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 作者:阿凉·吴 家杰第一次与秋相遇是在一家商场里,秋在那里上班。 午后秋懒懒的站在陈列名牌衬衫的货架旁,看着大厅中零星的几个顾客,穿 行在林立的商品中,享受着商场中免费的冷气,外面实在是太热了。这样的盛夏 的午后,人们个个都像是缺水的花朵,颓废,没有生气,步履散漫。 家杰走进商场的时候,好像是一阵狂风,席卷着困倦的人们,还有突然亮起 来的漫不经心的眼神。家杰走到秋的身边说,小姐,给我件衬衫。然后家杰脱下 了身上薄薄的名牌西装,走进了更衣室。家杰脱下西装的时候,秋注意到他里面 那件白色的衬衫上有一片红红的污渍。秋在货架上挑了一套白色的衬衫,然后递 给了站在更衣室门口上身赤裸的家杰。没多久家杰就出来了,然后付了衬衫的钱, 穿上他的西装,像来的时候,匆忙的消失了,就像一阵狂风。 秋是一个个性散漫的女孩,很多时候保持着沉默,表情冷漠。商场里有很多 中年的妇女,休息的时候她们喜欢凑在一起聊天。秋从来不参加她们,因为秋觉 得别人的事情跟自己毫无关系。秋一个人生活,很少有朋友。因为平时不爱说话, 在商场里也很少有同事跟她说话。但是秋对顾客却能保持适当的热情,只是从来 不多说话。这世界,谁跟谁都没有关系,有时候没有必要在意。 秋的父亲曾经是一个画家,在一次去西藏写生的途中,旅行车不慎跌落悬崖。 车子在悬崖下爆炸起火,把车上的所有人都烧得面目全非,不能辨认。他们只找 到了他的画夹,画夹被甩出了很远。画夹里面有很多素描稿,其中的几张,是以 一个女人作为主体。她是他的情人,秋一直都知道爸爸有一个情人,是爸爸的学 生,很年轻,仅仅比秋大一岁而已。他们通知秋和妈妈的时候,妈妈哭得几次昏 厥过去,只有秋没有掉一滴眼泪。没有人注意到秋的嘴角浮现了淡淡的微笑,刹 那间,迅速消失了。之后的几个月,妈妈一直都很悲伤,秋没有告诉妈妈关于爸 爸和学生的恋情。妈妈也没有打开看爸爸画夹里的东西,秋把那个画夹放在大衣 柜的后面,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 爸爸去世给妈妈的打击很大,最后终于疯了。妈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住在 一个窗子上镶满了铁条的病房。秋每个星期都是看妈妈,但是妈妈已经不认得她 了。她只是坐在病床上或者窗台边看着外面,嘴里不断的念着《将进酒》,一遍 又一遍。这是妈妈和爸爸生前最喜欢的诗词,他们经常坐在阳台上,桌子上放一 壶清茶,互相念给对方听。 妈妈对爸爸的感情很深,秋更加的恨爸爸。在大家面前,他们是恩爱夫妻, 但是没有人知道,一向疼爱妻子的丈夫,会偷偷爱上几乎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学生, 并且在妻子面前仍然坦然。秋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她鄙视爱情。一切甜言蜜语都 是虚伪的不可兑现的天方夜谭,那些大家推崇的坚贞的爱情是不存在的,爱情不 能永远,并且虚伪。 秋换上镂空花纹的长长的裙子,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雪白晶莹,像是一块上好 的玉石,温润柔滑。秋一个人去热闹的酒吧,在那里独自坐在角落里喝一杯酒, 然后等待。通常秋不会等很久,就会有男人走到她的面前,然后交谈,最后他们 一起离开。秋对男人很挑剔,她喜欢瘦瘦的男人,因为看上去很性感并且让人心 疼。秋选择男人只注意两个地方,眼睛和嘴唇。大眼睛,长睫毛,薄嘴唇的男人 总是能让秋感受到激情的燃烧。在这样的城市中,符合秋要求的男人似乎很少, 并不是每一次秋都能找到满意的男人。 家杰跟着一群日本客人走进酒吧,领班跟家杰很熟悉,家杰经常带一切客人 来这里消遣。虽然每一次客人在酒足饭饱之后都要求要到酒吧喝酒聊天,但是家 杰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个酒吧有设备精良、环境优雅、隔音效果好的包间, 并且有陪酒女郎。家杰总是把客人领到这里,安排好一切,然后自己坐在酒吧里 独自喝酒,听着台上歌手唱着满大街都在播放的歌曲,思考事情。 家杰坐在吧台边跟酒保要了一瓶贝克啤酒和一份腰果。酒保希跟家杰已经很 熟悉了,希把坐在角落里的秋指给家杰看,并且告诉他,她已经赶跑了好几个男 人。也是经常光顾的顾客,并且坐固定的位置,每次点不同的酒,从来不多说话, 并且表情冷漠。家杰回过头去看的时候,秋也抬起头来看向吧台的方向,家杰认 出了秋。 