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中午,张东林一回家发现谭枫躺在床上,饭也没做,不由得有点发怵,忙坐在 床边摸了摸谭枫的头:“不舒服?”谭枫“啪”一下打开了他的手,张东林一惊: 谭枫从来没有这样过。他特别心虚:“现在做饭恐怕来不及了,你想吃什么,我去 买点。”谭枫没好气地说:“自己出去吃吧,我不想吃。”他干巴巴的说:“不舒 服也得吃饭呐,快说想吃什么?”谭枫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我就是有点头疼,你 自己吃吧。”他忐忑不安的站了起来,突然想起一件事,忙悄悄到洗衣间拿出上午 没来得及洗被他匆匆塞在洗衣机最底下的内裤,水管也不敢开大,胡乱的洗几下, 晾到晒台上,琢磨了半天,又取了回来重新塞到洗衣机里。和谭枫打了个招呼,就 出门了,一下楼到旁边的一个洋果行买了两斤美国红橙,又上楼了,讨好地把红橙 放到谭枫的床头:“不想吃饭吃点水果吧。”谭枫点点头,真想把红橙摔到张东林 脸上。 这天下午,张东林和谭枫都极不情愿地想起了他们生活中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他们性生活不和谐。谭枫一直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身材也不好,个子低而且没 什么曲线,但她对自己那一身丰腴洁白的肉体还是有点自信的,刚结婚时她的性欲 很强,而且毫不掩饰,索取无度,这令张东林异常反感,在这方面他心目中的女性 应该是传统的、含蓄的、被动的,特别是张东林对她不是处女还装处女这件事一直 耿耿于怀,看着因为长期戴眼镜而眼睛已经变形的谭枫摘了眼镜含情脉脉的挑逗自 己,不自觉地就会想她在原来的那个男友面前会是怎样的嘴脸,心里便觉得堵得厉 害,下面连硬都不想硬,这简直都成了张东林的心病了。即便是刚结婚的前几个月, 他们每月的做爱次数从未超过三次,而且每次他都如同怕奸情败露一般,争分夺秒 地赶紧结束战斗,她都快恨死他了。她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林一璃说起这件事,林一 璃也很吃惊:“不应该呀,看他的身体还行呀!”她们俩分析了无数次最后得出结 论:张东林这方面有点毛病。林一璃一再告诫谭枫这种事不可操之过急,看看需要 吃点什么补药,别给张东林太大压力万一变成真正的性无能就麻烦了,谭枫给他买 来药,张东林斜了她一眼理都没理她,她把药熬好了端给他,他一句话没说转身躺 到床上看书了,谭枫也不敢催他,最后还是自己乖乖地把药倒了,张东林清楚自己 到底有没有病,其实他平时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想着刘玉良自己解决问题了。他也觉 得很对不起谭枫,但一知道谭枫居然把家里的这些事告诉别人时觉得她太不要脸了, 立刻认为自己不欠谭枫的了,快两个月根本不碰谭枫,这下可把谭枫吓住了,也不 敢主动了,一下班就勤奋的作家务,可怜巴巴的在张东林面前哭了好几次,后来他 搂着她眼圈也红了,以后的三个月他对她好了很多,在数量和质量上都尽量考虑她 的感受,没多久谭枫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动不动“有病”“不行”地嘟嘟囔囔了,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两个人都在午睡,谭枫先醒了,不停的用脚踢张东林的大腿, 张东林却睡意正浓,睁开眼“嗯?”一声又睡着了,两人重复几次,谭枫嘀咕一句 :“我看你真就是不行!”张东林却清醒的睁开了眼睛:“行不行得看是跟谁。” 立刻起床,穿上衣服一摔门走了,谭枫觉得心灵受到极大的伤害,边哭边收拾 衣服打定主意等张东林一进门无论他如何挽留坚决头也不回的回娘家。没想到张东 林两天都没有回家,住在同学的单身宿舍里,还是谭枫去找的张东林,这一回合又 以谭枫的惨败告终。自此谭枫好像心凉了,再也没有主动要求过,人也变得沉默了 很多,但依旧把张东林照顾得很周到,一次,两人因为一件小事争了几句,谭枫压 抑的低声痛哭了很久,张东林知道根源在哪里,心痛和愧疚纠缠着他,当他把谭枫 抱在怀里时她哭得更悲伤了,他吻着谭枫满脸的泪水发自内心地说:“对不起,以 后不会让你伤心了。”