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副马上就到 严科长:男,38岁,师保卫科长 刘干事:男,25岁,保卫科干事 骆老王:男,33岁,警卫连连长 王稻米:男,34岁,警卫连指导员 马二虎:男,19岁,警卫一班班长 金棕榈:男,17岁,警卫一班战士 龙宰相:男,58岁,少数民族农民 龙闺女:女,18岁,少数民族少女 廖大地:男,19岁,警卫一班班副 值班员:男,17岁,连队值班员 1 警卫连门口 日外 警卫连门口挂着大幅的红标语,上面写着“热烈欢送老战友”的大字。院子里 连队的录音机里,不停地播放着《驼铃》里的那首“送战友、踏征程”的歌曲。几 个已经被摘了肩牌领花的老战士进进出出,手里拿着一些廉价的小纪念品,每个人 脸上都很悲壮的样子,眼睛很红。 一辆挂着军牌的切诺基飞快地开过来,带动路边的砂石蹿得老高。切诺基“吱 ——”停在连队门口,四个门同时打开,严科长、刘干事、龙宰相、龙闺女四个人 一起走下来,这四个人迅速往连队门里走。 挂着红袖标的连队值班员看到四个人走过来,一溜烟往门里窜进去。 2 连长宿舍门口 日内 值班员飞快跑到连长宿舍门口使劲儿敲门,紧张地叫着:连长连长!严科长来 了! 门开了,骆老王正着军帽、扣着风纪扣儿出来。在门口,他好像没睡醒,左右 看一下,终于发现了大门的方向,就振作精神往大门口走过去。 3 大门内 日外 严科长一干人进来。 骆老王严肃地抿着薄嘴唇举起双手放在腰间捏成两个小粉拳向严科长跑过去, 严科长触电似的马上停住两腿僵在当地,定定地看着朝他扑来的骆老王。 目前,连队院子里形成了这样两方对峙的格局:一边是严科长和刘干事、龙宰 相、龙闺女;另一边是骆老王、指导员王稻米、值班员。在这个格局之中,骆老王 和严科长分别站在两派的最前面,而骆老王还在不停地朝着严科长扑去,其他人都 抿着嘴严肃地站着,屁都不敢放一个。 骆老王跑到离严科长还有一米五左右的距离,突然以标准的跑步动作停下,两 只拳头拚命往屁股方向一杵,此时严科长使劲一收右脚变成了立正的样子,骆老王 就敬礼,因为骆老王敬得太快,严科长慌忙还礼——他必须在骆老王抬手之后开始, 但必须在骆老王还没结束之前结束,所以他慌。 敬完礼,骆老王狂吼着:科长同志!警卫连正在休息,请指示!连长——骆老 王! 严科长闷哼一声:继续休息! 骆老王又狂吼一声:是! 骆老王吼完又敬礼,严科长同样慌忙还礼。这以后,所有的人就仿佛都像泄了 气的皮球,一下子蔫下来。 严科长严肃地走上前来同骆老王握手,又同王稻米握手;刘干事也过来握手。 骆老王看着严科长的脸,有些紧张:科长,你先交个底,没啥事儿吧? 王稻米在后面搂住刘干事的肩膀:刘干事,透露点儿消息,什么事儿? 严科长看看左右:咱们到会议室里谈吧。 4 会议室 日内 严科长、刘干事、骆老王、王稻米、龙宰相、龙闺女六人围着桌子坐下,值班 员进来倒水,这时候大家都不说话。 值班员出去了,骆老王终于看着严科长,紧张地:科长,今天老兵就要走了, 有什么情况您赶紧说——是跟老兵有关的事儿吗? 严科长点点头,他看看刘干事。 刘干事咳嗽一声:骆连长、王指导,我先介绍一下这两位老乡——骆老王和王 稻米都微笑看着龙宰相和龙闺女。 刘干事:这是咱们的邻居,龟甲子寨的乡亲龙宰相、旁边这个是他的闺女,龙 闺女。 骆老王连连点头,咳嗽一声:好、好,欢迎。 严科长哼一声:先别欢迎得太早,听完事儿再说。 骆老王和王稻米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紧张。 