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初体验 作者:疾狼 (零) 津津是一条狗,它就住在系楼传达室里。 它并不漂亮,但它有一身又长又软的卷毛,让人不禁触摸。 每次路过传达室我都喜欢逗逗它,一来二去,竟和它混熟了。 (一) 那是一个下午,天阴阴的,但四处滋长的青绿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阴沉。我正 好到系机房去上机,远远的看见津津向我奔来。 津津跑起来屁股一颠一颠的,小尾巴摇啊摇啊,松软的卷毛随风飘动,脖子上 的小铃铛叮当乱响,怪好玩的。 很快津津就到了面前,我正要伸手摸摸它那身可爱的卷毛,它却骤然收脚,耸 身一摇,敏捷的转了一个方向,绕开我匆匆的跑开了。 “津津!”我转过身,对着跑过去的津津大喊。 回答我的是一阵清脆的笑声。迎面走来三个女生。中间是一个高个子,皮肤白 皙,羞得满脸通红,眼睛直盯着地面;右边的女孩子身材娇小,一只手挽着高个女 生,另一只手手背掩口,侧头偷笑;左边的一个身材丰盈,搭着高个女生的肩膀, 笑得直不起腰,一边笑一边用她那妩媚的眼睛瞄我。 我正傻楞在那里,突然身后窜出一只皮毛光亮的小黄狗,向津津追去,很快就 和津津搅成一团,厮闹起来。 “shit!”我小声骂了句脏话,又看了看还在笑个不停的女生。 这几个女生我以前也见过,我还知道她们是我们系低年级的学妹,被称为“三 驾马车”。但我不明白她们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到了机房, 我挑了一台靠里的电脑,坐了下来。我按下POWER键,电脑硬盘噶 吱噶吱的响了起来。我无聊的朝旁边看了看,竟然看见刚才那个身材丰盈的学妹走 了过来,在我旁边坐下。 我一向对那些艳名远扬的漂亮美眉敬而远之,因为我觉得这样的美女你只要多 看她几眼她就会觉得你在垂涎她的美色。果然,她脸上露出了似有似无的微笑,一 定是她知道我在看她了。 我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摆弄电脑。 本来我准备今天下午调试一下一个已经做了一、两个星期的项目,但是现在静 不下心来,于是我打开了一个MUD窗口聊天。 我是这个MUD里的巫师,在机房上机的时候总会多开出一个MUD窗口,一边做做 手头的项目,一边在泥巴里转转。 很快线上就有人给我打招呼了。 “缘儿告诉你:疾狼,是你吗?” 缘儿是我在泥巴里的第一个老婆。虽然在现实生活中我几乎从不跟女生交往, 但是MUD里面我就象一个花心大魔王, 甚至记不清自己结过几次婚。相识,聊天, 相爱,结婚这样的网络游戏几乎让我麻木。 我飞快的敲击着键盘,在MUD里和缘儿聊着。 “你回答缘儿:缘儿,你怎么看见我的?” “缘儿回答你:你别以为你隐身了我就看不到你,我也当巫师了!XI XI” “你回答缘儿:admire,女巫” “缘儿回答你:好久没见你上线了。。。” “你回答缘儿:我都厌倦泥巴了,缘儿你呢?” “缘儿回答你:nod,这里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所以我又加入了一个新MUD,重 新当一个新玩家!” “你回答缘儿:fly。。。也许我会很久不上线了。” “缘儿回答你:sigh,我不知该为那些MM高兴还是难过。” “你回答缘儿:shrug,kiss bye” 我不想多聊,心里酸酸的下了线。 也许是被我纷飞的弹指神功所吸引,旁边的学妹好奇的问:“你在玩什么游戏 呢?” “MUD!” “‘妈的’?”她迟疑的看着我,小声的复述着我的话。 “M-U-D,就是泥巴!” “哦!我听说过,好象很有意思!”她恍然大悟。 我关上计算机,准备离开。可是那个女孩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可以教 教我吗?” 我不敢直视她的大眼睛,讷讷的说:“你看,我——还有事情,我得下机了… …” “好吧,那你留个电话号码给我,我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你呀!师兄。” “可是……” “谢谢!”还不等我说什么,那女生微笑着递过来一个小本子和一只笔。 我不好再说什么,无可奈何的写给她号码,离开了机房。 (二) 过了几天,我象往常一样,很晚才归寝。室友小林一见我就对我说:“有电话 找你,我留了条在桌上。” 我拿起纸条, 只有几个字:“许婷8820556”我疲惫的脑筋怎么也想不起这个 人是谁,我拿过电话,拨通了号码;“喂?你好,我找许婷。” 电话那头传来不太清楚的声音:“婷婷,找你的!”接着又传来一阵笑闹声。 过了一会,我听见一个很好听也很陌生的声音:“喂?