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作者:阿凉·吴 深夜她敲醒躺在后座休息的出租车司机,我要去XX小区。睡眼惺忪的司机急 忙爬起来,关上后车门,坐进驾驶座,再关上车门。她打开车门坐在司机边上的 座位,重重的关上了车门。 已经是深夜2 点钟,马路上偶尔有装满砂石的货车呼啸而过,除此之外,四 周一片寂静,通宵亮着的路灯苍白的好像下一刻就会崩裂。车门被关上的时候, 声音一直传到马路的对面,消失在一幢五层楼的墙壁上。 从打开的车窗吹进深夜微凉的风,吹在她的脸上,有点疼,额前的发丝在脸 上扫动,痒痒的。她没有去挥开那恼人的发丝,眼睛一直注视着窗外的飞驰而过 的路边花坛,眼睛已经被风吹得开始流泪,一滴一滴…… 小区里亮着几盏灯,灯光微弱而温柔,一栋楼里还有那么一扇窗口还亮着灯, 灯光同样微弱而温柔,好像在等待未归的家人。她注视着那扇窗口,然后掏出电 话拨他的号码。她以为那就是他的窗口,她几乎看见了他拿着电话站在窗口看她 了。可是他告诉她,他的家在后面。她关了电话,抬头再次看那扇两者的窗口, 默默的祝福,不管那里面住着谁,那盏灯在等谁。已经是秋天了,虽然白天还是 很热,可是深夜的风还是能凉到骨头里。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向小区深处走去。 远远的,他走过来了。虽然天黑得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知道那是他,身形 是那么的熟悉。在他距离她不到10米的距离,她开始思考该怎么打招呼,第一句 话说什么好。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可是他们已经两个月没有见面了。两个 月前他们在电话里说分手,没等他说再见,她已经放下了电话,然后泣不成声。 现在他们又见面了,两个人的脸上却出现同样尴尬的笑容,她的心里一片苦涩。 第一次来他的家,房子是新的,装修是新的,家具也是新的。风格是他一贯 的风格,简单而结实。沙发旁边一站落地灯,将整个房间照的很清晰,包括他和 她疲惫面容。在她来之前,他们在电话里说了很久,她是那么的想见他一面。明 天她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以后也许没有机会见他一面,甚至没有机会回到这个城 市。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时,她的全身都在呐喊着要见他一面,但是她不敢提 出来,只是一再的拖延时间,虽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多听听他的声音已经 很奢侈了。 或许人这一辈子总要做几件让自己痛快的事情,不在乎诺言、保证、屈辱、 地位、尊严。分手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这辈子不要再见到他,不是因为恨,而 是因为深不可测的爱。她很清楚,再见到他,她就会崩溃,不管什么事,都不能 让她离开他一步。她还是没有坚持住,对他说,我要见你。现在,她坐在他的家 里,他就在她的身边。 他疲惫的坐在另一个沙发上,头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她拍拍身边的 位置说,过来,坐这里。他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仍旧把头靠在沙发背上,闭 上眼睛。她侧过身体面对着他,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他的脸。他睁开眼睛疲惫的看 着她。 你想杀了我吗?她说。 杀了你能怎么样?不能改变什么。他把视线挪到其他地方,不看她。她一眼 不眨的看着他,仿佛否则的话,他就会消失,只有这样看着他,他才不会消失。 其实我很后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不 会后悔,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可是我现在真的后悔了,如果我们不认识, 如果我们只是认识,而没有在一起,那么现在就不一样了。 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事情已经这样了。他收回视线,重新靠在沙发上闭 上眼睛。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逃避。逃避什么?她不知道。 本以为见面会谈很多,哪怕是他骂她,给她一个耳光,她都会觉得好过很多, 毕竟背叛的那个是她。两个人终于见面了,他们却都没有谈在他们中间出现的那 个男人。其实本不应该由第二个男人的出现,否则事情不会变成这样。她很后悔 为什么自己不能坚持自己的诺言,哪怕换来的是不止境的等待。现在对她来说, 等待都已经成为奢侈品了。 曾经,她怪他没有时间陪他,忙的时候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每天,她孤单 的一个人等待着他的消息,然后通常是几天都没有消息。她知道,他是有事业心 的男人,所以她才喜欢他。然而那无数个等待的夜晚,几乎将她逼疯。那时候她 多么希望有一个男人能带她走,不让她再等待,就算不是她喜欢的人也无所谓, 只要他陪着她。突然在她的生活中,这样的一个男人出现了,他说会爱她,会对 她好,会带她走。她不了解这个男人,可是心里痛苦的茫然让她不假思索的相信 了这个男人,轻易的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了。相处的第二天,她已经后悔了。一个 星期后,她让这个男人一个人走了。她曾经对他说,女人的身体是跟着心走的。 那时候她对他保证永远跟他在一起,可是她背叛了他,也背叛了自己。而现在, 她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她跟这个男人做爱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他,即便如此, 也不能弥补她对他以及对自己诺言的背叛。她知道,在他的面前,她再也没有资 格说爱。她在自己的心里,成了一名不贞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应该上绞刑架,被 绑在干柴上烧死,被关进猪笼沉进河底。在电话里,他问她,你告诉过我,你爱 我,你也爱她吗?不,我不爱他,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带我走。你还对我说过,女 人的身体是跟着心走的,不爱他为什么要跟他上床?他在电话里低吼着。她拿着 电话,手在剧烈的发抖,却答不出他的问题。 现在她就在他的面前,她等待着他发怒,等待着他骂她,给她一耳光。可是 他没有,他只是疲惫的把头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他突然站起来,关掉沙发旁的落地灯,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她看不到他, 可是知道他坐回她的身边,再次将头靠在沙发上,眼睛也一定是闭上的。可是她 却在灯熄灭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到恐惧,他不想再看见她,所以他把灯关掉了。然 后他整个身体都躺在沙发上,沙发很大,她坐在边缘,他就躺在她身后。好像是 一种无声的拒绝,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马上站起来悄悄的打开门离开。 在黑暗里,她说,我还是能看到你,你看得到我吗? 看不到。你能看到我吗? 是的,我能看到你。 …… 知道为什么我能看到你吗? 为什么? …… 她低下头准确地找到了他的脸,轻轻的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说,你睡吧。 你呢?我不睡,我陪着你。…… 她突然好想哭,痛哭一场,可是她知道她没资格这样。做错事的不是他,受 委屈的也不是她。 她俯下身抱着躺在沙发上的他,他身体上温暖而熟悉的温度让她感觉好舒服。 他的手环住她的身体,紧紧地抱着她。 她轻轻的将吻落在他的额头,然后是眼睛、脸颊、鼻子、嘴唇。他翻过身来 将她压在身体下,深深地回应她的吻…… 他已经睡着了,窗口有淡淡的亮光,已经天亮了。还有两个小时,她就要离 开他了,他也该起床去上班了。她抱着他的头,他呼吸均匀的熟睡着。她低下头 轻轻的吻他的额头,然后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她想就这么看着他知道他 醒来,可是她却闻着他的体温睡着了。 姿势不是很舒服,她很快醒了,她挪了挪身体,他也醒了。他坐起来说,你 该走了吧。是。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手臂已经麻木了。打开门,她回头看他,她对他挥了挥 说,再见。他头发凌乱一脸疲倦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她关上门走了,一路上脑 子里都是她回过头跟他说再见的时候他的样子。 终于知道什么叫孽缘,就像他们这样吧。她知道,在没有忘了他之前她再也 不会跟任何男人在一起,而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忘了他了。她还会回到这个城 市,回到他身边,任他处置。 作于2002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