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坟墓 作者:阿凉·吴 这个城市从街道到角落都充满了泛滥的时尚、肮脏的垃圾和廉价的爱情,但 是卓尔仍然在大学毕业后选择留在这个城市。 或许是因为习惯,毕竟生活了四年。四年的时间并不短,它足以让一个人经 历人世间所有的生死离别。杰克和露丝在泰坦尼克号上的感情也不过几天的时间 而已,四年的时间所能沉掉的泰坦尼克足可以把太平洋填满了。 或许是为了逃避,逃避回到父母的身边。卓尔的父母生活在北方的一个小城 市里,老夫妻俩从有了卓尔开始就吵架,一直吵到卓尔上了大学,战争还在继续。 或许吵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分开是因为有感情割舍不掉吧,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们之 间的争吵让卓尔感到了窒息的压力。 不管是因为什么,卓尔在父母的反对声中,坚决的留了下来。或许,也是因 为无处可去。 卓尔不喜欢这个城市,这个城市太肮脏,市民有点野蛮,流行的永远都是被 淘汰的。但是这个城市让卓尔让感觉到安全和平稳,因为没有竞争,没有快节奏 的生活。每个人都好像是在逛自家花园一样的悠闲的生活,他们漠视一切,却又 崇拜一切。 这个城市缓慢的发展。 卓尔在一家外资企业找到一份工作,每天穿着套装跟随一群伪装的很冷漠的 男女出入一座高28层的写字楼。他们在电梯里表现的冷漠而高不可攀,似乎藐视 眼前的一切,进了办公室却好像参加高中同学见面会一样的兴奋。早上他们在办 公室大声的谈笑,手上拿着油腻腻的早餐,上班时间已经过了,却还在拿着早报 高声互相评论,这一切停止于老板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 卓尔所在的部门有八个人,五男三女。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是没有卓 尔的参与,那两个女人同样可以把气氛搞得像歌迷见面会一样。其实,卓尔从来 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任何活动。 在这个办公室里,有两个人是与大家格格不入的。一个是卓尔,另一个就是 部门的主管,卜凡。卜凡,男,32岁,未婚,企业工商管理本科毕业。他是这个 部门的魔鬼,脸上很少有笑容,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不管是批评还是表扬别人, 对下属要求严格但不苛刻。每当卜凡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的气温都好像在 瞬间下降10度。或许就是因为卜凡严肃的态度,所以他的部门年年都是公司业绩 第一名。 中国人奴役性太强,必须有人鞭策着,才能好好干活。 卓尔是卜凡的秘书,两个人同样的冷漠,在这个办公室他们与其他成员几乎 成了两个派别,一静一动,一冷一热。卜凡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卓尔是被大家冷 落的一个,而卓尔乐得耳根清静。 下班后很久,墙上的钟时针已经接近10的刻度了,卜凡从办公桌上抬起头透 过玻璃窗看外面的工作区,只有一盏灯还亮着,是卓尔的办公桌。 卓尔感觉到在漆黑的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锐利的注视着自己,从电脑前 抬起头来就看见卜凡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双臂抱在胸前正看着自己,已经不知道多 久了。 卜总,还没走。 处理点文件,明天早会要用。 需要帮忙吗? 谢谢,已经做完了。你怎么还没回家? 回家也是一个人,我在网上看书呢。 什么书? 一个北京小女孩写的,《北京娃娃》。 讲什么? 一个孩子从14岁到17岁的感情经历。 很吸引你? 不,只是为了消费时间。 看完了吗? 还没有。 有兴趣跟我出去走走吗? 卓尔看着卜凡,他办公桌室的灯光在他的背后苍白的铺射着,在卜凡身体的 轮廓边上骤然消失,卜凡的整个身体都是黑色的,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清冷的光。 办公室的人经常说卜凡像魔鬼撒旦一样的让人毛骨悚然,不知道他们看到卜总现 在的样子会不会吓晕过去。现在的样子,才真的象降临在人间的魔鬼撒旦,浑身 透着寒气。 想好了? 什么?卓尔收回奔驰的想象,疑惑的看着黑色的卜凡。 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走走。 好。 卓尔关掉电脑,拿起皮包就走出了办公室。卓尔站在走廊里等电梯上来,卜 凡轻声的走过来站在卓尔的身边。