你好,哪位呀?” “我——是你打电话找我吗?” “啊!是你!?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呢!你们寝室好奇怪呀,无论早上、中 午、晚上打电话都没人接。今天晚上总算打通了可是你又不在。” 我听完更加迷惑了。“对不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天在机房你答应教我玩MUD,难道你忘记了吗?” 我立刻想起了那天那位体态丰盈、妩媚热情的女孩子。 “没有,我当然记得。” “我这几天都玩了MUD,真的好有意思。MUD里的人都认识你呢,疾狼。” “你怎么知道我在MUD里的ID?” “那天上机我在你旁边偷偷看到的。嘻嘻,他们都说你好花心哎!” “那只是网络上的游戏。” “生活中的你呢?“ “绝对正直诚实专一的一个人,严肃到令人乏味。” “我不信……明天晚上在系机房见面好吗?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呢!” “我已经不玩MUD了,再说明天我很忙。” “那就后天吧!” “后天也许也不行……”这是实话,这一阵我要忙一个项目。 “你好忙啊。”她有一点失望,但很快她就用愉快的语气对我说:“我这个星 期下午都在北楼209自习,要是你哪天有空,就来北楼找我吧!” “哦。”我随口应道,“很晚了,休息吧。” “好的,Bye bye!” 我挂上电话,很快就睡着了。 (三) 经过十几天没日没夜的辛苦,项目终于在导师那里顺利通过了。在正式做毕业 设计之前,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 从导师那里出来,天色还早。天空一扫连日春雨的阴霾,一派春光明媚,生机 盎然的样子。我沿着登高路下行,路过北楼,突然想起了许婷。 北楼是一幢位于校园中心的四层楼的古老建筑。平时基本上不按排上课,管理 也很宽松。所以很多成双成对的男女同学都喜欢到这里自习。 我被好奇心驱使着, 来到209门前。第一眼我就看到了许婷。她坐在最后一排 靠门的位置,旁边还坐着一位戴着宽边眼镜纤瘦的男生。在我的印象中,这应该是 她的男友。 我的到来显然让她很意外,她马上站起身,幽幽的看着我。我忍不住想笑,但 我只是淡淡的说:“刚好今天有空,所以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自习。” “我们出去谈吧。”许婷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我说。 我冲她身边的男生抱歉的笑笑,可他却把头扭到一边,根本没打算理我。 许婷好象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径直走了出来。我跟在她身后,离开了教学北楼。 一路上,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她那摇弋的腰肢和扎着白手绢的 马尾辫。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东方红广场,广场上矗立着毛泽东伟岸的塑像。 我们在广场边的草坪坐下,我问她:“喝东西吗?” “不喝。”她摇摇头。 沉闷的气氛让我忍不住还是去买了两瓶非常可乐,递给她一瓶,自己开了一瓶, 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许婷凝望着我起伏的喉结,说:“你喝得真快!” 我被她瞧得不好意思,“你也喝啊!” 她学着我的样子,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差点呛到。我们相视大笑。 “对了,”她一边拿出纸巾擦拭,一边笑吟吟的问我:“你的ID为什么叫疾狼? " “疾狼就是疾风之狼。” “我还以为是有病的狼呢……有什么来历吗?” “你看过石田芳夫的《银河英雄传说》吗?那里面有一个帝国军将领叫米达麦 亚。他以用兵神速著称,所以有疾风之狼的外号。而我在玩《帝国时代》的时候也 是以最迅猛的速度指挥骑射兵打得敌人闻风丧胆,所以很多玩家叫我疾狼。” “哦,你知道我在MUD里的ID是什么吗?” “是什么?” “轻舞飞扬!” “轻舞飞扬!?你!?那好象是《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女主角呀!” “对呀。我是学校话剧团的,正好要演这个角色。所以我最近常常上网,就是 希望体会一下网恋的感觉。”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剧团居然要把《第一次亲密接触》搬上舞 台?