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作者:龙若若 暗恋是一种不成熟和诡异的表现。 在非非十一岁的时候,她就这么想。 那时的他是一个朦朦胧胧的黝黑的男孩,就坐在短短头发非非的旁边,非非 唯一热衷的就是给他讲星球大战和多四季论的故事,看他惊奇和快乐的眼神,为 此几乎翻遍了89年全部的飞碟探索。看他骑自行车和别的女孩子回家,非非就盼 望自己能够拥有一辆自行车,能够自由的和他在阳光下回家。 为了爱他,非非开始写诗,这使她开始在校园里小有名声,非非常常坐在自 习课堂上对着窗口的一棵核桃树发呆,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他走进来, 唱着“别让自己坐在盒子里”;有时他走进来,唱着“我的灰姑娘,紧紧抱着我”。 小虎队的歌始终在非非的第一次暗恋时代萦萦绕绕,最幸福的事,是每次他的眼 光都追随着非非。 好像那个时候,大家的文化都很少,不会说或华丽或睿智的话来吸引对方, 非非有一次骄傲的说:“他问黑煤球说我们俩谁比较像林黛玉。”那就是说,只 要你是他心中的林黛玉,你就是林黛玉拉。 第一次暗恋在那个青涩的季节里,始终包裹的很紧,小心翼翼没有人发觉。 现在我问起非非:“有没有见过他,他在哪里?” 非非的眼角淡淡的闪了一下,短发逆风飞扬,说:“没有了,他只写过一封 信,上面说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喜欢这八个字,可那不是我的手,他说他 爱上了另一个女孩,然而后来,也许并不是所有的手都匹配的握在一起,他又找 到了一双手,他结婚拉。” 非非背上书包,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城市,开始了高中生涯。在这个阶段, 非非暗恋了很多人。这其中包括了一个眼睛像孙耀威的男孩,包括了一个很有绅 士风度的数学老师,还有一双总也甩不掉的眼镜男孩。可是妈妈说,“过千人面, 后面还有更好的,非非你如果上了大学,你就可以留一头长发飘飘,你无论找到 什么样的男孩子,妈妈都喜欢。 非非就这样长发飘飘的上了大学,她给我寄了一张照片,那个学校依山而居, 非非倚花而笑,都很美。因为第一次暗恋失败,非非无论怎样考试,数学都要比 语文好,就读了理科。大学很平静的过去了。我也很久很久没见非非,我不知道 非非的暗恋故事进展到哪里,是要在她的人生旅途上留一条尾巴还是画一个句号。 昨天我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一头撞见了那个熟悉的短短头发,虽然那头发 有点卷,颜色有点紫,衬着黑色的羊绒大衣,逆风飞扬的弧度,我知道,是非非 来了。 我们在夜晚坐在了香山的缆车上。 “这一次我爱上了一个人,就像你说得暗恋,可我无法不能不爱他,我是他 前世种下的一棵草,为他花开花落每一个世世纪纪。”非非开门见山,身后是黑 暗中的万家灯火。 “那你们还没有实际地接触……”我迟疑地说,我怕会伤非非的心。 “没有,我知道我在感情上一直不大成熟”,非非咬了咬嘴唇。 “可我爱他的额头,爱他的眉梢,喜欢看他握着纤长的手填着深深浅浅的颜 色,喜欢他凝视我时像海一样忧郁的眼神,他在榕树下的背影就好像榕树的花香 一样散不去,我怎么办?”非非的话一串串从缆车上流下去,在冰冷的深夜里, 像是清脆的亮点。 如果一个人爱到这样,何况是无可救药的非非。 暗恋的故事在非非的大学里悄然滋长,是一个美术老师,一个眼角眉梢都忧 郁的男人,他叫每。我不喜欢,我不喜欢让纯情的非非有这样一个病态的感情, 听非非这样狂热的说着所有关于他的话题。我觉得每在非非的暗恋中是一个像他 名字一样残缺不全的人,根本无法捕捉到关于他的信息,全是非非说得。可是非 非眼睛里洋溢着幸福,说他也抽烟,喝60度的烈酒,是一个阳刚一样的男人,可 她只喜欢他安静时忧郁的样子。 我无法说清楚这段感情,我有点憎恶非非这样的暗恋,她得意的样子我尤其 不喜欢。非非为了看到他,每个礼拜去他那里学素描,在下雨的夜晚找过他,他 笑了笑好像非非的榕树花香飘走了。他去了北京,非非于是也辞了工作来了北京, 但是他又走了,他去了上海,也许他还会出国。 