两个人无声的并肩站立着,走廊里静悄悄的, 所有的同事都已经回家了。走廊的两边是好像没有尽头的黑暗,似乎随时都有可 能把卓尔和卜凡吸进去,或许会万劫不复。 卓尔静悄悄的跟在卜凡身后来到地下停车场,上了卜凡的POLO轿车。车子平 稳的在城市的马路上,马路上的车不多,一些出租车停靠在马路边上等待客人的 召唤。车窗摇下来,夜风吹进车厢。卓尔不知道卜凡要带她去哪里,她也不想问。 卓尔似乎已经完全相信身边这个处事冷静也冷漠的上司。 卜凡把车停在一家酒吧的门口下了车,卓尔跟着下了车。酒吧里客人不是很 多,舞台上的乐队演奏着轻松的爵士音乐,吧台里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马甲系 深红色领结的年轻的男孩在杯子里到着酒。卜凡走进角落里的座位,那里的光线 很好,从那里可以清楚的看到酒吧里所有的人,但是其他人看不到他们。 卜凡跟侍者要了一瓶威士忌,片刻,侍者送来一瓶威士忌和两个干净的杯子。 卜凡旋开瓶塞,在两个杯子里各到了半杯酒,然后自顾自的端起一个杯子靠在沙 发上慢慢的喝。卓尔看着面前杯子里淡黄的液体,从上了卜凡的车,卜凡再也没 有征求过她的意见。来到这个酒吧,然后了要了一瓶对卓尔来说太烈的酒,似乎 他以为她答应了他的邀请就默认了她的一切选择。虽然卓尔对这一切有点气愤, 但是令自己有点惊奇的是,自己接受了他的安排,这酒吧,这酒。这一切对她来 说都是陌生的,可是却让她觉得安全。 不喜欢喝吗? 啊?卓尔抬起头惊奇的看卜凡。 我说酒。 哦,没有,很好。 你似乎很喜欢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完全和周围的一切脱离。 你似乎喜欢很喜欢主宰身边的一切,不参考别人的意见。 我以为你没有反对就是默认了我的安排。 卓尔在心里承认了这让自己感觉羞耻的结果,端起面前的杯子大口的喝了一 口。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呛得卓尔眼泪差点掉下来。卜凡轻轻的用他的手掌在 卓尔的后背拍着说,慢点,酒不是这么喝的。 卓尔抬起头来看卜凡,准备看到他眼睛里的嘲弄,但是却看到卜凡眼里闪动 着心疼。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卓尔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暧昧的地方这么暧昧 的直视一个男人的眼睛,可是那眼中心疼的目光却怎么也不能让卓尔遗开视线。 卜凡拍卓尔后背的手停了,手掌贴在卓尔的背上,透过薄薄的衬衫,卓尔感 觉到那只手掌炙热的温度直传到她的心里,让她的心温度迅速升高,然后剧烈的 跳动。 停留在卓尔的背上的手掌滑动到肩头,卜凡收紧手臂,卓尔的身体靠近了他, 卓尔能闻到卜凡嘴里呼吸出的带有威士忌辛辣味道的气息。卜凡低下头吻了卓尔, 卓尔僵硬着身体,脑子里一片空白,在卜凡加深这个吻的时候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切似乎发生的太快了,卓尔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自己的上司发生什么。 虽然看过很多的书和电影、电视描写了上司与下属的恋情是那么的自然,似乎是 注定几世发生的,可是卓尔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直到第二天早上卓尔在卜凡公寓的床上醒来的时候,都在抗拒着这件事情真 的发生了。 卜凡已经起床了,在卫生间洗澡,然后换上一套西装走到床边亲吻卓尔的额 头。 你今天不要去上班了,我会帮你请病假,你就在我的公寓呆着,不要出去, 晚上我回来我们谈谈。说完,卜凡拿起公文包关上房门走出了公寓。 卓尔坐在床上裹着薄薄的床单,床单下是赤裸的身体。刺眼的阳光照射在卓 尔的肩头有点痒,此时,卓尔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午饭后,卓尔来到公司。 坐在卓尔旁边的女同事问卓尔,早上卜总说你病了,请假,怎么来了? 吃了药,没什么事了就来了。 多注意身体呀,别看着自己年轻就随便糟踏自己的身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 纪就知道了…… 女同事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口沫横飞,卓尔可以闻到她嘴里的味道。残留 在口腔里的午饭已经变味了,令人作呕。 卓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可是似乎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做。 