有创意!你们真敢演!” “可惜我以前很少上网,真怕演不了轻舞飞扬。” “从形象上看,我还真没有在你身上看出轻舞飞扬的影子。” “那么你认为轻舞飞扬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也说不清,也许是……是一种……”我努力的在脑海里搜寻轻舞飞扬的影 子,但是只想象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看着我困惑的样子,许婷宽容的一笑。“我在舞台上的形象和生活中是不同的, 你看了我的表演再说吧!” 从心底里说,许婷是一个美女。但是过于美艳的形象好象和轻舞飞扬清纯可人 的形象不太吻合。 见我沉默不语,许婷推了推我的胳膊。“说说你的网恋故事好吗?” “网恋?你是说痞子蔡和轻舞飞扬那种吗?” “是呀,我正是希望找到那种感觉。” 我无奈的苦笑。“我从来没有恋爱过,也不相信什么网恋。” “可是,我知道你在MUD里是有老婆的,好象还有好几个!” “我从来没有当真过,网络很容易给人虚幻的感觉,可那根本就不现实。现实 的东西是非常物质的,你明白吗?而且,究竟有没有爱情这回事,我持怀疑态度!” 她看着我, 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那是因为现在你只对科幻小说, PC- GAME,互联网这些东西感兴趣。等到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就会相信爱情的。”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样的话网上已经有好几个MM对我说过了。可惜,在我 看来,爱情不过是一种妄念。 突然我想到那天在系楼外和她的相遇,于是我问她:“那天,我遇上你们几个, 你们笑个不停,是为什么呀?” 她好象听到一个笑话似的,笑了起来。末了她歪着头告诉我:“到时候你自然 会明白的!” 聊着聊着,天色渐渐的晚了,西边的太阳映红了漫天的晚霞,也给巨大的主席 像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辉。我起身和许婷话别。临走,许婷叫我一定来看他们排 练。出于礼貌,我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四) 自从那天下午和许婷在东方红广场促膝谈心之后,几乎每天晚上许婷都会给我 打电话。她喜欢事无巨细的长聊,有时会一直聊到凌晨一、两点。有一次我不得不 向她解释:我们寝室的同学正在等网友的电话,请你不要老是占着电话聊个没完。 但是她还是有事没事打电话过来。本来我已经习惯了早六点起床,晚十一点归寝的 苦行僧式的生活。但是每天的“午夜谈心”让我不得不象其他大四男生一样,日升 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室友们都说我堕落了,而且认为我一定放弃了大学不谈恋爱 的诺言。我辩称许婷是有男友的,我是清白的。结果当然是受到室友们的一致奚落。 他们说我恶心,说我假。他们还说许婷怎么也算一朵系花,居然会看上我这么一个 怪物?也许是想换换口味,拿我开心。 我当然不会去理会这些玩笑,但是我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找机会和许 婷说说清楚。晚上,我回到寝室,电话准时响起。在一片哄笑声中我拿起电话。电 话果然是许婷打来的。她约我明晚去看她彩排,我告诉她我一定准时光临。 第二天是星期五,晚上我如约来到了学校大礼堂。 许婷特意在礼堂门口等我。我注意到她已经穿上了一套咖啡色的穿着,还画了 浓浓的戏妆。 “怎么样?”她一边观察着我惊讶的表情,一边问。 “还行,就是脸颊太红,是不是太兴奋了?” “你懂什么呀!是画的妆。舞台上就得这样。”说着把我拉进礼堂。 礼堂空荡荡的,只有前排有人。我随着许婷来到前排,看见远角一个颇有艺术 气质的女老师正在给两个男演员讲戏,前排中间坐着几个老师摸样的人正在交头接 耳的说些着什么,近处坐着两个女生,还挺面熟,就是“三架马车”的另两位。 许婷指着那位身材娇小的女生说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祁洁。”接 着又向我介绍高个女生,“这位是金菁。” 我突然明白那天她们在笑些什么了。原来金菁与津津谐音,难怪我在冲津津大 叫的时候,金菁会羞红面孔,眼睛只敢盯着地面。 我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结结巴巴的说:“你们好,那天……那天真是……” 还不等我把话说完,许婷和祁洁又呵呵笑起来。