那之后两三年两个人过了一段在以后的生活中再也不曾有过 的精神相对完整的日子。张东林到武汉的前两年,谭枫还在耐火厂,一个人带着他 们那永不知疲倦的儿子,都快累疯了,再加上孤独,一跟张东林打电话就哭,后来 谭枫在郑州的父母把她调到郑州的一个中学教书,老人帮着她带孩子,谭枫腾出时 间到武汉看望了几次张东林,才知道他的情况也不理想,那段时间两个人都挺恐惧, 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偶尔相见根本没有小别胜新婚的感觉,谭枫的精力都在孩子 身上,好像也没多少性的欲望了,刚开始张东林心里一阵的窃喜,时间一长倒觉得 不是事了,那段时间他们见面时候少,见了面也没几次,倒是张东林主动的多。张 东林到了日本后,刚开始收入明显高于国内,虽然辛苦,总觉得还值,但后来心理 压力慢慢变大了,特别是后两年,眼看着国内经济发展越来越快,他有的同学在国 内的银行或其他的好单位,收入已经超过了他,不由得一阵阵心慌:自己背井离乡, 抛妻别子,是因为钱,可现在这方面的优势也没有了,而且日本不留人,最终还得 回国,那时自己挣得这点钱恐怕都毛了,在日本几年他一直在开一台非常专用的数 控机床,根本没学到什么技术,将来怎么办?张东林觉得前途一片昏暗,那几年一 年回国两次,一次十几天,张东林心理上生理上都很压抑,常常自己抽烟想到很晚, 又搞不清到底在想什么,很少和谭枫有性生活,当时谭枫有着和张东林一样的担忧, 也能理解张东林,很温柔的照顾他,虽然心里很想,但没再去惹张东林心烦。2000 年,张东林在武汉的一个同学,和张得里商量一起办个做耐火材料的公司,张东林 几乎没有犹豫就从日本回来了,公司刚开始筹划了没多长时间,那个同学却要移民 加拿大,张东林蒙了,骑虎难下,最后咬咬牙只能自己干了,谭枫那时急着要辞职, 跃跃欲试,非要进公司,遭到张东林的强烈抵制,张东林知道有两个夫妻公司,两 口子闹来搅去,弄得员工不知道该听谁的,公司发展受到影响,夫妻感情也受影响, 别看张东林平时好像稀里糊涂挺好说话,关键问题从不含糊。张东林很严肃地和谭 枫谈:你要是想搞事业,那我把资金分成两半,你自己再开个公司,你公司挣得钱 我不要,我公司挣得钱算夫妻共同财产,行不行?谭枫看看张东林,思量再三也觉 得自己根本没能力也没胆量开公司,再一个也怕张得里真的会生气,只好老老实实 的还当自己的中学老师。其实谭枫当时心里也不是多想放弃自己的工作,一直觉得 张东林在外面开公司,是好是坏很难预测,自己当老师,虽然工资不太高,毕竟还 是稳定的多,再加上孩子都上四年级了,学习越来越紧张,靠自己的父母来抓孩子 的学习肯定不行,最终还得靠自己。谭枫这样做,就是想知道张东林是不是一直想 两地分居,是不是在躲自己,到底对自己有多少感情,但最后并没得到明确的结论。 可是有一种现实却摆在面前,自从日本回来后张东林的性趣越来越淡了,一个 月最多一次,开始是忙、累、压力大,谭枫都能理解,记得假期谭枫到武汉,经常 是做好了饭,等着张东林,张东林一回家常常鞋都不换,就往沙发上一躺,谭枫叫 他吃饭,他总是说先歇会儿,不到两分钟便鼾声大作睡着了,谭枫看着张东林胡子 拉擦脏了叭叽的脸,心痛不已,有一次她哭着不让张东林干了,说好歹也是重点大 学毕业,到哪应聘工资也不会太低,找个国企安安生生过下半辈子吧。其实张东林 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想了,他自己也觉得受不了了,他红着眼圈对谭枫说:“再熬半 年,半年如果公司还没起色,就算了,老老实实找个地方搞技术吧。”峰回路转, 半年后一切都变得美好了,公司终于走上正轨,也慢慢的开始盈利了,但谭枫的心 情却没有一同变得美好,张东林闲了、心情放松了但对夫妻生活的兴趣却丝毫没有 提高。 从一结婚张东林的衣服都是谭枫洗,除了内裤和袜子。刚开公司那两年,谭枫 心疼她,一有时间连他的袜子内裤都洗了,却发现他有遗精,想想可能是他太累了, 也没有过多想,后来他不忙了,但却依旧一月一次,张东林不无歉疚的对谭枫说: “恐怕我得吃伟哥了。”平时还有意无意的总想拐弯抹角的告诉谭枫他们那些男同 学状况都和他差不多了,谭枫根本不相信,当时张东林也就四十二三岁,她觉得不 可能别的男的都和他一样。谭枫又和林一璃交流,听完谭枫的话,林一璃沉默了很 长时间,只是让谭枫多关心张东林,多理解张东林,现在生意不好做,生意人表面 清闲,心理压力大,最后说了一句:“注意观察观察,不过我看张东林倒像是老实 人。”