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狐 作者:宋煜 (1 ) 狐狸永远不能忘记那个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冬季。 那时候狐狸和它的兄弟姐妹都还是只有一个月大的小狐狸,饥饿和寒冷让它 们飘摇得就像是枝头上那几枚仅有的树叶。 已经两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它们只能瑟瑟发抖地挤在一个窝里。 狐狸的爸爸在他们出生的第三天就永远地离开了它们。那同样是这样的一个 大雪天,爸爸实在是找不到食物回来给妈妈调养身子有足够的奶水哺育它们,于 是爸爸只好去偷农户家里的鸡,没想到当场就被农夫们发现活活打死了。妈妈含 着泪对他们说:孩子,要永远记住你们的仇恨! 当月亮冰冷冰冷地照在雪地里,寒森森地泛着白光的时候,狐狸终于看见妈 妈嘴里叼着一只咬断了脖子的鸡一瘸一拐地回来了。妈妈经过的地方,一道红色 的痕迹长长地蔓延在惨白的雪地里。血,一滴一滴地在妈妈那被铁夹子夹住的腿 上淌下来,刺痛了狐狸的眼睛。 兄弟姐妹们欢呼雀跃地过去争夺妈妈嘴边的食物,狐狸没有去抢。它流着泪 为妈妈舔舐伤口,妈妈微笑着对它说:别哭,孩子,什么时候都要学会坚强! 远处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狐狸听得出来那绝不是一般动物的脚步声。 妈妈大声喝令它们躲藏起来,可是饥肠辘辘的小狐狸们根本不听,还是在那 里撕扯着食物。妈妈只好让狐狸躲起来,狐狸不肯走,它要和妈妈在一起。妈妈 大声喝令它,生气地赶它,用力地叼起它丢出好远好远。 狐狸躲进了远处的一个小树洞里。 狐狸回头望去,一个凶神恶煞的农夫已经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循着血迹 出现在了妈妈和兄弟姐妹的面前。奄奄一息的妈妈惊叫着带着惊恐万状的兄弟姐 妹还没逃出几步就被农夫抓住了。 可怜的小狐狸被农夫一个一个地拎进随身带来的大网兜里,而狐狸妈妈则四 脚被捆绑在一根扁担上,挣扎着发出嘶哑而凄厉的尖叫。 看着农夫和少年抬着妈妈和兄弟姐妹们渐渐远去,狐狸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 下来,但是它很快就止住了哭泣,因为妈妈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学会坚强! 它悄悄地跟在农夫和少年的身后,最后一直跟到山脚下一个破旧院子的门口。 它远远地看见妈妈和兄弟姐妹们被关到一个笼子里,然后那扇门吱嘎一声关上了。 隔着泥墙,狐狸大声地叫喊妈妈,直到它喊到声嘶力竭的时候,妈妈才终于 听到了。妈妈凄厉地叫着它的名字,呵斥它赶快回去。 门吱嘎一声开了,出来的是那个男孩。 它一动不动地在那里等他过来,它无意逃跑,它甚至渴望着被他抓进去,因 为那样就能和妈妈呆在一起了。 男孩轻手轻脚地走到它面前,抚摩着它光亮的皮毛说:快躲起来吧,要是让 叔叔看到了,你也会被抓起来的! 农夫在院子里大声喊少年的名字,问他外面是怎么回事,他哦了一声,撒谎 说外面什么事也没有。 狐狸不敢再喊,它流着泪一步一回头地回去。 狐狸蜷缩在窝里,刚刚发生的一幕又噩梦一样反复出现在它的眼前。不知道 哭了多久,又冷又饿的它终于沉沉地睡着了。 (2 ) 醒来的时候,太阳正暖暖地照耀着狐狸,在它身上闪烁着金黄迷离的光。银 妆素裹的大地一夜之间冰雪消融,春天的味道开始慢慢地弥漫开来。 狐狸一骨碌爬起来:妈妈!妈妈在哪儿呢? 沿着昨夜回来的路,它来到了那扇班驳的大门前。院门已深锁。 妈妈,妈妈你在里面吗?狐狸用尽了浑身力气叫喊。 没有回应,死一般的沉寂。 狐狸就一直喊一直喊,直喊到声音嘶哑直喊到泣不成声。 当狐狸听到了和昨晚一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它已无法躲闪,实际上 它也不想躲闪,它只想和它的妈妈在一起,它用尽最后的气力喊着妈妈,然后昏 迷了过去。 狐狸醒来的时候,它发现自己躺在男孩的怀里。男孩喂它喝牛奶,他的旁边 还有一块香喷喷的熏肉。这都是给我的吗?它疑惑地抬起头,却看见了男孩阳光 一样明媚的微笑,他说:吃吧,你一定是饿昏了。 它果然是饿昏了,再也顾不了太多,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 农夫凶巴巴地过来:还给它吃什么肉,今天早上那四个小狐狸和那个老狐狸 就卖了个好价钱,看这小狐狸皮毛颜色还不错,明天要再抬高点价钱。 少年抬起头,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气对农夫说:不,叔叔,你不能再卖掉它, 它已经失去了母亲和兄弟姐妹,就让它留下来吧。 