金菁佯作嗔怒的说:“谁也不 许再提那天的事了,谁再提谁是小狗!” 一提小狗许婷笑得更厉害了,伏在祁洁身上,花枝乱颤。 这时有人冲许婷喊道:“许婷,准备开始了!” 我一看原来是那天在北楼遇见的和许婷一起的男生。 许婷冲我们一吐舌头, “导演来叫了,我得去准备了。”说着小跑着去了后台。 我在金菁旁边坐下,偷偷打量着身边的两位美女。 金菁留着一头短发,从侧面看有几分象梁咏琪,最吸引我的是她淡紫色的薄薄 的嘴唇;祁洁初一看象小一号的金菁,其实只是发型和衣着有点类似,祁洁是典型 的北方女子,高高的鼻梁,细细的眼睛。 我问祁洁:“你是北方人吧?” 祁洁微笑的点点头,眼睛都快弯成一条缝了。她告诉我她是银川的,而且是满 族。我又问金菁:“金菁你呢?” “我是河南的。”金菁说完又戏谑的看着我说:“你是查户口的吗?” 我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幸好这时彩排开始了。礼堂四周的灯全熄了,大幕徐 徐拉开,水银灯下一个俊朗的小伙子深情的朗诵着: “如果我有一千万,我就能买一栋房子。 我有一千万吗?没有。 所以我仍然没有房子。 ……” 故事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表演也无甚新意。剧本明显删节了牵涉政治的东西, 但是保留了对李登辉的讽刺。我对舞台上五光十色的东西不感兴趣,连许婷的出场 也不能让我打起精神来。倒是身边的金菁聚精会神的看着,直到最后,看着轻舞飞 扬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说:“痞子……赶快回来……我不想一个人……好吗?…… 我很怕孤单……”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我仔细的看着泪珠在金菁眼眶里打转,润湿了她的长长的睫毛,最后夺眶而出, 在脸颊上划出一道美丽的泪痕。蓦然,我的内心忽然有一种受到撞击的感觉。我从 来不曾想到有人的眼泪会如此的美丽,如此的纯净无暇。 直到许婷和其他演员出来谢幕,金菁才从刚才悲伤的氛围中回过神来。她拿出 面巾拭去脸上的眼泪,不好意思的问我:“没看见过女孩子哭吗?你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你哭起来好迷人呀!”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蹦出这么一句话。 听到我这么说,金菁竟破涕为笑。“你好讨厌,净取笑人家。” 这时许婷和其他演员走下舞台,和那几个大概是学工部或团委的头头们愉快的 交谈起来,看来学校方面对演出相当满意。许婷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一边从容 的接受着大家的夸奖和祝贺,一边远远的向我投来灿烂的微笑。 我对着金菁和祁洁说道:“看来许婷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我们先走吧!” “不对,是我们先走,你留下。”祁洁挽着金菁的胳膊,笑咪咪的纠正我。 “是呀,许婷一定会来找你的,你可不能先走。”金菁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说。 我一想留下来正好可以和许婷好好谈谈,于是点点头:“好吧,我留下来等她。” ~TO BU CONTINUE~ (五) 金菁和祁洁走了,我独自坐在座位上,思考着该怎么向许婷开口。不多一会儿, 许婷就从人群中脱离出来,从后面拍拍我的肩膀,问:“你在想什么啊?” 我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微微笑道:“没什么。你怎么这么快就没 事了?” “哪有什么事啊!还不是陪那些头头吃吃喝喝,说些无聊的废话。我才不喜欢 那一套呢。唉,对了,你看了我的演出,有什么观感呀!” “不错!连金菁都感动得哭了起来。” “是吗?”许婷高兴极了,拉起我的胳膊说:“走吧!今天,你要好好陪陪我, 为我庆祝一下。” 我朝那边的人群扬了扬下巴。“那边不是有很多人等你吗?你还是去先应酬一 下吧。” “不用理他们,我已经把应酬都推掉了。我们走吧。” 我看着许婷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忍扫她的兴,任由着她搂着我的胳膊,走出了 大礼堂。 来到礼堂外,我们走在昏黄的路灯下,脚下是满地谢落的梧桐。夜色里传来脉 脉的花香,令人不免有几分陶醉。许婷微闭着眼睛,头倚着我肩膀,一副忘我的样 子。我看了看许婷,她脸上还有几分残留的戏妆,月色下更显得美艳动人。