刘干事勉强微笑了一下:我先说说事儿……这事儿,挺难受的……龟甲子寨的 这位姑娘前天去赶集,她吧,回来得晚,碰上了一个战士……现在还拿不准是哪个 部队的,因为咱们这块小地方海陆空的部队都有,但肯定是一个战士……这个战士 呢,假装帮她拿东西,然后……这个这个就出事儿了…… 严科长有些不耐烦地:就是强奸未遂!猥狎!侮辱! 骆老王使劲儿闭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 龙宰相十分严肃地轮番看着所有的人,龙闺女有些木然。 骆老王叹了一口气:科长,如果跟我们连队有什么关系,我们一定配合!没说 的! 这种败类我决不会袒护他! 骆老王说着转头对王稻米:老王,你说呢? 王稻米点点头。 严科长惊奇地看着骆老王:怎么?你们两个都叫老王? 王稻米急忙解释一下:我叫王稻米,只是姓王,他叫骆老王,叫老王,但是姓 骆——我刚调到这儿,您可能还不认识我。 严科长总算笑了笑:老王。 王稻米和骆老王都想答应,但谁也没敢。 严科长用眼神示意一下刘干事,刘干事就打开手上的文件夹,拿出一张画像举 起来。 骆老王和王稻米马上倒抽一口凉气。 刘干事阴沉地点点头:认识吧?这是人家姑娘叫人画的!已经在兄弟部队里找 了两天都没对上号,看你们的表情,应该认识这人吧? 骆老王和王稻米同时把头凑到对方面前,他们头撞在一起,然后他们马上又分 开了一点,同时叫了一声:老王…… 骆老王按住王稻米的手,然后小声地:算了,我来说吧,你对连队还不是太熟 悉。 王稻米点点头,坐直了,叹一口气,转头看着龙闺女,他惊讶地发现龙闺女脸 上有一丝微笑。 龙闺女发现了王稻米的眼光,赶紧沉下脸来。 骆老王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认识……是我们这儿的一班副廖大地,老兵。 严科长一下子抬屁股站起来:我操! 严科长操完马上就低屁股坐下,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声地:老王!你这个连长 … …我……你怎么当的!马上给我把这姓廖的叫来! 骆老王站起来:是! 骆老王往外走,严科长又站起来:老王,你……我叫着怎么这么别扭呢?我凭 什么叫你老王? 骆老王痛苦地看着严科长:科长,您叫我小骆吧! 严科长摆摆手:算了算了,你去叫……别闹得老兵们都知道了!保密! 骆老王点点头出去了。 严科长看着王稻米:这个廖大地平时表现怎么样? 王稻米看着严科长:表现……还真不错,今天开欢送会,他还捞了个嘉奖。 严科长摇摇头:看看你们连队怎么搞的,强奸犯得嘉奖,真不得了。 王稻米痛苦地低下头,其他的人都木然坐着。 5 一班营房 日内 马二虎趴在桌上写信。 骆老王冲进来像只猪一样没有方向地转了一圈,发现只有马二虎一个人,他就 盯着马二虎:马二虎! 马二虎站起来:到。 骆老王眼睛血红盯着马二虎:班副呢? 马二虎有些害怕,他小心地:他被老乡找去了……连长找他有事儿? 骆老王一屁股坐下:我不找他……你现在火速派人给我去把他找来!火速去找! 马二虎一并腿:是! 马二虎一溜烟跑出去。 骆老王坐在床上捧住头叹口气,刚叹完气,马二虎又进来了,小心翼翼地站在 骆老王面前。 骆老王大怒:让你去找! 马二虎吓得往后一弹:我让金棕榈骑自行车去找了,连长你有事儿先去忙,班 副马上就到! 骆老王站起来看着马二虎,突然一伸手拉着他往外走。 6 会议室 日内 骆老王拉着马二虎进来,里面的人一下子都站起来。骆老王急忙解释着:班副 马上就到,这是一班长,我让他过来,咱们也好落实一下情况。 严科长坐下,大家都坐下,只有马二虎站着。 龙闺女看着龙宰相摇摇头,两人重又木然地看着。 马二虎看看骆老王,又看看严科长,不知道该怎么办。 严科长慈祥地看着马二虎:一班长……今年留下了? 