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和鱼之凝视 安安再次被这个梦惊醒,看了一下钟,是凌晨5 点。安安已经记不得是第几 次被同样的梦惊醒在暗夜中。这使她有些不安。 安安梦见自己一个人走在昏暗而且升腾着雾气的树林,略微的心慌,却好似 总也走不出迷宫一样的黑夜。忽然对面有人走来,安安放慢脚步,看见一个男人, 棉质的白色的衬衫,瘦瘦高高的个子,英俊的脸孔,几纽头发搭在额角,手里拿 着半支烟。走近安安的时候,他停下脚步,侧着脸,凝视安安,安安被他异样的 目光定住,不能动弹。 他的眼神。那样的眼神。 深邃的,忧郁的,寒星般闪着熠熠的光辉。梦里,他们互相凝视着,没有一 句话。 安安很害怕,强迫自己醒来。安安知道,一切只是一个梦。但每次都会心惊, 微微的出汗。 安安知道这人是谁,却不愿意相信他会进入自己的梦境。醒着的时候,安安 想,真的可以有这样的男人吗?以这样的眼神看人。 安安不知道自己是怕梦见他还是想梦见他。 安安认识他不过几个月。当然,在网络上,这已经是很长的时间。 已经忘记什么时候看到他的相片了,大约是刚认识不久。安安只记得,看到 他发来的相片那一瞬间,内心狠狠地被撞击了一下。 其实那是一张很普通的相片,是在一张电脑桌前拍的,桌上是开了机箱的电 脑,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那男人穿着白色的清洁的衬衫,手里拿着半支 烟。对住相机镜头,很安静。 撞击安安的,是他的眼神,安安不知所措地呆坐在电脑前。安安从来没有见 过这样的眼神,一下子被震得呆在那里,仿佛这相片也因此有了生命。 他凝视她。 这是一个男人的一张很普通的相片,却遮盖不住他的光辉。当然是一个英俊 的人,可是安安不太在意这个。安安见过很多英俊的脸孔,却配着迟钝或混沌的 眼睛。 安安很不屑这样苍白的英俊。 安安从那一刻开始,开始怕。 当然安安知道,其实他不是在凝视她。 安安和他在电脑上说话,都是在深夜里开始。仿佛这样的说话的欲望,只有 深夜才会渐渐浮上安安的大脑。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音乐,说说电影,说说 足球…… 安安喜欢这样的氛围,却不象朋友。 那么象什么呢? 安安当然也很知道,网络其实是幻影。但是,她开始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幻想, 幻想他是以怎样的目光面对真实的人们。 只是安安从不问他。安安觉得自己一下子幼稚起来。但这也没什么,安安想。 面对网络,安安并不会失去什么。 然而他频频进入安安的梦境。 这是安安所未曾料到的。安安越来越害怕。 终于有一天,安安忍不住告诉他,困扰她很久的这个梦。安安也不知道为什 么要说,只是那个夜晚,安安突然莫名的忧郁,胆子也大起来。 安安想,大不了他知道之后笑我傻。我并不会失去什么。 他听了之后当然没有笑。沉默很久,他很温柔地告诉安安,他其实真的最喜 欢穿白色的棉质的衬衫,而且,是的,他出门之前最后一个动作,就是点燃一支 烟。 不知道为什么,安安的眼泪浮上来。安安不能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神秘却准 确的感觉。但其实他只是个安安一无所知的陌生人。现实和幻影,究竟什么更真 实呢? 究竟什么更令安安觉得可以依赖呢? 他知道安安的不安。安安知道他知道。不用说什么。 他告诉安安,不要不安。不要挣扎。不要迷惑。 他说他其实一直希望,能够给安安带来快乐,因为在网络上,除了瞬间的快 乐,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可给予了。 安安的眼泪掉下来。 但是,难道不是吗?在网络上,难道还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 也许生命是幻觉。安安想,是的,生命原本就是幻觉。 安安知道如何延续这美丽的幻觉。 她告诉他,那么,也许我也会凝视你的眼睛,在梦里。 他柔情地笑,点燃一支烟,静静地接受这无声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