卜凡从办公室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叠文件,突然看见卓尔坐在座位上,脸上 闪过一丝诧异。 卜凡走到卓尔的桌子边说,正好你来了,帮我把文件打出来,半小时后我要。 说完转身走进办公室,关上了房门。 下班后两小时。卓尔终于把工作做完了,收拾桌子准备离开,办公室里其他 同事早在下班铃声响起就离开了。外面的天色有点暗了,隐约可以听到车辆行使 的声音。 这个城市的夜生活开始了,每一个人都盛装出发,完全没有白天在办公室里 的困顿模样。白天懒惰,晚上拍拖。这是城市白领的生活方式吗? 卜凡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锁上他的办公室的门,走到桌尔的面前。走,我们 谈谈。说完卜凡领先走出了办公室,卓尔无奈的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写字楼。 在卜凡的家里。卜凡站在窗户边上抽烟,窗外是万家灯火。屋子里的气氛似 乎很紧张,卓尔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明明两个人二十个小时前还在床上还亲密无 间,二十个小时之后却好像在谈判一样的严肃。卓尔有一种出卖的感觉,好像自 己是卖的,两个人之间仅仅是交易,交易过后归于陌生。 卓尔注意卜凡放在茶几上的烟盒,KENT牌的香烟。在这个城市,管理级的男 人多数抽555 ,很少有人抽KENT或者其他牌子的香烟。很多人盲目的崇尚一些东 西,似乎这些东西固定代表一些固定的身份。高级主管就应该抽十块钱一盒的555, 工人就应该抽两块钱一盒的劣质烟。似乎,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些,中国人的自卑 感在这里居然也表现得淋漓尽致。 卜凡不知道什么时候掐灭了香烟,坐在卓尔面前的茶几上,领带也扯开了, 陈衣领子上的口子打开着,眼睛正看着卓尔。 你在想什么? 我也想抽根烟。卓尔看着卜凡说。 卜凡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放在自己最上点燃,然后放在了卓尔的嘴上。卓 尔为这个小小的亲密动作感到脸红,低下头猛吸了一口,被烟呛得猛烈的咳嗽起 来。卜凡坐到卓尔的身边在她的背上轻轻着说,烟不这么抽的,你也不应该抽这 么烈的烟。 那我应该抽什么烟? 摩尔,或者520 ,台湾烟。 女人一定要抽女人的烟吗? 当然,这样看上去才会更有女人味。 胡扯。 好了,你别抽了,糟踏了,我们还是谈谈我们的事情吧。卜凡拿掉卓尔手上 的香烟,放在自己嘴里。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你认为我们不应该好好谈谈吗? 为了什么?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是。 你想谈什么。 我们在一起的事情暂时不要让公司的人知道。 为什么? 为了你和我。 很重要吗? 是的。 好吧。 两年后。 春节。 卓尔单独一个人回到父母家里。从火车上下来,卓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北 方城市的冬天干燥而寒冷。小时候卓尔曾经跟着父母去南方的亲戚家,沿途火车 停靠很多的城市。在一些停车时间很长的站台,卓尔独自走出车厢,站在站台上 深深的吸一口气,在每一个陌生的城市呼吸的第一口空气都是那么的新鲜。 爸爸和妈妈看见两年来没有过家的女儿,眼睛都有点潮湿。春节家里因为卓 尔的归来准备了很多的东西,只有三个人过年而已,东西却足够七、八个人吃的。 短短一个星期的春节假期,卓尔在家里足足陪了父母六天。在回去的前一天, 卓尔独自去了自己曾经学习过的学校。已经六年没有回到这个学校来看看了,学 校里建了新的教学口,换了新的自动门。 这个小城市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这里的人也在不断的变老。这世界,似乎 一切都在变化着,只有卓尔和卜凡的关系没有变化。 两年来,公司里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办公室里的人走了一批,又来 了一批。只有卜凡还是部门主管,卓尔还是卜凡的得力助手。 晚上,妈妈把卓尔叫到自己的房间,关起门来。妈妈拉着卓尔的手坐在床上, 给了卓尔一枚戒指。是一枚小巧的白金戒指,上面镶嵌了一块小小的蓝色宝石, 像海洋一样蓝。 女儿呀,这是你外婆在我结婚的时候给我的戒指,我一直保存得很好。那时 候我想,如果我有一个女儿,我就把这枚戒指留给我女儿。现在你长大了,我把 它送给你。 卓尔把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并拢手指,伸直胳膊给自己看。 