很明显林一璃和谭枫想到一块了,都怀疑张东林是不是在外面找到了其它生 猛的途径,所以在家里自然没能力了。那段时间谭枫可有事干了,跟踪、查信息、 偷听电话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上了,却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不由得又疑惑了, 就在这时谭枫发现了一个对她打击更大的秘密:张东林手淫。这比张东林在外面有 外遇还让谭枫伤自尊,那段时间谭枫得了挺严重的抑郁症,总觉得自己这疼那痒, 整天上网察看各种疾病的症状,觉得个个都和自己一样,立刻下载、打印,家里到 处都是一摞子、一摞子的各种病例、治疗方法,谭枫说起自己的病头头是道,内科、 外科、妇科、精神科样样都懂,比专业医生还专业。张东林刚开始烦得不行,经常 说她精神不正常,显然并不认为她是真的不正常,后来张东林开始担心了,估计她 是真的心理有问题,也不敢掉以轻心,带她看了不少医生,吃了一些治疗抑郁的药, 直到回到这个城市前半年,张东林想办法把谭枫先调到这里的了一个职高教书,谭 枫又见到了不少原来的同事朋友,才渐渐好了,但这时谭枫已经非常清醒了,已经 强烈的估计到张东林可能从来对自己都没有过什么感情,这不光是性方面的问题, 她当时非常痛恨张东林,谭枫也是有自尊的,她马上想到了离婚,虽然没法明说原 因,但已经告诉父母想和张东林离婚,她的想法遭到父母及两个哥哥的一致反对, 父母在反复诘问后认定谭枫有毛病:张东林又没有在外面乱搞,离什么婚?什么爱 不爱的,谁家不是这么过的?谭枫的两个双胞胎哥哥说话就更没边了,说现在的男 的都在外面有情人,你长得也不漂亮,他没扔你,你都该感谢他了,其实他的两个 哥哥是极端自私的人,两个人都没文凭,都下岗了,还都是高不成低不就,这些年 习惯性的向张东林伸手,吃定张东林了,一听谭枫要离婚觉得那简直是断自己的财 路,比自己老婆要和自己离婚还着急,谭枫平时就反感他们,觉得他们在张东林面 前给自己丢了不少脸,记得张东林的公司刚成立那会儿,两个活宝异常兴奋都要到 张东林的公司,都提出想当采购部经理,恬不知耻的当这张东林的面说采购油水大, 张东林只是笑笑:我那可不是跨国大公司,就两个人,什么都得干,没这个部那个 部的。谭枫当时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自己也觉得这两个哥哥太龌龊了,谭枫的 父母倒是非常明事理,当时就痛斥两个儿子:“你们到妹夫那捞油水呢?你们当那 是公家的呢?你们俩能干什么?这些年妹夫少贴你们了,做人能这么不要脸吗?” 张东林忙劝岳父岳母,回家的时候谭枫对张东林说:“不好意思,我哥他们确 实挺没出息的。”张东林握了握谭枫的手,笑笑也没说什么,当时谭枫确实认为张 东林力做人厚道,自己找对了人,心里想自己能为他做的只有温柔贤惠,可慢慢的 谭枫开始怀疑张东林到底需不需要她的温柔贤惠,那场风波从头到尾张得理都不知 道,最后谭枫还是没有勇气离婚,当然也不全是由于家庭反对的原因。 这天下午,谭枫躺在床上眼泪越擦越多,扪心自问到底还爱不爱张东林时,自 己的回答已不太肯定了。他们婚后这十几年的生活让谭枫太失望了,当初少女时对 爱的梦想、对美好家庭生活的幻想都破灭了。她又想起了以前想过无数次的问题, 张东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爱自己的?是不是他从来就没爱过自己?其实昨天谭 枫几乎一夜没睡,张东林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感觉之中,早上她头痛欲裂,强忍着 起来上班,到自己教书的职高呆了一个小时,心乱如麻,就请假回家了,到家时张 东林已经走了,如同有神灵指引,一进屋谭枫直奔洗衣间,一下子就从洗衣机里找 到了张东林的内裤,看着上面的东西,谭枫估计他昨天夜里射的肯定不止一次,委 屈的泪水喷涌而出,自从确定张东林没有外遇后,谭枫和林一璃探讨了很久一致认 为他就是属于那种不懂风情不懂爱的男人,他可能就不会从心里爱上哪个女人,现 在谭枫才忽然意识到肯定是张东林心中有什么难以解开的心结,虽然她搞不清这可 能是怎样的心结。