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 作者:枫荻 贵哥要结婚了。 一大早儿上班,便听闻这个消息。素以流言蜚语见长的办公室,当然不能放弃 如此好料,很是为此喧哗了一番。 贵哥是单位有名的花心少爷,刚过而立,帅哥的形象未变,只不过有些啤酒肚 腩,却也无伤大雅,仍就抢手。据他所言,经过他手的女子不计其数,知道内情的 人总是点头表示赞同,毕竟他的“换衣哲学”曾是单位一大笑谈,并有事实为证: 办公室的电话一响,大家都不必抬头,自有贵哥去接(不是大家不接,确实是因为 十个电话九个是不同MM找他,时间久了,谁都懒得再去充当传话员)。如此男子, 突然宣称要入围城,当然令众人吃惊不小。 大家正谈论着,贵哥手里拿着打红色的请柬一脸喜色的进来了,“同喜同喜, 请大家喝兄弟的喜酒,来,李工、老曹、圆圆,还有古剑,一定要来,千万别说有 事”,不等大家说什么,他已经把请贴放在众人面前,且把话先封上了。 “哥儿们,这么想不开?把自己给送套儿里了”,型如艺术家的长发古剑看着 喜帖冒出一句。 “是啊,什么时候下的决心,回头是岸了,兄弟,中邪了,是吧,呵呵,前些 天还说我误入坟墓呢,今天全变了,就这么不要钻石身了?”老曹挑眉,笑问。 “我是觉悟了,家里放面红旗,让自个儿先塌实着,至于彩旗嘛,嘿嘿,这就 不说了”,一贯不正经的话从贵哥那个方位传来。 “切,我还真以为你悟透禅机了呢,原来是更加腐败了,我可是听说了,你媳 妇长的不错,怎么着,也不让我们看看,圆圆我不给你把关,以后要是后悔了,可 别说妹妹没提醒过你”。 “姑奶奶,小的这就拿给你看,大家屏息哦”,说着,贵哥不知道从哪变出来 一本影集,还是精装的,“前几天照的,我媳妇一直不让我拿出来,说是要让她姐 妹们先瞧,今儿趁她没注意,我给弄出来了,看看,什么叫帅哥,别流口水是真的”。 大家一拥而上,争先目睹: 难得严肃的贵哥在漂亮背景的映衬下帅的一塌糊涂,化妆师和摄影师的能力不 容小看,当然,最关键的是他底版就好;新娘则是出乎大家意料,不是以往他所喜 欢的性感成熟女人,而是个小女生,说实话,长的不漂亮,但看上去十分的可人, 在洁白婚纱的映衬下,更觉纯情。相片照的很美,男人眼中屡见深情,女孩则是一 脸陶醉。 “也真TMD 怪了,死活不穿别的衣服照,就挑清一色的婚纱,我看她就差穿黑 色的了,呸,呸,什么话,我这不是自个儿糟践自己呢吗,你们女人也是,旗袍多 好看,就是不要,邪门儿了,2000块就只穿了几身婚纱,我亏大了,我”,大家还 在为第一张照片着迷时,男主角来句话外音。 “是吗?可是要好好瞧瞧”。 “还真是,都是婚纱,你老婆还真是执着”。 “别说,婚纱还真适合她,艳福不浅啊,你小子便宜占大了”。 “还不知道谁占便宜了呢,我的独身啊,就这么完了。但说实话,跟她在一起, 真的让我想安定下来了,第一次真正有了结婚的念头,她说想穿婚纱了,我也想让 她为我穿,就这么着,事儿就定了。” 大家都抬起头,看着贵哥,难得他说话这么深情,见他又是一脸的认真,众人 无语,半天弄出一句:“恭喜,真,好好珍惜吧”。 “那些婚纱真是好看”,自早晨讨论完毕,一天中大家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那些五颜六色飘逸的布料与贵哥眼中的深情一直若有似无的悬浮在几个人的脑海中, 晚上下班了,回家了: 圆圆到家的时候,男朋友峰正在厨房做他的拿手好菜——醋溜土豆丝,听见圆 圆关门的声音,他在里面大喊:“亲爱的,回来了?”圆圆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她坐在用泡沫拼图弄成的地板上,手里拿着床头两个人的合影发呆。她和峰认识几 年了,从大二直到就业,磕磕绊绊却是一路走到今天,两个人刚到这个城市一年, 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虽说不是家徒四壁,却也没有几样象回事的东西,还好,两个 人比较的有创意,简单的小屋看起来倒也温馨,年长她一岁的峰很疼她,无论什么 事都让着她,对此,她觉得自己还是幸福的。 “老婆,想什么呢?那么投入,吃饭了”,峰的声音在她走神的时候闯了进来, 随即,她便被扯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绵长的一个吻后,他拉着圆圆走到餐桌旁, 让她坐下,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边吃边聊,圆圆吃的很少,峰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对, 却也说不出什么原由。 圆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峰正拿着遥控器搜索好看的节目,见她头发还滴着水, 就起身取了吹风机,让她靠在床边,静静地帮她吹干。 “峰,贵哥要结婚了,今天他给大家发喜帖了”,圆圆悠悠的对身后的男友说。 “是吗?那个花心萝卜还真有人敢要,难得,这样也好,免得我总是担心你被 他欺负,嘻嘻,自此高枕无忧喽”。他明白她在想什么,她25岁了,他也26了,似 乎也是该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了,但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又能怎么样呢? “新娘的婚纱好漂亮,好多套呢,白色的那个最好看”,圆圆没理峰说的话, 继续想着那些耀眼的服饰。 “怎么,真的想结婚了?”他知道不能再开玩笑了,否则后果就严重了。 “没,谁想结婚啊,多没意思啊,我这么年轻,还没玩够呢”。 “宝贝,我会让你穿上婚纱的,给我两年的时间,咱们穿最好的,我的圆圆最 漂亮了”,他搂紧了她,她是不想给他压力,这个峰清楚。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莫名其妙的心酸,都是那些婚纱惹的祸,你别 多想,我们还年轻,再过两年”。她回身抱住了他。 峰觉得自己的胸前有些濡湿,他没去看,只是更紧的抱住这个平时伶牙厉齿, 此刻却如此温顺的美丽小女人,心里发誓,一定要给她最好的,她值得。 温热的气息回荡在圆圆的耳畔,两片嘴唇不受控制的粘在了一起,激情开始泛 滥…… 当一切结束后,圆圆在半梦半醒间说了句“我真的想结婚了”,酣然睡去,看 着一脸幸福的圆圆,峰一夜无眠。 老曹不老,今年才37岁。 在吃过饭后,老曹走进了卧室。孩子去奶奶家了,妻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打 毛活儿,他不想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是个“家”,工作 之外,吃饭睡觉的地方。 “老曹,水龙头松了,总是滴水,你去看看”,还没坐下,妻子的声音就从外 面传来,他没应,只是到阳台找了工具,向厨房走去,干完了每个男人在家都干的 活儿后,他重新走回了卧室,妻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抬头看见了挂在墙上的大大的结婚照,老曹的心里一动。相片上的自己还是有 些帅气的,妻子也是漂亮的,她一脸的幸福,自己的眼神也是那样深情。快7 年了 吧,多快的事啊,自己都快奔40的人了,头发有些稀了,妻子的腰围也跟着胸围一 起变大了;他不再陪她逛街了,每次上街她都会求他千遍,她不再对他细声细语了, 她把那些温柔都给孩子了……这都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年少的时候发誓,要先立业后成家,但到了快30岁,事业也没见什么起色,遇 到很是听话的她,他觉得自己而立了,该是结婚的时候了,总不能事业无成,家又 未立吧,他们结婚了,也轰轰烈烈的拍了婚纱照(好象花了1200呢,当时真是心疼), 摆了酒宴,浓情蜜意的时光也过了两年,后来呢,孩子出生了,她变胖了,注意力 转移了,爱唠叨了,要他工资全部上交了,爱情淡了,柴米油盐的事情多了,他也 就开始不爱回家了。 