微风袭 来,她的发丝撩到我脸上,让我感觉到颈部的动脉扑扑直跳。这时,从远处的卡拉 OK传来声嘶力竭的歌声:“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歌声仿佛一下把我从令我 心猿意马的缠绵中拉了回来,我终于想起了我今晚来的目的。我停下脚步,握着许 婷的双肩,平静的对许婷说:“许婷,也许你就是小说外的轻舞飞扬,但是请你相 信……”我松开了手,“我不是你所期望的痞子蔡。” “你说什么呀?”许婷惊愕的看着我,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镇静。“我什么时 候把你当成痞子蔡了?你别自多了!我也不是什么轻舞飞扬,那不过是演戏而已。 别以为在网上骗得了几个无知的小妹妹就那么自以为是。你不也说过,那只是一场 游戏?你以为我跟你是认真的?闹着玩罢了!”说完,许婷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在茫 茫夜色之中。 我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弹。我不由得感叹女人的纤弱而敏感的情感,远非我等 须眉能领悟得了的。末了我来到一个电话亭,给许婷寝室挂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 女生居然听出了我的声音:“是你呀!许婷没和你在一起吗?” 我想了想,说道:“许婷刚刚和我分手,她还没回到寝室吗?” “还没有,要不你等一下再打来吧!” “不用了……你是金菁吧!” “是呀!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许婷吗?” “也没什么……就是刚刚我说了一些让许婷不开心的话,你是她的好朋友,安 慰一下她吧。” “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安慰她呀?这种事我哪能代替的呀?” “很简单的,你骂一骂我就行了。我想这样应该可以哄她开心吧!” 金菁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骂一骂你?这倒是没问题!只是这么奇怪的要求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哎!” “好了,就这样吧!”我如释重负的挂上了电话。 (六) 那晚之后,许婷再也没有打过电话过来。我也恢复了朝六晚十一的苦行僧生活。 室友们都很庆幸“午夜谈心”的结束,都说“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然而这样的 清静生活才过了几天,深夜的电话又响起来了。室友小林告诉我不是许婷,她的声 音不及许婷的好听。 电话是金菁打来的。金菁很委婉的告诉我不要轻易放弃许婷那么好的一个女孩 子,而且许婷也因为我而痛苦。 很明显金菁并不适合当这样的说客,但我不想令她难堪。况且我也不希望因为 我而让许婷莫名其妙的痛苦下去。于是我很痛快的答应了她在第二天和许婷见上一 面,并且好好的和许婷谈谈。 第二天,我准时来到约好的东方红广场见许婷。等了好一会,许婷才露面。这 时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我问许婷吃过饭没有。她摇摇头。我提议去吃饺子,边吃边 聊。 我特意选了一家东北饺子馆,让许婷尝尝家乡口味。坐下来才发现许婷眼睛红 红的,我问她:“怎么了,不是因为我吧?” “少臭美了,当然不是为了你。”许婷不悦的白了我一眼。“为了你这种人, 犯不着!” “那是,”我表现出少有的耐心,“谁欺负你了么?” “从你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来。”停了一会,许婷对我说:“今天中午我 收到一封信。” “情书?” 许婷点点头。 “那是好事啊,干嘛哭呀?” “当然是感动得哭呀,你以为?” “我当然知道象你这样的美眉是不愁没有追求者的。” “你干嘛句句话带刺啊?”许婷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了。 “对不起。”我低下头,“其实知道你没事了我也很高兴,我没别的意思。” 许婷的脸色好看了些,但也没再说什么。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还是我先开了口。“信是谁写给你的?” 许婷也没打算瞒我,“一个社会上的老板,是他赞助我们剧团的。” 我不屑的撇撇嘴。 