谭枫又给林一璃打电话,林一璃是谭枫高中的同学,记得第一次 见到她时谭枫惊得半天没说出话,她真不明白究竟是哪些星宿聚集在一起照耀了幸 运的林一璃出生,林一璃一米七的个头,苗条匀称,高贵优雅,洁白的小脸美的无 可挑剔,在学校一群乌湫湫的女生陪衬下,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令人不可思议的是 林一璃非常聪明用功,在她们这个省重点高中里,成绩从未出局前五名,学校的一 个有着快五十年教龄的老校长曾经说:“这是我半个世纪见过的最完美的学生”。 林一璃最后考上了北京的人民大学,毕业时找到了一个和她非常般配的优秀男 士,留在了北京,没多久就结婚了,生了一个女儿,那女孩长得很像父母,却把父 母的优点向不好的方向进行了变异,不太漂亮,这班同学说起这事都觉得可惜。接 着林一璃两口就开起了公司,事业蒸蒸日上,谭枫刚结婚时林一璃两口来看了他们 一次,送了不少结婚礼物,虽然之前谭枫已经跟张东林描述了无数次林一璃,见到 本人张东林还是吃惊不小,林一璃走后谭枫问他:“你见没见过比她还漂亮的?” 张东林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还真是没有,她确实是不可思议的漂亮。”谭 枫又问:“是不是男的一见到她都会控制不住地想她?”这次张东林回答得倒很干 脆:“那肯定不是。”心想:我想得就不是她。谭枫当时喜滋滋一厢情愿的估计自 己在张东林眼里就如同罗切斯特眼里的简爱。十年后林一璃这个极品女人却没有拴 住丈夫的心,丈夫和一个她们公司职员好上了,那个女的谭枫见过,离过婚生过孩 子但孩子出车祸不在了,客观地说那女人也很漂亮,但和林一璃比还是有一定距离, 还比林一璃大三岁,比她丈夫大一岁,林一璃一怒之下离婚了,也没要孩子,拿到 分得的一大半财产又开了一间公司,当时她三十六岁,几年后公司越做越大,倒是 她前夫的事业不太顺,公司一直是磕磕绊绊地勉强维持,上次谭枫到北京看孩子找 了林一璃,不由得吃了一惊:林一璃也老了,这在以前谭枫都觉得是不可能的,而 且林一璃曾经高傲美丽的脸现在时不时总是透着一股凶狠的表情,她现在太有钱了, 有到她没法再找男人了,穷的怕人家惦记她的钱,富的人家好像还不想惦记她的钱, 林一璃非常孤独,养了六条狗,像介绍孩子般给谭枫介绍,都是名犬,谭枫不懂也 记不住名字,就觉得这些狗都不像狗,一个个长得都跟怪物似的,心想林一璃光买 这些狗花六十八万真不值。林一璃开车送谭枫去火车站,却非常意外的在车站见到 前夫一家四口,她前夫让一个两岁多的女孩骑在自己脖子上,林一璃十几岁的女儿 正和继母说的热闹,最让谭枫吃惊的倒是那个女的,不知道是因为爱情的滋润,还 是生活的美满,四十七岁的女人象三十七岁,女人味十足,依旧漂亮,妩媚动人, 倒是林一璃又高又瘦显得干巴巴就像是丈八蛇矛那一类的古代冷兵器。她前夫和他 们打了声招呼,还问了张东林的好,那女的拍拍继女的肩,亲切的说:“看,你妈 妈来了。”又让小女儿叫阿姨。林一璃和女儿说了几句话,说谭枫要赶火车,就匆 匆带着谭枫走了,这一次见面让谭枫都觉得很难堪,但林一璃好像不太在意,谭枫 当时想:林一璃已经变成刀枪不入的女强人了。谁知下午谭枫打电话告诉林一璃自 己想离婚时,林一璃哭了,她的寂寞悲伤再也不想掩饰了,她说如果她能选择她想 做那个女人而不是自己,谭枫也哭了,她为林一璃难过,也为自己难过,其实她自 己明白不管张东林爱不爱她,只要他不抛弃自己,她都不可能离开他。 张东林一下午心情非常暗淡,想起谭枫觉得歉疚也觉得无奈,他不是没有良心 的人,谭枫的付出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多年谭枫一个人默默的支撑着家庭,任 劳任怨,包括张东林挫折不断的那几年,谭枫从未抱怨过,四年前有一次他抚摸着 她脸上皱纹很动情地对谭枫说:“我这大半辈子只欠过你一个人的,你可能觉得我 对你感情不深,可能我心理有问题,不懂感情,但我肯定我不会再对别人有感情了。” 张东林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印象中这是他们认识以来他说得最让他自 己感到肉麻的话,确实是他当时内心的真实表达,但当他三个月后在南京看到刘玉 良时,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感情不是自己的理智所能控制的,那一年他拼命压抑住回 来找刘玉良的欲望,但思念却像疯长的野草般割不完,烧不尽。