马二虎有些害怕地点点头:科长……是。 骆老王在一边解释:这是我们连最得力的一个班长,今年转志愿兵。 严科长没有看骆老王,他继续看着马二虎:我问你,班副工作怎么样? 马二虎:班副……工作挺配合的,挺好的。 严科长点点头:他经常外出吗? 马二虎想了想,摇了摇头:不。 刘干事看着严科长:科长,刚才我查了连里战士休假的纪录,那个廖大地刚好 前段时间休过假…… 严科长点点头,继续问马二虎:班副什么时候回来的? 马二虎看看骆老王:前天。 严科长:前天什么时候? 马二虎又看看骆老王:前天……前天…… 严科长一拍桌子:你老实回答,不许看别处! 马二虎吓了一跳,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骆老王,但骆老王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他只好转头朝着严科长,但不敢直视严科长的眼睛。 严科长:说!当着大家的面儿说清楚!几点钟回去的? 马二虎看着地面十分为难。 严科长站起来:刘干事,把他带到保卫科去。 刘干事站起来收拾东西。 马二虎吓得脸都白了,他看着骆老王:连长!连长! 骆老王站起来看着严科长:科长……是这样的,我来说吧……那天晚上班副深 夜才回来,而且身上受伤了,我问他,他说是跟流氓打架弄的……我就陪着他一起 到医院去输液,直到第二天才回连队的。 严科长坐下来,指着骆老王的鼻子:老王啊老王!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 要太相信这些战士!他们有的人素质很差!你看你看!他还说自己见义勇为是不是! 现在把你都给兜进去了吧!你说怎么办! 刘干事有些轻蔑地:连长,他是不是说自己不想张扬这事儿?想当个无名英雄? 骆老王摇摇头。 刘干事看着王稻米:王指导,是不是?肯定这样说! 严科长站起来,十分紧急的样子:人呢?班副在哪儿? 门突然被敲响了,有人在外面大声喊:报告! 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严科长示意大家轻一点儿,他朝刘干事示意一下,刘干 事又拉过王稻米,两人做个手势守在门口,表示要一下子扭住进来的人。 龙宰相和龙闺女两人表情都很怪异,龙闺女有些着急,她朝刘干事摆摆手,小 声地:大哥,别…… 骆老王沉着脸朝龙闺女摆手,不许她出声,她果然就不敢出声了。 大家都看着严科长,严科长威严地在喉咙里哼一声:进来。 门被推开了,刘干事和王稻米麻利地上前,大喝一声,一把将来人扭翻在地。 龙闺女突然大叫一声冲上前来掰刘干事的手:不要——他不是——你们放手! 刘干事和王稻米都不放手,龙闺女拿嘴上去咬,两人仍然不松手。 龙闺女哭丧着脸跑到严科长面前抱住他的腿跪下:求求你,放开他! 严科长奇怪地看着龙闺女:为什么?他是强奸犯! 龙闺女哭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 龙宰相过来,朝着严科长鞠了一躬:科长同志……对不起,我们欺骗了你…… 大家都愣住了,但刘干事和王稻米还是奋力按住正被他们按住的人。 龙宰相又朝着骆老王鞠了一躬,骆老王吓得往后退:别别别…… 龙宰相:我感谢大家、感谢人民子弟兵……骆连长说得对着呢……我的闺女是 被人欺负了,不是被当兵的欺负的,是一个小流氓欺负了她……幸亏有班副救了她, 我们这两天天天在找班副,想表示感谢,我们的族里有规矩的,要是不报答恩人, 我们要受惩罚的! 所的人都愣住了,骆老王首先一屁股坐下:咳,我的乖乖,你们可真行,把我 吓个半死!科长,咱们连可不是强奸犯受嘉奖了!