可是非非…… 非非像一个风雨中飘摇的树,在这个嘈杂的城市里坚强的生长。虽然他走了, 可是非非的笑,非非的愤怒,非非的眼角眉梢在为世界感动时,都渲染着每的颜 色。 这个冬天,非非一直在北海边徘徊,我陪着她,怕她会有什么危险。非非在 冰面上溜了一圈又一圈,向我投一个愉快的笑脸,她笑着说:“傻瓜,我就是散 散心,我会等着他,我一定可以见到他一面的。”非非和每为什么吵架我并不知 道,每是如何离去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见面是约定还是无期,这些都是个迷? 那一天我们去了双秀公园,公园里雪下的很大,我们很开心的散步,那个天 气,那个公园,门票也很便宜,而且我们忽然就想到了去公园散步,这一切就像 是缘分,虽然我们都不是热爱缘分的人。 太阳在西边静静的照着,我们坐在长廊上,我们的眼睛都不约而同的看到了 对面红墙上的三个字:I (心形)Y ,几乎是一刹那,同时感觉到雪中空气里有 一种隐约的震动。 我凝视着非非的眼睛,非非若有所思,那一刻,我拉着非非的手,我的心都 快要跳出来,我说了什么,我记不得了。我只看到非非飘舞的黑发,看到她的黑 眸里折射出雪的光,还有非非奇怪的泪光和愤怒的吼声。可我有一种轻松的解脱, 虽然害怕。 后来我们喝着酒,酒醉如花的非非笑着说,我告诉你说了什么,你说我是每 的一棵草,你是草上一只小昆虫,朝鸣夕死,只为草而歌,哈哈,我们都在暗恋, 我不要这种情感,我要摆脱这一切,该死的暗恋,该死的感情。你也知道的,我 们根本不可能会恋爱的,我不要爱你,我要做一个正常的人。你走吧,我再也不 要见到你。我会为每而死的,如果我爱你,我也会为你而死,可那是不可能的! 无论非非说多么残忍的话,我都不会怪她,我知道你得做出实际的决定来满 足这个世界上所有狭隘的人群和思想。可是非非消失了…… 我发疯似的找她,去她的单位,去她在读的学校,我在大风的日子里找逆风 飞扬的短发。我开始回忆起我们小的时候,都热衷于爬高楼,爬遍了一个又一个 全县城最高的楼,登高眺望。非非那种征服的欲望总是令我们服从,可是她就这 么轻而易举的被每征服了。我有点恨非非的不争气,她不知道她是我的骄傲。其 实我了解非非对我的感情,非非永远不会留下我的,是我提出了这样难堪的问题。 风一阵阵的吹过,我不知非非在哪里,可是非非的笑声和叫声始终飘荡在城 市的上空。 那次可怕的事件是从那个穿蓝牛仔裤的男孩子开始的,非非和他一起出现在 我的家里,那个大男孩黑黑的,甜蜜而好色,有点像那个每。只是活泼多了,甚 至有点放荡,他盯着我看,目光是赤裸裸的。我是个有些极端并且头脑容易发热 的人,非非背叛了每和和她的誓言,非非告诉从前都是她的不成熟,从今以后要 开始新生活。我心中的非非忽然就面目全非了,也许是我心中的一直深藏的那个 宝贝不再闪光了。 于是那个夜晚,我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情。我约了非非坐在我的公寓里喝酒, 我恶狠狠的喝着,然后威胁非非说话,非非也喝。我说,非非你知道我爱你,我 等着你,一直等着等爱上你的每,一直到离开他,你是我心中的神灵,等你,我 已经变成了寂静的火山,可现在,我再也无法忍受,我可以不管别人的眼光,可 是你也骗我,你爱那些好色的男人,你根本没有忠贞的爱情!非非瞪大了眼睛, 也冲我吼,我有自由选择的选择,就像你有自己爱情的选择,我们都是平等的可 全是自私的,爱情,幸福的爱情也许会有,你看我们都染上了它,可是它多么残 缺不全,我无法忍受你们,我宁愿去死! “去死,谁都可以死!” 死亡其实是一件很可爱的物事,它像是很多人拿来过家家的道具,当然,如 果一不小心的话…… 那天我们这样的做了一次,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无法睁开双眼,只是感觉到 了两扇白色黄边的门半开的中间有架子移动的声音,然后我就沉睡了。 无边无涯的黑暗,无数的梦魇,非非死了。 问我是谁?曾经的邻家男孩?非非的女朋友?或者,我是非非水边的影子。 这并不重要,我是你们每个人心底里的黑暗,你们的暗恋。 我叫若若,在一个有风的早晨梳着我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