许婷也轻蔑的看着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傍大款是不是?” 我知道这时候还是闭上嘴听她说为妙。 “他即便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不是你所想象的好色之徒。前几天排练晚 了,吃完消夜已经回不了寝室,结果他把我带到了宾馆。” 说到这里,我们点的饺子上来了。我递给她一双筷子,然后自顾自吃了起来。 许婷用筷子夹起一只饺子,咬了一口,又继续说了下去。 “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他曲折的经历,关于他不幸的婚姻。你不要看他是一 个叱咤商界的老板,其实他内心也十分脆弱,也需要一个支撑。我们聊到很晚。最 后我倒在床上休息,其实我并没睡着。他就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一个人抽泣着。 我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会象孩子一样哭泣,而且他是拼命的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 声来,怕让我知道。但我一夜都没睡,他也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把我送回了学 校。……今天中午我接到他的信就哭了。” 我的饺子已经吃完了,她的还没动多少。她拿出一封信,递给我,示意我打开 看看。我抽出信,看了看。开头没有称呼,结尾的署名是“永远爱你的人”。这是 我所见过的最为高明的一封情书,读完我当时就有笔录一份的念头。我想这封情书 如果在网上发表,入选年度十大是决无问题的。我把信封好,还给许婷。 许婷问我:“你有什么感觉吗?” 我开玩笑的对许婷说:“如果我是女人,我会感动得嫁给她。” 许婷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然后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东西也没拿就离 开座位冲了出去。等我追到门外她已经坐上计程车走远了。 (七) 我悻悻的回到饺子馆,结完帐。不知为何,我心里多少有一点沉重。我拿起许 婷留在座位上的背包,来到附近的电话亭,又给许婷寝室挂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居然又是金菁。我都不知怎么跟她解释今晚发生的事情。 “怎么,哑巴啦?”金菁在电话那头问我。 “金菁,许婷……又被我给气跑了。” “怎么会这样,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你下来一趟吧!” “干什么呀?” “许婷赌气背包也不拿就走了,你下来把许婷的背包拿回寝室吧!” “你们真是一对冤家!好了好了,你说我们在哪碰面吧!” 我想了想,“自卑亭吧!” “好吧!我马上下来!” “一会儿见。”说完我挂上了电话。 自卑亭就在东方红广场的东北角,再往北就是女生宿区。我来到自卑亭,金菁 已经在那等我了。 我默默的把许婷的背包递给金菁,然后等待着她的数落。 “许婷她脾气急,眼睛里揉不得半颗沙子,你们男生就多让让她就没事了。其 实我知道她还是很喜欢你的……”金菁并没有数落我的不是,只是替许婷打圆场。 “她喜欢我什么呢?我不值一提吧?” “她以前有一个远在哈尔滨念书的男友,是她的高中同学。大一的冬天,她满 怀憧憬的坐上北上的列车,想给她男友一个惊喜。结果一周后她就回来了。我们都 问她哈尔滨的雪景怎么样,可她什么都不肯说。后来我们才知道她的男友变心了。 可是她一直都不能忘记那个人……” “可是这些于我和干?”我忍不住问道。 金菁平静的告诉我:“她说从你的身上能够找到她过去男友的影子。” “可是现在她恐怕正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找她过去男友的影子了。”我刻薄的说 到。“好了,现在一切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你也费了不少心,也许我还要感谢你呢! 没别的事了,我该走了,再见。”不等金菁多说什么,我结束了这场对话,回到了 寝室。 (八) 一回到寝室,我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此时寝室里已是群情激昂。 小林看到我,用一种异样的神情看着我,问:“知道了吗?” 我不解的摇摇头。 小林一本正经的告诉我:“美国人炸了我们的大使馆!” “不可能吧?”