不卖它你妹妹的学费怎么办,卖了它刚好凑足你妹妹的学费。 妹妹的学费我来想办法。少年抱起狐狸就跑。 他把狐狸抱到院子外面的树林里,抚摩着狐狸:你还这么小就没有了亲人, 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好过,我曾经也是没人要的孤儿,如果不嫌弃,以后你就跟 着我吧。 狐狸抬起头,它看到了他清澈的眼睛。狐狸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巧地跳进了 他的怀里。 第二天男孩就上山去砍柴,狐狸一摇一摆地跟在他的后面。 山上冰雪开始消融,大地褪去厚重的冬装换上了一身的娇俏明媚,小草悄悄 从石头的缝隙里探出脑袋四处张望,枝头上的鸟儿开始排练歌曲迎接春天的到来, 狐狸的心情好了许多。 男孩大汗淋漓地挥舞着斧头,狐狸就帮他把砍下来的柴火叼到一旁,叠成一 堆,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 砍得累了,男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摘了一片草叶嘀嘀地吹起来。多么 好听的声音啊,狐狸从来没听过这么动听的声音,它在想那么好听的声音是怎样 从他嘴里飘漾出来的呢? 少年给它讲许多故事,讲他很小的时候故去的双亲,讲他四处流浪的孤儿生 涯,讲收留了他外表粗莽内心善良的农夫,甚至讲起农夫美丽动人的女儿。 说起女孩他的脸就会微微的红起来,他的眼睛就会变得很明亮。他说你知道 女孩有多么美丽吗,她的脸颊就像是天边的云彩一样粉红,她的眼睛就像是夜晚 的星星一样闪亮,她的笑声就像是山泉流过的声音一样清脆…… 狐狸很快就融入到他的快乐当中。每天一大早,他就挑着一大担柴火到城里 去卖,狐狸跟在他后面,听他大声地吆喝叫卖;卖完了柴火,狐狸就淘气地跳进 他的空担子里,在里面晃晃悠悠地听他唱着山歌回到山上砍柴;傍晚时候他挑着 一大担柴火回家,狐狸就跟在他后面随时帮他叼那些捆绑不紧掉在路上的柴火: 晚上他在灯下读书,狐狸就乖巧地倚在他身边,听他读书上稀奇古怪的故事。狐 狸觉得他真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人。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狐狸仍会想起它的妈妈和兄弟姐妹们,它们都还好吗? (3 ) 一个星期后男孩终于拿出卖柴火所得的钱凑够了给女孩的学费。 农夫让他明天一早送到省城去给女孩。临行前的那个夜晚,他兴奋得一夜睡 不着,他反反复复地对狐狸说:我该和她说些什么呢?我该和她说些什么呢? 女孩在省城的重点中学念书,因为要复习高考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回来过了。 在学校门口,他踌躇着不敢进去,狐狸咬着他的裤脚,望望他又望望书声朗 朗的校园,用目光鼓励着他。 女孩从教室里出来,惊喜地叫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他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个美丽动人的女孩,红红的脸颊荡起浅浅的笑窝,素 雅的裙子扬起纯洁的美丽。女孩跳到他面前,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哥哥,有什 么好吃的吗? 他一一从兜里掏出粽子、苹果和烤红薯塞到女孩手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 包得严严实实的学费也放在女孩的手心。 女孩忽然注意到他身后的狐狸,她伸出手去要去摸摸它,狐狸却绕着少年躲 着她。女孩不依不饶地追,咯咯地笑起来,白色的的百褶裙迎风招展,像百合的 花瓣一样轻轻摇摆。 女孩终于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农夫为此宴请了全村的父老乡亲一起来庆祝。 那天狐狸和男孩一起到村口去接女孩,看着载着女孩的车在村口停下来,看 着女孩一下子跳到他们面前,看着女孩像小时候那样牵着男孩的手就往家里跑。 狐狸跟着他们一边跑一边想:真是一对壁人儿, 为了给女孩准备高额的学费,男孩天刚蒙蒙亮就去山上砍柴,狐狸也早早地 起跟他上山。 中午时分,女孩戴一顶娇俏的布帽送饭过来。她几次伸出手去想抱狐狸,狐 狸都躲开了,或者躲进男孩的怀里,或者围着男孩绕圈圈。女孩咯咯地笑着,跑 累了就一屁股坐在男孩旁边,求男孩给他吹口哨。 男孩的口哨吹了一个月之后,女孩去了很远的地方上大学。 