女儿呀,有没有男朋友呀? 卓尔收回左手,低下头。 卓尔没有告诉妈妈自己和卜凡的事情,因为一直以来,卓尔都认为自己和卜 凡不能算是恋爱的关系,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的事情。卜凡 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从来没有提过他们的未来。卓尔是不善于提问的人,对 于这样的事情,她没有经验,她完全信任卜凡。 父母送卓尔去车站,一路上卓尔没有说话,妈妈却叮嘱个不停。父母给卓尔 带了很多的东西,让卓尔回去送给同事。与妈妈挥别的时候,妈妈低下头偷偷的 擦眼睛。卓尔坐在车上看到了,却无语。 回到公司,卓尔把带回来的东西分给大家,这让大家都吃惊不已,以为卓尔 平是不是很爱说话。礼物也有卜凡的一份,卜凡接过东西只是说了声谢谢就进了 办公室。 卓尔分完了东西,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工作。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生活像上了发条的钟,没完没了的走着相同的路。 但是现在对卓尔来说不同了,她怀孕了。当卓尔告诉卜凡这个消息的时候, 卜凡面无表情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抽。 卓尔以为卜凡会很高兴,或者很生气的责怪她,但是他只是一声不吭的坐在 沙发上抽烟,那么冷静的样子。对卓尔来说,爱上一个冷静得接近冷漠的男人是 对自己的一种惩罚,因为很多时候得不到预想的待遇。但是,就是这个男人接近 冷漠的冷静让卓尔着迷。爱情有时候不可理喻,象是为了惩罚自己而给自己戴上 的枷锁。 凡,我要生下这孩子。卓尔在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就已经这么决定了,这 个决定不会受卜凡的任何影响。如果卜凡接受这个孩子,那么他们就会结婚,给 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如果卜凡不接受这个孩子,那么卓尔会带着孩子离开他。可 是现在,卜凡没有表示任何态度。 卓尔,我们现在不能要这个孩子。卜凡把烟头掐灭在烟缸里。 为什么? 因为我的事业还不稳定,我不想现在结婚。卓尔,我是爱你的,但是我们现 在不能结婚。 一定要你的事业稳定的时候我们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吗? 是的,我要为我们的后半生打算。 卓尔冷笑着看着眼前这个依然冷静,手却微微发抖的男人。他曾经那么坚定 的命令卓尔不能公开他们的关系,就为了让上司更加信任他的能力。现在他不要 属于他们的孩子,就是为了没有负担的打拼事业。 有时候男人的理由,看上去那么的脆弱和无理取闹,可是在他们眼里却严肃 的好像清扫烈士陵墓。 卓尔再次冷笑着看着卜凡。你以为婚姻或者孩子会成为你事业的坟墓吗? 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坟墓。 不,是你的坟墓。 争吵没有继续下去,两个人本来不是善于争吵的人。 这世界越来越独立,越来越进步,但是似乎有些时候并不如原始社会平均分 配那么的温情。原始社会,大家一起劳作,每个人分工明确,没有纷争。现在这 个世界,充满了争夺、战争,还充满了饥饿、病痛和死亡。人类文明似乎在不断 的进步了,但是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争夺之后的战利品。我们损失惨重,付出了很 多才得到今天的进步。人们在争夺和战争中变得越来越残酷、冷漠和自私。 卓尔不是一个喜欢争夺的人,多数时候她看着在战争中的人互相厮杀和掠夺。 事不关己,袖手旁观。如今,她也成了卜凡争夺中的牺牲品。现在,似乎除了冷 笑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可以做了。卓尔改变不了卜凡的决定,她并不想逼迫他 做什么,一切都应该是心甘情愿的。 卓尔直接向总经理递了辞职信,独自悄悄退掉了自己租的房子。 卓尔和卜凡没有住在一起,一个星期他们会在一起一两次,每一次都是在卜 凡的房子里,然后早上两个人各自上班。为了不让公司的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卜 凡做了最保险的安排,两年来没有任何人发现。卜反对卓尔说过,这么做也是为 了卓尔好。在这个城市,秘书和上司搞在一起,大家都会用一样的眼光来看待, 似乎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第三者插足。卓尔觉得好笑,卜凡是单身,仅仅是因为他 们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她就有可能成为可耻的第三者或者拜金女郎。