小林说话一向比较夸张,我还在猜测是他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你还不知道?系学生会的干部都被拉去写标语去了,准备明天上街游行。” 一听这话,血腾的一下就冲到太阳穴了。正是春末夏初的时节,我的身上也暗 涌着一股冲动。 我首先想到的是到网上去看看事态的发展。于是丢下一句话:“走!去系里看 看。” 刚走下楼,上面宿舍就开始往下砸东西和扔燃烧的纸片。在我的记忆里,这种 场面还只有在中国男子足球队输球的时候出现过。 走到东方红广场已经可以看到小批聚集的学生了。这更促使我快步走向系楼。 到了机房我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我终于得知了事情的大体情况。 原来如此! 这时网上的国人也纷纷行动起来,希望在互联网上表达一下我们的愤怒。 有人提议所有在线的中国网民同时ping一下白宫或者美国国防部的网站,以使 之因过载而瘫痪。这种想法未免过于天真,且不说这会不会导致网络过于拥挤而瘫 痪,即便是瘫痪,首先瘫痪的恐怕是我们自己。果然很快就有人否定了这项提议。 新的提议又出来了:下载黑客软件攻击西方网站。虽然我对用西方人的黑客软件攻 击西方网站能有多大有效性表示怀疑,但是在目前这无疑是一种最有效的方法。我 突然发现自己对网络的认识还相当肤浅,空有一腔热情却拿不出实质性的东西。我 发现非法进入美国官方网站进行涂鸦都是些于事无补的行为,除非事先潜入美军作 战指挥中心洞悉到美军打击意图,否则谁也无法阻止一切发生。 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在现实中我们已经实实在在的被黑了一把,现在任 凭你再怎么黑他也只能出出气而已了。 下了机,校园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九) 第二天,游行的队伍早早的就出发了。那是一段漫长的行军,我们朝省政府进 发。行进到市中心的一幢商厦,肯德基上校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看见大批的游行队伍的到来,商家还算机灵,不但搬走了肯德基上校,还贴出 了“强烈谴责北约……”的条幅。 可惜在明亮玻璃窗的后面,还有一群同胞未能体察到外面怒火已是一触即发, 还在悠然的享受着美国快餐。 骚乱开始了,一个不知是学生还是其他“爱国人士”的壮汉提起一块砖头就砸 了过去。里面的食客都吓得跳了起来,慌成一团。接着游行队伍象受到一股无形的 压力,向肯德基涌去。受到挤压的前排同学犹如攻克冬宫的战士,一个个冲了进去。 当时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无数人从我身边涌过。我缓慢的被人潮向前 推着,突然我感觉到什么人紧紧的拽住了我的衣服。我仔细一瞧,是被挤得快喘不 过气来的金菁。我搂过金菁的纤腰,好让她不被人潮卷走。我稳稳的抱着金菁,顶 过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浪。 终于,我们远离了人潮密集的中心地带,来到了游行队伍的边缘。我放开手, 金菁慌乱的整理着衣服,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刚才幸亏有你,要不然,不知道会挤成什么样子呢!”金菁感激的看着我。 我看着惊魂卜定的她问道:“你没事吧?” 她转过身不想让我看见她不安的样子,摇摇头,说:“我没事!” “我看你最好还是先休息一下,要不,我送你回学校吧!” 金菁还是摇摇头,“这样不太好吧!我们在举行爱国游行哎!” “你不是已经来了吗?总不至于要做下一个烈士吧!不过现在回学校也没车, 你看现在这么乱,交通早就中断了。不如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看电影!?”金菁象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别那样看着我,本市又没有美国使领馆,拿麦当劳、肯德基撒野算怎么回 事?就算政府宽容点,咱也不能瞎起哄呀!” “那听你的,看电影就看电影吧。”金菁也不和我争。“看什么片子呀?” “你看今天象不象一场乱世佳人?”我看着乱烘烘的场面感叹道。 “你就别贫了,先说好今天不许看好来坞的片子。” 在一片混乱中我们离开了游行队伍,来到一家电影院。我都没来得及看片名, 就匆匆忙忙买了票和金菁进了电影院。刚坐下没多久,灯光也正好暗了下来。 不知是因为偷偷脱离了队伍,还是因为生平第一次单独和女孩子一起出来看电 影,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但很快我就平静了下来,因为我身边的金菁似乎有一种 特质,能令人轻松和宁静。 