每天干完农活砍完柴回来,男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灯下读女孩写来的一封封 信,然后一笔一划地给女孩回信。 男孩认识的字不多,他就一遍一遍地翻字典,一遍又一遍地抄记不认识的字, 渐渐地男孩认识的字就越来越多了。闲暇时他总是伸出一只磨出了厚厚老茧的手 抚摩着狐狸,给狐狸一字一句地念女孩写来的信和他写给女孩的信。 然而女孩的信越来越少,最后终于一封也收不到了。 但是男孩还是坚持每个星期给女孩写一封信,狐狸跟着他到城里的邮局去投 递,看他把满满的希望投进去,又把无尽的失望带回家里。 大学四年,女孩没有再回过一次家,她的学费和生活费是男孩用自己的血汗 挣回来然后寄到学校给她的。 每一次砍完柴,男孩就坐在山头上,怀里抱着狐狸怔怔地望着女孩的方向出 神。狐狸就乖巧地跳下去,给他叼来一枚草叶,他拍拍狐狸,嘀嘀嘀地吹起来。 这一吹又吹过了四个春夏秋冬,男孩已经从一个青涩的少年长成了一个浓眉 大眼身强体壮的小伙子,而狐狸也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大狐狸,有着斑斓鲜艳得令 人炫目的皮毛。 只是再也没有了女孩的消息。 (4 ) 那一天在山上砍柴的时候,狐狸突然听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着自己, 狐狸竖起耳朵:妈妈,是妈妈啊! 狐狸趁男孩不注意悄悄地溜走,然后在一棵大树后找到了妈妈。 妈妈已经老了,拖着一条没有了知觉的腿向狐狸跑过来。狐狸想哭,但是想 起妈妈告诉过它要坚强,眼泪又流了回去。 原来妈妈被一个外省的人买回家后,在一个夜晚趁主人不备逃跑了。几年来, 妈妈一直在寻找着回家的路,寻找着狐狸。几天前它终于回到了这里,终于找到 了狐狸,但是它只能远远地看着狐狸,因为它和男孩靠得太近了。 妈妈责备它:你忘了你的爸爸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你的妈妈和兄弟姐妹是 怎么被卖掉的吗?你怎么能和那个人那么亲近? 妈妈要它离开男孩,不让它再靠近男孩。狐狸一步一回头地跟着妈妈回到了 四年前它们的家。 半夜的时候,狐狸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它的名字,是他,是男孩! 狐狸爬起来要跳出窝里,却被妈妈大声喝住了,妈妈斥责它:你要是去,就 永远不要再回来! 男孩还在叫着它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他在不远处的一堆 岩石里扑通一声摔倒了,他的膝盖被尖锐的岩石狠狠地划破,鲜血滴下来,在岩 石上象一朵朵凄冷美艳的花。 狐狸什么都不顾了,它跳了出去,跑到了男孩身边,抻抻男孩的裤脚。男孩 惊喜地把它抱进怀里,它轻轻地挣开跳到男孩的脚边,细细地为男孩舔舐伤口。 第二天狐狸悄悄回来找过妈妈,可是妈妈已不知所踪,狐狸知道妈妈再也不 会原谅它了。 (5 ) 那个阴雨绵绵的傍晚,女孩突然回来了。 女孩低声地抽泣起来。 原来女孩在大学里有了个男朋友,他们租了间房子在外面住,但女孩却发现 那个男生和别的女生还住在一起,心高气傲的女孩去和那个女生理论,在互相撕 扯间女孩用力过大把对方的裙子当众扯了下来,当时有很多人围观,造成了很不 好的影响,再加上那个女生的父亲就是学校的副校长,因此女孩被勒令退学了。 更令她心寒的是,曾经山盟海誓的男友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到他的寝室楼去 找他,以为还可以挽回些什么,可是当她爬上七楼的时候,眼前一黑竟然昏迷了 过去。 当她跌跌撞撞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她只感觉到整片天空都快要崩塌了,因 为医生告诉她: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而且她的心脏也有些问题,这么虚弱 的体质,拿掉孩子会很危险,更何况她也没有钱做手术。 学业、爱情,全像美丽的泡泡,瞬息破灭了,她只好回家。 女孩虚弱地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 男孩熬了鸡汤送过来,她一手打翻了,滚烫滚烫的鸡汤浇在男孩的手臂上, 红肿了一大片。 狐狸跳过来,默默地舔舐男孩那被烫得又红又肿的皮肤。 你们都不用可怜我,这个世界对我已经太过残酷了,不必再假装好心,你们 都给我出去!女孩又哭又叫。男孩只好把门带上,狐狸紧紧地跟在他后面。 可是女孩的腹部开始显山露水,这让农夫着急不已,女孩自己也惊恐万分。 在这样一个落后闭塞的小山村里,未婚先孕是要遭到世俗的唾弃的。原来以为逃 回家里就不用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可是眼下该怎么办呢? 