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传 流沙河。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 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其实这只是传说,真正的流沙河就是一条比普通河宽的普通河。 但是它很可怕,不是因为有野兽洪荒,而是因为什么都没有。 五百年了,我在这块河中央的石头站了五百年。 在什么都没有的世界,我仰望天空,等待着一年两度候鸟飞过。 饮不尽的沙河水,流不完的伤心泪。 那是一只猴子和一头猪,还有一个长得很女人的和尚,他们在岸边吃干粮。 我突然觉得很新鲜,五百年没看到一个会走的东西,现在却一次看到了三个。 他们好象很忙,猴子会翻跟斗,猪喜欢睡觉,这不奇怪,五百年前我就知道。 可是他们却总是在和尚面前低着头,猴性不是这样的,猪性也不是,我想。 可能是过了五百年,它们进化了吧,五百年了啊。 五百年. 他们过不了流沙河的,不是我想拦他们,是佛祖规定的。 佛祖说要有人能过流沙河我就能离开这里。 可是我不会离开这里。 留住我的不是佛祖的法力无边,是心锁。 梦有千万重,佳人窗帘后。 那猴子从我头上飞过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回头吧,前面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前面是什么?” “前面是岸,和另一边一样的岸。” “岸的那边呢?” “那边?那是你们没到过的地方,真正黑暗的地方,那里有魔鬼,还有佛祖。” 那猴子走了,走的时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岸的那边是什么? 那是我来的地方,是我害怕的黑色和佛祖的微笑,还有五百年前没说完的那句 话…… 那头猪来找我的时候,我笑了。 他说,他师傅要过河,还有一句是,如果你带我们过河,我把干粮分你一半。 我还是笑。 “那就给你六成!”“七成!”“八成”…… 一只暴跳如雷的猪怒喊:“你这只贪心的猪!” 那个夜特别静,水流的声音把往事翻了出来。 天上什么都好,什么都有,就是不能有爱情,把我教导成仙的师傅这么说。 那时我只想成仙,我说:“色相只不过是具臭皮囊,无相无色,无我无心才是 真义。” 于是我成仙了,仙名不怎么好听,叫“卷帘大将”。 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东游西逛原来这就是神仙。 那天我遇到了她,她直直的看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毛。 “你有事吗?” 她笑了,笑的像一个很久以前的梦。 “你还有心。” 我跑了,像是在躲一场瘟疫。 梵唱响起的时候,我心居然不再是心静如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看着我。 “卷帘,何为真义?” 玉帝又象往常那样和我说话,我知道,他要我说得是无上密法,佛祖道义。 我迟疑了一下,突然问了一句:“何为真义?” 于是我来到了流沙河。 “妖怪,出来!” 哦,又是那头猪在外面叫囔。 “走吧你们,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 “可是,我来的地方就只是高老庄吗?” 那头猪问的很认真。 我又笑了,哈哈,我看到的是什么,一头思考着的猪。 他怒了,钉耙朝我砸来。 后面也有声音传来,应该是那猴子吧。 五百年前倒是有过一只厉害的猴子,叫“齐天大圣。” 不过齐天大圣不会在背后偷袭我这么个无名小辈的。 那是个传说中的人物。 而我背后的只是在人前人后低头哈腰的一只猴子,普通的猴子。 我走了,不想和他们罗嗦,顺手拿走了那和尚的包裹,因为包着的那件袈裟。 我讨厌袈裟鲜艳如花的袈裟会使人忘佛弃道。 尽管我已背佛叛道。 观音来了,手托净瓶,脚踏莲花。 弹指五百年,再见面时,观音还是观音,卷帘已非卷帘。 “回来吧,两边皆是岸,为何独坐江心?” 我突然想起了她的那句话,于是我反问:“何为心。” 观音轻轻的笑了。 “仙心自在,无欲无求。” “既是无欲无求,为何一心向佛?” 观音慌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无欲无求,修的是虚空,走的 是小乘,不若力修圆满,尽善尽美,是为大乘。”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那很女人的和尚。 “师兄…………” 观音愣住了。 “有心方能有为,贫僧西行,为的就是得证大乘。” 夕阳照下,年轻的脸上有着无限憧憬。 很远的地方,有个寺叫雷音。 一个和尚,带着三个徒弟去闯西天。 也许真的有佛,那应该叫我心自在佛。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