有时候很 多事情存在的不是很合理,可是大家却能给它一个合理的名称或者解释。事实与 现实的悖离,在这个城市经常存在。 卓尔没有何卜凡道别,似乎说声再见,或者留封书信什么的都有点做作了。 卓尔决议要离开卜凡的,她觉得她应该成全卜凡的理想,她不应该成为卜凡事业 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卓尔独自来到一个陌生的小镇。小镇不是很大,但是这里的人很纯朴热情。 卓尔很快租到一座靠山的房子,然后靠着给镇子里的几个孩子补习功课来维持自 己的生活。 卓尔打算在这个小镇把孩子生下来,小镇上的人都没有问卓尔为什么一个人 大着肚子来到这里。他们都很关心这个从大城市来的年轻的姑娘,她的话不是很 多,但是对每一个人都很客气。给孩子们补课的时候很温柔的指出错误,然后告 诉他们正确的解题方式。孩子们很喜欢这个年轻的老师,老师有时候会教他们说 英文。 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卓尔经常接到卜凡打来的电话,卓尔看到是卜凡的号 码就把手机关掉。有几次卜凡用不同的电话打过来,卓尔接了电话,听见卜凡在 电话里焦急的问卓尔在什么地方,他恳求卓尔回到他身边。卓尔知道,就算重新 回到他的身边,他的决定依然不会改变。卓尔了解卜凡,他是固执的男人,作了 决定就不会改变。那么,回到他的身边,也没有意义。何况自己现在的状况,只 能是给卜凡加大负担。后来卓尔手机便宜的卖给了镇里的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去 外地做生意了。 小镇上的生活轻松而愉快,黄昏的时候卓尔独自一个人散步去房子后面的小 山坡,从小山坡上可以看到小镇的全貌。小镇在黄昏的夕阳下,看上去很安详和 温暖。 10个月后,卜凡接到一通电话。电话是从一个小镇打来的,打电话来的是镇 长。 请问你是卜凡吗? 是的,我是。您是哪位? 你认识卓尔吗? 卓尔?她怎么了?卜凡震惊的放下手上的笔,紧张的问。 你能来我们这一趟吗? 出什么事情了吗?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来了再说吧。 卜凡放下手上的电话,心里有不详的感觉。 卜凡来到小镇的时候,天正在下着毛毛细雨。镇长带着卜凡到卓尔住的房子, 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镇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上面记录了卓尔怀孕以来 的生活。在笔记本的封套里夹着一张卜凡的名片,镇长就是通过这个找到卜凡的, 这镇上没有一个人知道卓尔的事情。 镇长告诉卜凡,卓尔在一个星期前因为难产死了,孩子出生不到一个小时也 死了,镇上的人将他们母子合葬在房子后面的山坡上。 卜凡独自来到房子后面的山坡,山坡上有一座新的坟墓。坟墓上面没有墓碑, 只是用黄土掩埋了两个他最亲的人。卜凡跪在卓尔和孩子的坟墓前无声的流泪。 或许,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自私,那么现在他应该是幸福的丈夫和父亲,看 着慈祥的妻子正在给可爱的孩子喂奶。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争夺欲,卓尔就不会 为了成全自己离开。 这一切似乎都在一瞬间变得恶劣,仅仅是小小的差异。而小小的瞬间,已经 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卜凡把卓尔和孩子的骨灰带回来了。生活还在继续,卜凡还是那么的忙碌, 新来的秘书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学毕业生,每天都能够听到她在办公室里嘻嘻哈 哈的说笑。卜凡经常感觉到在那张桌子边坐着一个沉默的女孩,静静的做着自己 的事情,身边的说笑与她无关。如此沉默冷静的女孩,曾经像一个天使一样走进 卜凡的视线,悄悄走进卜凡的心里,成为他心里永远不可磨灭的一道伤口。 经常有女人问卜凡有没有女朋友,卜凡微笑着对他们说,我曾经有一个妻子, 叫卓尔,她难产死了,我把她和孩子葬在了一起。 (结束) 后记:这篇故事,开始的很顺利,结束的却很仓促和平淡,基本上,是我要 的结果。我要说的是,我们在一瞬间错过的,也许是我们这一生唯一的幸福。错 过它,我们不能后悔,却成为心里最深的遗憾和一道永恒的伤口。我们从来不知 道把握今天的幸福,只是因为被明天的快乐所诱惑。对于那些过去的无法挽回的 事情,我们如此的无能为力。 作于2002年7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