那个夜晚,农夫把男孩叫到女孩的床前,把女孩的手放在男孩的手里语重心 长地说:你就帮帮你妹妹,也帮帮你叔叔吧,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看得出来你 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孩子的事一天也不能拖,过两天我就帮你们把喜事给办了 吧。 男孩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片刻,女孩愤怒地抽回自己的手:别求他!我不需要他的怜悯! 狐狸吓得直往男孩的怀里钻,男孩轻轻地抚摩着它。 你以为他还喜欢我吗?他还会喜欢我这样一个没人要的人吗?女孩越哭越伤 心:他喜欢的只有他怀里的那只狐狸! 狐狸抬起头,这是真的吗?它想在他的眼里寻找答案,可是它却看到他的眼 里蒙着一层迷雾。 农夫扑通一声跪在男孩面前:孩子,就算叔叔求求你了! 他也扑通一声跪在农夫面前,一声不响,屋子里只有女孩低低的抽泣声和沉 闷的空气。 狐狸忍不住想哭,但是它突然想起了妈妈说过要坚强,它抻抻男孩的衣袖, 跳进男孩的怀里。 终于,男孩重重地点下了头。 女孩却反悔了:我说过不要他可怜的,我不要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我在他 心中连他身边那只狐狸都比不上。 农夫重新拉过女孩的手放在男孩的手里:女儿啊,你就不要再使性子了,你 哥哥是真心喜欢你的,再说了,孩子的事一天也不能拖,你们不结婚的话,等孩 子生下来你叫我的老脸往哪儿搁,你以后又怎么见人? 那好,我嫁,但是我要一件狐皮坎肩作嫁衣,我要它的皮作我的嫁衣!女孩 的手指着狐狸:我要他全心全意只喜欢我一个。 狐狸的心一阵的悸跳,她要我死?她为了得到他的爱竟然要我死! 男孩抱起狐狸要走,当他就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农夫再一次跪在他面前:叔 叔求你答应了!叔叔给你磕头了! 男孩要去扶农夫,没想到农夫竟真的重重地给他磕头:你不答应,叔叔就一 直磕下去…… 男孩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住了,狐狸的心好痛好痛。一边哭泣一边冷笑的女孩、 磕得头破血流的农夫,还有不知所措的男孩在它眼前如同幻影一般地反复重叠着。 终于,它只感觉到被什么重重地击中,它只听到一个字从他嘴里低声地说出 来,他说:好! (6 ) 在当地有一个习俗,要宰杀狐狸剥取狐狸的毛皮一定要先用浓烈的酒把狐狸 灌醉,让它忘了痛苦忘了仇恨,不会变成狐狸精回来作乱。 狐狸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它不叫也不闹,静静地看着笼子外面开始张灯结彩, 静静地看着来贺喜的人越来越多,静静地想起男孩吹的每一个口哨,静静地想起 每一次他怀里的温度,静静地想起每一次他喊它的名字……然后它微笑着睡着了。 第二天狐狸醒来,它看见农夫捧着一碗酒过来让它喝,狐狸纹丝不动,它就 这样蜷缩着身体,无所谓等待什么,也无所谓憎恨什么。 整整一天,不断地有人端酒过来给它,狐狸碰也不碰。甚至最后农夫和几个 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一起按住它,撬开它的嘴把酒灌进它的胃里,它很快又吐了个 一干二净。它知道喝了这碗酒意味着什么。它不能喝,至少在最后见他一面之前。 可是它却看见他端着一碗酒走了过来,打开笼子把酒碗轻轻放在了它的脚边。 它用尽所有的力气像从前那样跳进他的怀里。他抚摩着它,低低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 一滴温热温热的液体突然掉在狐狸身上,这是它第一次看到他流泪,他有生 以来第一次流泪竟然是为了自己!够了,已经足够了! 狐狸跳下去,低下头去一口气喝完了那碗酒,一口气喝完了那碗他亲自端来 给它的“孟婆汤”,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点点滴滴,然后醉倒在他的怀里。 第二天,宰杀狐狸的那些人惊讶地发现,断了气被剥去了皮毛的狐狸,那颗 心却依然在跳动着,来贺喜的人都围看着啧啧称奇。 这时候,男孩拥着他楚楚动人的新娘出来,新娘的肩上披着的赫然是一件色 彩斑斓的狐皮坎肩。 他拨开层层的人群,来到狐狸的那颗心前。更令人惊奇的事发生了:狐狸的 心竟然一下子跳到了他的怀里。 它轻轻地对他说了一句只有他听得到的话,然后无憾地停止了跳动。 它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