穿过在舞池中疯狂扭动身体的人群,家杰端着自己的酒坐在了秋对面的椅子 上。 家杰说,我们见过。秋说,我不记得了。家杰把身上那件从秋那里买的有着 透明水晶扣子的衬衫指给秋看。秋说,每天很多人来买这样的衬衫。家杰没有再 说话,秋也保持着沉默,但是秋开始仔细打量坐在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头发修 剪得很整齐,浓密乌黑的头发上能看出来抹上赭哩之后用梳子梳过的痕迹,前额 有一小撮头发淘气的垂在额头上微微的摇晃。他的眉毛很浓,看上去很精神。眼 睛是秋喜欢的样子,睫毛长长的,眼睛里总有亮点透过睫毛微微的闪烁着。他的 鼻子直挺,下面的嘴唇紧紧的抿着,薄薄的嘴唇上残留着一滴酒在酒吧中各种颜 色的灯光下,看上去很性感。下巴刮得很干净,看上去很光华。 家杰抬起眼睛,看着秋说,你不该这样看着一个陌生男人。为什么?因为这 会让他们产生误会。如果我就是想要一个误会呢。那么你做得很成功。秋的嘴角 扬起淡淡的微笑,左脸出现了一个深深的酒窝。那么我现在成功了吗?家杰更加 抿紧嘴唇,看着眼前这个认真等待他的答案的女人,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的女 人看上去很妖媚,但是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和浓浓的冷漠,这个女人正在强 烈的吸引着自己。 深夜,秋和家杰一起走出了酒吧。日本客人还在尽情的享乐,家杰安排好了 一切。秋站在酒吧的门口等去停车场开车的家杰,黑色的裙子,黑色的丝袜,黑 色的缎面高跟凉鞋,还有披散的黑色的长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地 狱的精灵,野性却又纯真。风把秋的裙子吹的飘起来,头发也被吹到额前,秋用 纤细修长的手指拢顺不安分的头发,这一幕让坐在车子里的家杰心里骤然的缩紧。 他们回到了家杰的家,他住在一栋高层公寓的19楼。秋脱了高跟鞋,光着脚 走进了卧室。家杰没有开灯,秋说可以来点音乐吗。家杰走到音响边,打开旁边 的一盏小灯,放了一张ENIGMA的CD进去。 月光从落地窗照进来,秋背对着落地窗就站在铺满月光的木地板上,家杰靠 在门边,房间里只有音乐的声音。秋弯腰脱下了丝袜,然后把手伸向背后,拉开 拉练,长裙慢慢的滑落在地板上。秋伸手将黑色蕾丝内衣的挂钩解开,然后抛给 家杰。家杰接住了秋的内衣,上面传来秋的温度。秋穿着黑色蕾丝内裤站在地板 上,家杰看不到秋脸上的表情。家杰走进秋,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激烈的吻,然后 抱起赤裸的秋,将她放在床上。 他们整夜没有停息的做爱,一次又一次。好像是两个绝望的人彼此安慰,都 想要更多,彼此都感觉到了一种接近死亡的疯狂。两具完全陌生的身体,整夜的 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象是两只野兽在互相争夺,他们想要在对方孤独的灵魂中安 慰同样孤独的自己,最后精疲力尽的瘫软在凌乱的床中。CD已经不知道重复播放 了多少遍,当呼吸渐渐平稳后,秋爬上家杰的身体,再次在他的身体上疯狂的宣 泄着,像是一种告别的仪式,让家杰隐隐感觉到不安。 秋从床上爬下来,穿上散落在地上的自己的衣裙,梳理好散乱的头发,她的 样子就像刚到这个房间时一样,发生过的激情像一场幻觉。家杰靠在床头上,点 燃了一支香烟,看着秋一件件穿回自己的衣服。你要走了吗?秋说,是的。为什 么不留下来。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里。 秋走去门口穿上高跟鞋,家杰赤裸着身体站在门口。 你还会来吗? 不会。 我希望再见到你。 没有必要了。 你能做到如此的洒脱吗?家杰嘲笑的说。 可以。我对你没有感情,你对我也没有感情。 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呢? 爱?哈!我会瞧不起你。 你如此轻视爱情吗? 我们之间不会有爱情的,因为我们只是偶然邂逅。 秋从家杰的身边擦肩而过,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月亮掩藏起了半张脸,虚弱的浮在天边。另一边,太阳正露出半张脸,努力 的挣扎着,希望可以像箭一样一下子爬上空中。城市在渐渐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