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谁靠拢? 作者:阿凉·吴 巧儿经常在午夜的时候出现在网上,她那个可爱的、憨厚的、诚实的、笨拙 的企鹅头像,通常傻傻的在全国各地的很多台电脑上突然的出现,那时候一定刚 好是午夜十二点。灰姑娘的金色马车和八匹骏马也正好在这个时候变成南瓜和老 鼠,灰姑娘自己也正好在这时候从公主变回她灰姑娘的样子。 OICQ是个好东西,一年之前巧儿这么觉得。它拉近了身处天南海北的人们之 间的距离,好像就在眼前。但是现在,网络平民化,给网络带来的是很多的欺骗、 失望和憎恶,还有戒备,而这些却又偏偏体现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巧儿经常见 网友,因为他们主动要求见面,如果巧儿心情不是风和日丽的,那么她都会答应 见面。有时候谈得很投机,那么就会在一起聊很久,有时候没兴趣,打个招呼就 各奔东西了。 见面的时候,他们把巧儿的名字分开念,好像是一个模范人物,但是巧儿告 诉他们,你把舌头先平放在你的口腔里,然后迅速的把舌头卷起来,就可以准确 的念出我的名字,就好像东北人会把鸟说做“巧”,否则我就好像是沦落在某地 主家的苦命的丫头。 有时候见了面的网友一去便杳无音讯,有时候之间仍然有联系。对那些悄然 失踪的,巧儿有时候想起来的时候,会淡然的笑。 巧儿一个人生活,有时候她觉得这很享受,有时候觉得很受罪。巧儿的很多 同学和朋友都在毕业后的几年间结婚了,上一次同学聚会,只有巧儿自己是独自 一人参加的,甚至没有男友,其他人都已经拖家带口了。同学聚会,本来应该是 老同学互相吹捧自己的时候,但是那一次,却好像是参加好宝宝大赛的后台,会 走的孩子在桌子之间互相追逐,不会走的还在妈妈或者爸爸的怀里哭天喊地,整 个会场必幼儿园还热闹,只有巧儿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巧儿看到一个小男 孩,不知道是谁的孩子,看上去三四岁的样子,坐在大门后边,手指头塞在嘴里 不停的吸吮着,嘴角海流着口水。这个孩子也在望着巧儿,巧儿对他微笑,小男 孩也笑了,更多的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大门外急急的跑进来一个男人,巧儿认出了是风。风急切的在四处寻找着, 慌乱的目光正好撞上了巧儿的视线。巧儿给了风一个久违的微笑,风眼里的急切 在瞬间消失。巧儿走过去,对风说,好久没见。是呀,很久了。你在找什么?风 猛然醒悟似的,我在找我的儿子,你看见他了吗?他穿着一件粉蓝色的衣服,胖 胖的。 你刚才开门的时候差点拍到他。巧儿走向门边,从门后将那个一身口水的可 爱的孩子抱出来,孩子好像因为被找到了很高兴似的,把手指从嘴里拉出来,用 力的在空中甩着,巧儿和风都被这个淘气的小家伙甩了一脸的口水。 原来他在这里,我刚跟别人说几句话,他就丢了,害我找了好久,急死了。 风把孩子从巧儿怀里抱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手绢为孩子细心的擦干净脸上和手指 上的口水。 你还是那么的细心。巧儿记得上学的时候所有的男孩子都很大意,只有风, 会把被踢歪的椅子摆正,把垃圾装进袋子扔到垃圾箱里,甚至给巧儿的第一封情 书也使用浅蓝色的信纸和信封装好,外面绑上粉红色的丝带。 但是你却不像以前那样活泼了,我记得那时候你经常跟男生一起踢球,教室 里笑的最大声的总是你,老师批评你你从来不低头。 巧儿保持着微笑,却不再回答。 是呀,那时候巧儿像一个男孩子一样,整天疯疯癫癫,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聚会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巧儿都在想为什么自己会变了这么多,也许 跟自己的职业有关系。大学毕业之后,巧儿选择了做自由的文字工作者,不定的 为一些杂志、报纸、网站写一些文字,有时候是评论,有时候是心情随感,巧儿 也为一些文学网站写长篇,有时候昏天暗地的写很久,忘了吃饭和喝水,有时候 几天不动笔,只是看电视、听音乐或者上网。社交活动少之又少,每天面对的仅 仅是一个房间,有时候还可以看到镜子中的一张苍白的脸,感觉还有点陌生。所 有的语言都被文字代替了,然后巧儿就忘了用声音来表现,生活变成了手指敲打 出来的一个个文字,性格也安静和懒惰了很多。 也许是职业改变了性格,也许是理想决定了职业,但是最后巧儿还是不能确 定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自己。很多理由,穿插在一起,像城市复杂的街道,最后找 不到源头。 巧儿每天深夜十二点上准时上网。有时候巧儿觉得这已经成了自己生理时钟 的一部分,很准时的,无论在做什么,她知道自己坐在电脑前时一定是十二点, 不用看表都知道。 