开始告诉别人千万不要踏进围城是什么时候呢?当时自己真的该听那些哥儿们 的话,一个人多自在啊,哎!想这些做什么呢,都过这么多年了。 “老曹,我才想起来,冬冬幼儿园明天开家长会,我早班,你去吧”,妻子的 声音再度传来,“开什么家长会啊,一个幼儿园的孩子,真是,咱们不是每天都和 老师见吗?”他躺在床上,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让你去,你就去呗,哪那么多事儿,以前都是我去的,也该到你了,和老师 沟通一下,看让孩子到底学什么,是画画还是钢琴,我们单位李姐给他们贝贝买了 架呢,一万多呢……” 妻子又开始说了。 老曹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想着白天看见的那些婚纱照,“那个臭小子以后会 不会也这样呢?纯情的新娘会不会也这样唠叨呢?” “醒醒,去洗洗,再睡”,不知过了多久,一头发卷的老婆推了老曹几下,他 才知道,自己刚才睡着了。 李工和儿子在客厅下棋,老伴儿和媳妇在厨房忙活,儿子一家三口回来了,小 孙子可爱的要命,在厨房与客厅间跑来跑去。 李工58岁,再过几年就该在家享福了,老伴已经退休,就这么一个儿子,儿子 大学毕业后,进了家外资企业,也算是事业有成,儿媳妇漂亮,孙子也可爱,李工 觉得老天对他不薄,没什么事情让自己遗憾。 开饭了,父子两个喝了点酒,婆熄两个则是说些女人的话,因为小孩子在,这 顿饭吃的格外热闹,三代同堂,倒也其乐融融。 在媳妇刷碗的空挡,儿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父母说,“爸,妈,明天是你 们结婚30年纪念日吧,想怎么庆祝啊?说说,我和漫青是去准备”。 “还真是,老头儿啊,都三十年了呢,呵呵,亏儿子还记得,准备什么啊,都 这么大岁数了”。 “行啊,我和你妈商量下,看怎么庆祝一下,可是不能委屈我老伴儿了,漫青 啊,别忙了,你也进来,歇会儿”。李工有点高兴,为了自己的三十年围城经历, 也为自己有个好儿子好媳妇。 “爸,妈,可是得好好想想,多重要的日子呢,宝宝爸说的对,要好好纪念下。” ………… 送走了儿子一家,李工和老伴回到客厅,老伴忙着去收拾被孙子弄乱的抽屉, 他点了一根烟,在沙发上看报纸,快国庆了,难怪报纸上又有集体婚礼的消息,想 来有意思,一晃就三十年过去了,七几年呢,多乱的年月啊,经过别人介绍,认识 了老伴儿,自己算是幸运的吧,一辈子有这么个女人在身边,虽懂得的不多,却是 贤惠勤劳,把自己侍侯的很好,更是帮自己把儿子教育得不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呢?这就足够了。 “老头儿啊,你看这是什么呢,孙子怎么把这个也找到了”,老伴儿音到人也 到了,手里拿了张红红的纸,李工笑了,他知道那是什么——他和老伴儿的结婚证。 有些皱了的一张薄薄的16K 红纸,贴着一张横版的两寸照片,两个典型的进步 青年在那儿傻傻的笑,当然,照片是黑白的。这让他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精美的婚 纱影集,他忽然有个想法,就这么定了。 老伴儿不知道他笑什么,就问,李工说了:“明天啊,咱们就去拍一组照片, 也让你穿回婚纱,咱当时没赶上,三十年后也不晚”。 抬头再看老伴儿时,他发现老伴儿脸红了,李工笑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大家再碰到,都是一脸的笑意,不约而同的问了彼此: “咱们给贵哥封多大红包啊?”众人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