他只能靠对谭枫生 活的体贴、对她娘家生活的资助来减轻自己对她的负疚感,但人都有一种为自己开 脱的本能,一段时间后,张东林就开始对自己精神出轨习以为常了,认为和那些抛 妻弃子、包二奶、养情人的小财主相比自己的境界够高的了。张东林还自欺欺人地 把责任推到谭枫身上:是她装处女这件事让自己产生了心理障碍。其实他非常明白, 如果换成刘玉良他肯定不会这样对待她。这两年回到这里后,张东林很少考虑和谭 枫之间的感情问题了,他的心和感情都放在刘玉良这里了,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也 许人的感情是有限的,他都给了刘玉良,实在没有多余的给其他人了,对谭枫他只 能从别的地方补偿,他可以强迫自己在生活上对谭枫关心、照顾,其实这些不用强 迫,这几年他一直心甘情愿的在这样做,他也可以强迫自己定期和谭枫做爱,但他 实在强迫不了自己对她产生对刘玉良那样的爱情,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张东林听到有人说话上楼的声音,一看表六点多了,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完了, 这一下午除了柳燕找他两次,没人打扰他,他叹了口气,拿起车钥匙出了套间,走 到办公室门口,一抬头看到刘玉良正看着他,满眼都是探究,她一脸尘色,估计是 到工厂去了,他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才回来?”办公室没有开灯,昏暗的暮色 下,刘玉良双眼如同上了烟熏装一般,显得格外大:“你不舒服?”她问,“没事。” 他若有所思,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下午有一个姓张的女的打电话找刘玉良, 回头想告诉她,却发现刘玉良转过头依旧在注视着他,半天两个人都没说话,最后 还是他开口了:“走的时候,把门锁好。” 张东林一进屋,发现谭枫把她自己的被子枕头放到另一个屋子的一张小床上了, 张东林心里非常厌烦,真不想理她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了那个屋子,谭枫黑 着灯坐在沙发上,他坐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你这是干什么?”谭枫甩开他 的手:“解放你。”他登时无话可说了,两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谭枫带着哭腔问 :“张东林,你到底爱过我没有。”张东林吭哧半天才说:“都老夫老妻了,说这 些干什么?你自己凭良心说说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对你们家怎么样?”“我问你 到底爱过我没有?”他还真的没法回答,实在不想骗她,可又不能说实话。谭枫又 问:“你到底是有同性恋倾向还是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不可能再接受别的女人 了?”他脑子飞快的转着可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谭枫苦笑了一下:“你确实是 老实人,不会撒谎。就这样吧,张东林,为了孩子我们维持着这个家,委屈你了, 不过你以后不必在我面前尽不想尽的义务,你活得太累了,你出去吧,我想早点休 息,昨天没睡好。” 最终,张东林也没能说服谭枫回到原来的卧室,不过晚上张东林倒确实想尽义 务,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这是安慰谭枫的最好方法,但到底还是没能实施,毕竟不 是年轻的时候,他昨天太猛了,今天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夜里张东林辗转反侧了很久,想起谭枫不少的好处,心里感到很抱歉,又莫名 其妙地怨恨起刘玉良,恨她让自己四十多岁还陷在令人可笑的苦恋里,又觉得是她 破坏了他们夫妻感情,越想越恨,琢磨着将来如果有那么一天应该怎么收拾她,想 着想着又想到不该想得了,心里更觉得对不起谭枫,最后张东林还是通情达理的得 到比较客观的结论:刘玉良没错,谭枫没错,有错的是自己。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