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苦涩的 作者:高原苍鹰 我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有真正的爱情。就因为爱,我曾经在情感的苦海里疲 惫地挣扎过,爱的漩涡把我卷入了绝望的海底,一枚防不胜防的爱的巡航导弹, 把我五彩缤纷的青春美梦击得粉碎…… 2000年的夏天,23岁的我,踏着青春的鼓点,做着青春的美梦,从师大音乐 系毕业,进了县城的一所中学,一同进这所中学的还有中文系的孙霖。在师大, 同学们都说孙霖是我未来的如意终身伴侣,因为我喜欢孙霖,可是,为了追求浪 漫的爱,我背叛了孙霖。 那是2001年“五四”,团县委在文化馆举行青年联谊舞会。为参加舞会,我 几乎用了一个下午来精心包装自己。当我在穿衣柜的镜子前一站时,我简直不敢 相信这就是我。一件薄如蝉翼的粉红色紧身连衣裙,紧裹着我丰满的身子,该凸 起的地方毫不羞涩地凸起,给人几多诱惑,几多联想。用一个时髦的词来概括: 挺性感。 我是以压倒群芳的舞会皇后的高傲姿态步入舞厅的。我的出现,给舞会增添 了许多亮色。我像一块磁铁,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舞厅里,扑朔迷离的 球光灯在旋转在闪烁,令人眼花缭乱,缠缠绵绵的音乐给人梦幻般的感觉。“如 果我不猜错的话,你叫兰子,在二中教音乐。”舞会上,一位长得很帅的男青年 搂着我的腰,边跳边谈开了。“你怎么知道?”我问他。他说:“今年春节,县 文化馆举行的青年业余歌手竞赛,你不是获得一等奖么?我还特意给你拍了五张 照片,那照片还在县文化馆的橱窗里贴过。”我问:“你是……”他笑着说: “哦,忘记向你介绍了,我叫黄昕,团县委书记。”他搂着我跳了一曲又一曲, 我几乎成了他的专利舞伴,随着缓缓流淌的音乐,我觉得有一股热流在我的体内 奔涌冲撞。 接下来的日子,黄昕不断地打电话约我幽会,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孙霖,有一 种深深的负罪感,但感觉归感觉,我还是每次按时与黄昕幽会。我知道自己已深 深地陷入了爱的怪圈,但又无法从这怪圈里跳出来。我把黄昕和孙霖同时放在爱 的天平上,我觉得黄昕潇洒大方,谈吐自如,颇具现代派,更令我羡慕的是黄昕 有一个县人事局局长的爸爸,有一个县财政局副局长的妈妈,我想以黄昕的背景 作为跳板,跳出被世人瞧不起的教师职业。而孙霖则性格内向,三天不放一个冷 屁,成天坐在电脑前敲键盘,用汉字来筑构他理想的殿堂,给人一种酸味。面对 爱的天平,我终于把感情的砝码移向了黄昕,冷落了孙霖。后来,孙霖曾找我好 几次,我不是给他脸色看,就是闭门不见。当时,孙霖正在写中篇小说《燃烧的 爱》。 “兰子,如果你同意,我爸一句话就可意把你调到团委来。”这是第五次幽 会后,黄昕在送我回家的路上说的。 是的,我早就想把自己交给黄昕,只怕自己没这份福气,攀不上。我的爸爸 只是一个跑了20多年腿的老邮递员,而黄昕的爸妈都是局长,听说他爸爸还是这 一届县长的竞选对象,如果和黄昕结婚,只一张调令,我就可以永选摆脱被人瞧 不起的教师职业了。我好激动,任思绪的野马在想象的原野上狂奔。这夜失眠了。 我和黄昕,同在用甜言蜜语编织着一个色彩缤纷的梦。在那个星光灿烂的夏 夜里,在城东河边的草坪上,我被黄昕紧紧地拥抱在怀里,任他抚摸,让熊熊燃 烧的爱火烧得我忘掉了自己。冥冥中,我觉得有一个很重的物体将我压入爱河, 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一直沉到深深的河底。我失去了自己。 我把纯洁的身心献给了黄昕,后来才知道,他竟是一个情场上玩弄女性的老 手。他和我,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从别人的口中知道,我是他第七个得手的猎物。 我怕他抛弃我,只好找贴心朋友商量对策,好友告诉我一个秘诀,说是不要让男 方轻易甩掉,最好的办法是悄悄地给他怀上一包。为了不让他轻易甩掉我,我仍 然不断地和他做爱,终于怀上了孩子。那天,我把有了孩子的事告诉了他,他先 是一惊,尔后便故做镇静地一笑说:“最好还是去作人工流产,如果未婚先孕, 这对我这个团委书记的影响很不好。”从此,黄昕像丢一件破衣服一样丢弃了我。 我为自己的愚蠢很后悔。我曾动过打掉孩子的念头,在县医院的妇产科门前 徘徊了很久,当我看到一位女人从妇产科的手术室出来晕倒的情景时,我又动摇 了自己的想法。听在场的人说,那女人也是未婚先孕,被男的抛弃了,不得不扼 杀了一条小生命。从她苍白的脸上,我读出了女人命运的悲哀。于是,我带着一 种无法诉说的悲苦离开了妇产科。 