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份厚礼 认识华是在去年十月的小学语文教学年会上。华那深邃明亮如一汪秋水的眼睛, 似乎略含忧郁,那俊俏的瓜子脸给人沉静含蓄的感觉,那飘拂过腰的的一束黑发更 衬托出她身材的窈窕……我知道自己这颗脆弱而又细腻的心灵已被征服,竟不能平 静自然地与华对视。 “这是我们的大作家,常发表文章呢!”我同事的同学指着华向我介绍时,华 的脸更红了。 “这也是个大作家,在《黄金时代》、《青春岁月》等杂志发表过若干有份量 的作品。”我的同事替我吹嘘。 这以后华的影子便常常在我的眼前出现,从前自以为邋遢便是潇洒的我开始留 心时装的款式,把凌乱当作风度的我,开始经常擦拭桌椅收拾房间……那次正抹窗 台,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酸涩的潮汐,久久不能抚平。因为性格内向的我没有打听华 的名字,更没有询问她的地址,我所拥有的将只能是一支忧伤的单恋心曲。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突然收到一封信,地址和字迹都让我感到陌生。急忙折开, 竟是我日日牵挂的华。她表达了对我的敬佩,并希望“不吝指教”,还“盼常通信”! 一遍遍读着她的长信,我是怎样的惊喜!我坐下又站起来,打开门又关上…… 在不可企及的我俩之间,突然有了一条心灵的栈道。我们的信多起来,我对华 的理解逐渐深刻全面起来,越来越感到华正是我几年来在心底塑造的偶像。而失去 华的担忧和无奈就日渐一日地在心房弥漫。 我开始了异常勤苦的读书和写作。常常感到拥有的太少,每每深夜疲惫不堪地 躺在床上时还惋惜不能更充分地利用时间。我知道文学最忌急功近利,但我不能不 急!华的作品在不断地发表--华在信中述说大意并请我批评。我开始向我仰慕的 女孩撒谎,隔一段时间便谎称又发表了什么“拙作”,有时还告诉她虚拟的刊物名 称及期号。其实,近一年来我只发表了一篇不到两千字的散文和一首九行的小诗。 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惨淡经营一部中篇。我疲劳而又恐惧羞愧,毫不夸张地说,我在 为有一天能握紧华纤柔的双手,能静听华的心音而苦苦挣扎。 不知是天道酬勤,还是我们的缘份,寄出我中篇的一个月后,我就得到采用通 知。这是我为华呕心呖血的结晶!我飞跑到邮电局拔了十几分钟的长途终于等到了 华,她的声音圆润悦耳:“鸿,你又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我可真高兴。我的剧本 也要在《影视文学》一月号上发表。”我旁若无人地失声大叫:“华,祝贺你。” 华犹豫了片刻说:“等我们的作品都发表了,我们见一见吧。”又说:“我,很…… 想你,再见。”我似乎看到了华羞红了脸低头浅笑的情态,若不是话务员提醒,我 不知要痴多久。 这以后的日子我是在巨大的欢乐中度过的。早晨醒来听到窗外树上的鸟鸣,无 理由地高兴,心似乎减轻了重量直升上去。我变得象个贪玩的孩子,几乎不能静心 读写。 今天是我梦寐以求的日子,我要坐三个小时的火车到华的身边去。入冬以来的 第一场雪开始飘飘洒洒落起来。中午时分,当我走下火车时,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个 粉妆玉砌的世界。 偏僻的小站上只有我一个人下车。在覆雪的站台上,只有手持红绿信号旗的工 作人员和在风雪中跋涉了七里山路来接我的华。华穿了一件霞红色的羽绒衣,穿一 双浅绿的雨靴,脚下已踏出一片雪水。“你来了。”华羞涩地一笑,旋即低下头去, 于是,我看到了华头发上沾着未融尽的雪花。心头涌起一股冲动,不记得是怎样将 手搭上华的肩头,只记得华的双肩轻轻一抖。华没有拒绝,闭上双眼斜靠着我的肩 头。我抚去华黑发上的白雪,看到华弯弯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我把第一份厚礼--载有我的中篇的期刊捧给华;华也将卷成圆筒的《影视文 学》递给我。我根本读不下一个句子,只是甜蜜地一遍遍读华好听的名字。 我们并肩在雪地上走着,脚下响着沙沙的声音。我终于下决心把我曾骗她的事 实告诉她,不想她已开口: “鸿,我该好好谢谢你,是你给了我信心和勇气。你知道我是个爱幻想的女孩 子,这一点谁也不喜欢。尽管有许多人向我表示……但我知道他们在意的是我的容 貌。我不甘心嫁给不能真正理解我支持我的人,但我年龄一天天大了,父母为我着 急,我心里也充满忧愁。那天在会上见到你,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怦怦直跳。回校后 我一直无法忘记你,就冒昧给你写信,不想竟得到你热情的回复。我心中升起一片 希望,写作的兴趣更浓厚,也更有信心。但是,鸿,我一直在骗你,一年来我只发 表了这个剧本。我不愿这样骗你,但我怕失去你……” 我停下来,扳过华的双肩,望着她躲躲闪闪满含羞愧的眼睛,说:“华,你知 道吗,我要给你的第二份礼物,是一个故事,一个和你讲的一模一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