,科长会安排全科的人 轮流去陪他打点滴;如果你这种无任何的背景的小科员病未愈而挺着去上班,科长 也许会疑心重重,只怕你的病是装出来的。这也难怪,在机关里,人人的命运掌握 在长的手里,长的命运掌握在更大的长的手里,大家的眼睛能不一律向上翻?一个 长还是长时,日日电话不断,餐餐东邀西请,朋友一砖头就能砸住仨,门庭更是若 市;如果有一天退居二线,门庭立杆见影清静,好不容易撞上了一个从前的朋友, 朋友表示要请喝一盅,可是要改天,因为眼下实在忙得脚后跟踢着后脑勺。他提着 小马扎去看人家下棋,怕是要首先警告不要做“多嘴驴”。这也怪不得人家,他做 长从小车里钻出来时的那份高人一等已经为今天的倍受冷淡埋下了种子。这样无可 奈何的势利环境和身不由已的势利人生,怕是兄弟你什么时候也难以适应。 还有,你太不肯恭维人。你坚信“恭维是幼稚弱智者喜欢的礼物”。机关里人 人精明,当然没有恭维的市场。其实不然,恭维最大的市场在机关,能够抹下脸皮 恭维人是机关里最起码的本领,恭维--无论含蓄的还是直白的--是机关里大大 小小的长们百收不厌的好礼物。你大概听过一副贴给机关的对联:说你行你就行, 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为什么?因为机关的长们大都不需要特别 的本领,往往是谁干也行,干什么也行,能够照本宣科念念秘书的稿子,善于及时 把上面的新精神挂在嘴上,就能游刃有余。屡屡有游手好闲之徒居然能够骗到县级 甚至地级的官做做不就是顶好的证明?既然做“长”不需要特别的专业本领,那么 手下是不是真正的服气就是“长”们永远的心病。心悦诚服才是真正的服,可是人 心隔肚皮,是不是心服实在难以证实,那么语言的佩服就显得极为重要。你想,连 嘴上的表示你都做不到,心悦诚服岂不更无从谈起?因此,你常常捧一份沉甸甸的 恭维献给你的“长”,那是拉近与长的心理距离的最有效捷径。“时时挂在嘴上的 绝不是真正的佩服和尊重”,这话实在书生气十足,一意识到是在恭维人就脸红心 跳目光躲闪实在是不成熟的标志。你读书太多,校园生活时间太长,清高和真诚这 幅沉重的铠甲会束缚你的手脚,让你举止失措,脚步趔趄甚至摔得鼻青脸肿。 你太实在了。你听不出同事用表扬的语言表达的攻击。你口无遮拦,你不知道 你的一些话一字不差的传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竟然会变成另一重意思。你太沉不 住气,不平则鸣,你鸣也无用,反而会落下“个人主义”的口实,要接受一番“大 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的大局意识教育。你太不善于掩饰自己的真正面目和心思, 喜怒形于色,象清冽的潭水,让人一眼看穿到你的心底,你不知彼,而自己让人尽 知,最是没有城府的表现。你要明白,在机关里,说一个人实在绝对不是对这人品 格的褒奖,而是对这人不会处事不懂方法不讲艺术的鉴定术语。 总之,在机关里混的人,语言与行动,手段与目标,耕耘与收获,愿望与现实 之间总是隔着许多耐人寻味的东西,并非你有一腔热情,埋头苦干就能如愿以偿。 总之,机关不好混,“长”绝非易当。我只给你举一个例子:有一个叫什么阳的山 区乡镇党委书记,下决心狠刹吃喝风,清退机关闲人,骑自行车下乡和老百姓打成 一片,正正经经的给老百姓办实事,结果他只顾“讨好群众,骗取群众的好感”, 惹起了“官愤”,不到三个月就被打发到一个可有可无的机关去赋闲了。理由多的 很:不讲方法,不讲民主,缺乏领导全局的能力…… 呵,算了吧,我简直是在向你发牢骚,一个爱发牢骚的人不但自己难有作为, 更影响别人的不懈追求。其实我说的只是存在于个别机关人身上的个别现象,并且 纯是我个人的信口胡言,不免偏激,不免是“片面的、静止的、形而上”的看问题。 任何人都有适应和不适应的环境,我不能以自己的影子歪来证明太阳光线不直,我 不适应机关环境未必环境就有问题,未必你就不适应。兄弟你早已不是小孩子,你 有主见,有远见,进不进机关你说了算。毕竟,我没有给你泼冷水的义务,你更有 自主择业的权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