2001年中秋节,我去向他作最后一次祈求,我说:“这孩子是你的,咱们结 婚吧!”他却恶狠狠地说:“我的?天晓得是哪个的野种!你想把包袱往我身上 卸,没门!”我气得直骂他卑鄙,我要控告他。他却冷笑着说:“那是你自愿的, 哪有猫不吃鲜鱼!分明是你用姿色想把我这个团委书记拉下水,我不控告你罢了!” 最后一次的祈求是毫无希望的。我绝望地回到家里,还未进屋,就听到屋内 有一个女人在尖刻地数落着爸爸: “……一个闺女家,你也不好好管管,成天在外面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现在挺着个大肚子,闹得满城风雨,还想把绿帽子往我儿子的头上戴!哼,你也 不屙泡尿照一照,你是什么家庭?敢和我家攀?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你是穷 得家伙拖了灰,叫女儿出去打豆腐,你这做老子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捞票子!” 听声音,我知道是黄昕的妈。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位身为县财政局副局长的 女人,竟能骂出如此肮脏的话来,比泼妇还不如。我刚想推门进去,门哐地一声 开了,这母老虎走了出来,一见我站在门外,她眼睛一斜,嘴巴一歪,屁股一翘, 扭着水蛇腰得意地走了。 我一踏进屋,被羞辱了一番的爸爸脸拉得老长,他把目光向我凸起的腹部一 扫,铁青的脸变黑了,一拍桌子吼道:“你还有脸来见人?给我滚!你辱没了咱 们家的十八代祖宗!”随即,爸爸从门背捞起一根竹扁担,举着向我打来。我眼 睛一闭,准备忍受这一顿皮肉之苦。可是,好久,爸爸手中的扁担没有落下来。 我睁开眼一看,只见爸爸手中的扁担在空中微微地颤抖着,额上的青筋在跳动, 一双怒目痛苦而可怕地睁大着,嘴角微微地痉挛着。屋内的空气凝固了。突然, 他“啊”的一声,丢掉扁担,双手捂住眼睛,蹲在地上失声地哭了起来。 “爸,我……” “谁是你的爸?你给我滚!眼不见心不烦!滚!你不要再踏进这个家!”爸 爸用颤栗的手指着门外骂道。 我含着泪,在一阵歇斯底里的骂声中,沉痛地走出了家门。 过分的痴情和缠绵,给我戴上了难以解开的镣铐。我木然地走出了县城,走 向了这条去拥抱死神的幽静小路。夕阳,把我孤独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不一会 儿,夕阳为了逃避暮色的包围,匆匆向西边的苍山那边滑了下去,不慎,被树枝 划破了一点皮,血红的琼浆涌了出来,染红了苍山,染红了天际,整个县城也被 镀上了一层金辉。晚霞中,我孤独的身影慢慢地向前移动。我觉得自己的身子这 么沉重,步履这么艰难,,内心这么痛苦。爱,已化为乌有,这沉重的打击,我 失去了精神支柱。我觉得自己活在世界是多余的,唯一的归宿是去另一个世界, 那里没有虚伪、没有欺骗、没有痛苦。 天神,慢悠悠地降下了夜幕。幽径,在这梦幻般的夜色中显得好长好长,似 乎永远没有尽头。再也不留恋人生的我,并不觉得孤独,头上有月亮默默地为我 送行。中秋的月是这样地明亮圆满,可我苦涩的人生却晦暗残缺。我来到人世, 才25个春秋,在这宁静的中秋之夜,我就要悄悄地告别人世,从茫茫的人海中消 失,只留下人生难以咀嚼的苦涩。一颗流星,拖着蓝色的尾巴,划破宁静深邃的 夜空,一瞬间又消失了。这流星,不正意味着我从人类中消失么?爱情,是人生 的一大追求,可我追求的却是这夜空中的流星,是一杯难咽的苦酒。 我终于走到了城外的河岸上,河水在月光下奔泻。河对岸,巍峨绵亘的群山 在似烟若纱的夜色中,呈现出黛色粗犷的轮廓,向夜的深处延伸。以前,我和黄 昕沿着河岸漫步,曾观赏过美好的夜景,曾赞美过河中欢腾的浪花,曾倾听过河 水优美的旋律,心中涌动过一次次的激情。今晚,这河水声,似乎是一曲曲幽咽 凄楚的哀歌。爱的琴弦断了,爱的旋律消失了。 “哗、哗、哗”,河水在奔泻,在旋转,似乎是死神在向我召唤:“跳吧! 跳吧!”这喊声,把我的孤魂带到了遥远的天国,我眼睛一闭,身子一跃…… “兰子!你不能这样!”当我纵身往河里跳时,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抱住了 我。 我失去了理智疯狂地挣扎、疯狂地叫喊:“放开我!流氓!骗子!” “不!你冷静点!兰子,我是孙霖!请原谅我,这几天我看到你的情绪不对, 我一直在悄悄地跟踪你。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我睁开眼一看,是孙霖,我想说什么,一开口,就晕倒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