电影是柏原崇的《情书》。看着看着金菁就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了。我早该 料到连看许婷的舞台表演也会哭的金菁一定会流泪的。其实我最怕看见女人流泪, 特别是金菁的眼泪。我怕我会心软,我怕我会爱上她。 电影散场了,时间已是中午。 我和金菁在繁华的商业街闲逛着,一切都那么平安祥和,完全感觉不到贝尔格 莱德纷飞的战火。刚才那些义愤填膺的游行队伍已经散去,现在应该正在忙着填饱 他们的肚子吧。 金菁终于发现我丝毫没有要请她吃中饭的意思,她狡黠的笑道:“怎么,你皮 包里的将士已经全部阵亡了?” 我不好意思的告诉她:“我只剩下两张车票钱回学校了。” “刚刚还非要看电影,现在蔫了吧!“ 我作出一脸无辜状。“我还不是为了你吗?” “好吧,既然是这样,本姑娘就破一次例,请你这位男士吃顿饭吧!” 什么本姑娘,根本就是笨姑娘嘛!我怎么可能真的穷得只剩下两张车票钱呢? 我挑了一家中式快餐店,点了一个叉烧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完一抹嘴, 英雄气短的对着还在细嚼慢咽的金菁说道:“算我欠你一顿,下次我请你。”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我还在为我为以后请金菁吃饭埋下的伏笔而得意不已。 (十) 在那次游行集会之后,毕业的日期也越来越近,屈指可数了。毕业设计也到了 最后阶段,大学四年的生活似乎就要这样平淡无奇的收场了。 可我还惦着一个人,那就是金菁。 我开始频频约会金菁,直到那天晚上。 那天我和金菁刚看完大学生毕业晚会回来,路上还去喝了点啤酒。 我一直把金菁送到她宿舍楼下。 金菁挺伤感的:“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别说傻话了,毕业又不是生离死别。再说现在不是还剩下点时间吗?你有什 么需要跟我说我一定尽量满足你。” 金菁好象没听出来我在占她便宜。“你别对我太好了。要是你走了谁来陪我, 谁来对我好呀!” 我安慰她: “我们可以通信啊,现在上网很方便,象E-maile,oicq,都很好 用的呀。 再说明年你也毕业了嘛,一年时间很容易过的,你也来S城工作我们不是 可以又在一起了?” 她默不作声。 我问她:“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好吗?” 金菁忧郁的看着我,说:“我还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现在好象舍不得你 似的。” “那就代表你喜欢我对不对?”沉默了一会我又问她:“我可以吻你吗?” 她还是默不作声。 不反对就是一种默许。我感觉掉到了一个力场里,吸引着我吻她的唇,薄薄的、 淡紫色的唇。 就在我们嘴唇快要相碰的一刹那,突然耳边响起一个甜美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的 声音。 “你不是说你不相信爱情吗?” 我和金菁象被电击了似的赶紧放开了对方。 说话的人是许婷,那个仿佛消失了好一阵子的许婷。 “好感人呀,生离死别是吧!金菁,我的好姐妹,你说呢?” “许婷,你……”我看着许婷,嗓子眼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金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许婷,强忍着泪水扭头走进了宿舍楼。 女生宿舍是男生的禁地,我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金菁离我而去。 后来我又给金菁挂了很多电话,可每次接电话的不是金菁也不是许婷,而是祁 洁,每次祁洁都说金菁不在。 我的心也冷了,我想起我原本就认为:爱情不过是一种妄念。 毕业后半年,也就是1999年的最后一天,我收到一张卡片,上面没有署名,也 没有称呼,只有两行小诗: “Like the meeting of the seagulls and the waves we meet and come near. The seagulls fly off,the waves roll away and we depart.” 我想这也许是金菁寄来的吧,也可能是许婷,甚至是祁洁。或者,这根本就是 她们一起寄给我的新年祝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