网络成为巧儿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然后在这项内容当中,巧儿写很多的文 字维持着自己的生活。有很多人说,网络与现实很难融合,但是巧儿却觉得,除 了吃饭和睡觉,她已经完全属于这个虚拟并且广阔的空间了。她像一个脱壳的幽 灵,游荡在这个没有边际并且自由的世界中,忘我。 职业决定了巧儿生活在网络中,然后渐渐习惯了没有语言只有文字的生活, 在网络上大家仅仅是在阅读和写作,这是很简单的诠释。但是当巧儿开始意识到 自己所有的思维都在向这个可怕的无底洞靠拢的时候,恐惧异常。 一个网友,尘,比巧儿大十一岁。尘在很远的一个城市,孤独的一个人。有 时候巧儿觉得自己和尘是有着同样灵魂的人,同样的孤独和胆怯,同样的彷徨和 痛苦,同样的得意忘形,还有同样的希望和期待。两个相同的灵魂碰撞在一起, 也许会像是同种元素般容易融合和妥协。每天,他们在网上见面,聊天、下棋, 有时候他们分别看同一本书,然后互相交流自己的看法,很多时候感觉是不谋而 合的,这样的结果,巧儿曾经小心的做过很多次的实验。但是,曾经有一个人说, 两个相同的灵魂容易走近,但是也容易走远。巧儿在思考着她和尘什么时候会产 生距离,尘告诉她,不要去想那些我们不能预料的结果,我们只要认真的对待今 天,然后等待明天,没有幻想的一天,也许会得到很多的惊喜。巧儿听了尘的话, 然后就不再去想那些让自己悲伤的未知结果。 巧儿是容易满足的,那段日子,她快乐的像是一只飞翔在森林之上的小鸟, 自由,轻松。 一天巧儿打开信箱,看到她的一个读者的来信。那个人在邮件中说,我一直 在看你的文字,感受你写这些文字时的没一个感觉上细微的变化,但是最近我开 始发觉你的文字中开始有阳光。你的文字开始跳跃,不再像原来那样沉稳阴暗, 我并不知道你的世界中发生了什么,我想一定是让你快乐的事情。 巧儿久久的看着这些简单的文字,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重重的撞击着自 己。是吗,是这样吗,我变了。为什么,以为尘吗?他在改变我。巧儿看见窗外 的月亮又大又圆,今天大概是初一或者十五了。嘴角微微的上扬,避上眼睛,巧 儿感觉到有一股暖流缓缓的划过她的心尖,然后冰冷的身体被整个包围了。 呵呵,不得不说,有时候变化是突如其来的,让人措手不及。尘对巧儿说, 他一个人在外地工作,现在工作完成了,他就要回到北方他的城市了,那座城市 里有他的妻子还有孩子,他们在等待他回去。 巧儿不知道该为这样的变化表示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屏幕上属于尘的小脑 袋不停的闪动,快捷键提取,都是问号。 这时候好像曾经层层包围自己的那股暖流在迅速的消失,带走了所有的温暖, 甚至本来属于自己的温度。身体开始变得更加的冰凉,也开始微微的颤抖。 这感觉好像是追逐一只蝴蝶,看着它落在一棵树顶,却在爬上树的时候,发 现它已经落在另一棵树上一样,失落。 日子像流水一般的前进着,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巧儿又开始了日夜颠倒的生活。但是仍然会坚持在深夜十二点的时候上网, 有时候彻夜粘在上面,有时候,看看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事实上,会姑娘也 就是在午夜的瞬间恢复了本身,巧儿觉得自己会在午夜像灰姑娘一样变一个样, 但是似乎,有时候,没有得逞。 空间中的灰尘在空气的流动中飞舞着,然后静悄悄的依附在一个表面上,巧 儿不断的用麻布擦拭着,但是最后发现他们还是很顽固,因为他们从一个表面有 依附在另一个表面上,很没个性和自我的灰尘呀。 尘,消失了,或者说巧儿人为的让她消失了,幸亏当时彼此没有留下任何的 联络方式。但是巧儿从自己文字的后面看见了他的恢复,感觉到了他的焦急。他 说,我在找你,回来吧,我是如此需要。如此庸俗的表白和等待,在巧儿的心里 丢下了一颗石子。 巧儿觉得自己似乎参加了一次短程的长跑,最后回到了起点。只不过巧儿不 再在深夜的时候上网了,她在刻意的远离网络。电脑对巧儿来说,仅仅是为了工 作,巧儿在电脑上继续着她的文字,同时听着怀旧的歌曲。 也许这就是生活,有时候我们汇兑一些事情感兴趣,然后我们也许还会因为 这些事情而是自己有些许的改变。 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向某一个方向靠拢,也许这种吸引力是我们是我们所不能 感知的,但是也是不能抗拒的。也许,等我们发觉的时候,也是我们离开的时候 了。 巧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一种蛊惑。但是现在似乎清醒了,象是酒醉 之后的早上。巧儿认为自己是独立的,所以她不想自己因为任何人或者事情改变 自己。现在是时候清醒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