咱们奖对了!咱们要班副记三等 功! 严科长脸上有些不好表态,他突然笑了笑:啊……啊?这是好事儿嘛!坏事儿 变好事!好!要记三等功!我跟政委去说! 刘干事也笑了起来:没想到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王稻米看着刘干事:咱们放了他吧? 刘干事急忙地:当然当然!放! 刘干事和王稻米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放开地上的人。 严科长笑眯眯地走到那人面前扶起那人:班副,可让你受冤了,晚上我请客! 地上的人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科长,我不是班副。 严科长吃了一惊,看看旁边的龙闺女:不是他? 龙闺女摇摇头:不是他。 地上的人自已报了姓名:科长,我是一班的战士金棕榈,是班长派我去找班副 的。 严科长看着金棕榈:班副什么时候到? 金棕榈:班副正在和老乡告别,班副马上就到。 严科长点点头,笑了笑:哦,那好,那咱们就等着他……大家坐,坐坐坐,等 咱们的班副回来再说! 大家都坐下,龙闺女和龙宰相也坐下,面带笑容。 金棕榈拉一下马二虎,马二虎对科长:科长,我们回去了。 严科长点点头:去吧。 马二虎和金棕榈出去了。 严科长吁一口气,看着龙宰相和龙闺女:你们两个,可真把我吓了一跳!咱们 师要是出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向政委交待!怎么向你们龟甲子寨交待! 龙宰相微笑着:得罪了科长,我们骗了你! 严科长不解地:我还是搞不太明白,你们要感谢班副,直接说找见义勇为的英 雄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把他当强奸犯来抓呢? 龙宰相笑眯眯地看看龙闺女:都是闺女的主意。 大家都看着龙闺女。 门被敲响了,严科长扭头看看骆老王:怎么回事儿? 骆老王看着王稻米:老王,你去看看吧,可能连里有事儿,我在这里陪着科长。 王稻米点点头站起来,在门口他推开门,能看见外面站着马二虎和金棕榈。 大家又都看着龙闺女。 龙闺女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和我阿爸找了好几个部队,都找遍了,就是找 不着,而且,我们说是找见义勇为的,他们就不太配合,他们说……战士们平时做 的好事儿多了,都不想表现,现在老兵复员工作又这么多,别人都不管我们…… 刘干事笑了起来:后来,你们就想出一招,说要抓强奸犯? 龙闺女点点头,笑了起来:对呀!我就说是战士欺负我,你们部队的人马上就 特别配合、特别重视,我昨天一天就看完了其他部队的战士,都是他们的科长陪着 我看的,今天就剩你们这儿了……没想到,还真的就在这儿! 大家都欢乐地笑了起来,严科长还轻轻地拍了拍手:咱们部队就是这样子,咳, 不过,这次可被你欺负了! 龙闺女有些不好意思,她抬起头渴望地:科长,我现在特别想见到班副,他究 竟什么时候到? 严科长看看骆老王。 门突然被推开了,王稻米伸进头来:大家别着急!班副马上就到! 王稻米说完就指一下骆老王:老王,你出来一下。 骆老王愣了一下,站起来朝科长点点头,然后走出去。 严科长疑惑地看着骆老王出去,就朝刘干事呶呶嘴:你去看看,他们闹什么呢? 刘干事站起来跟着出去了。 严科长看着龙闺女和龙宰相,突然感觉到没什么话说,他看看左右,然后又看 着龙闺女:姑娘,现在在家里,还是在上学? 龙闺女有些羞涩地:上大学呢,我学画画儿。 严科长恍然大悟地从旁边拿起班副的画像:这就是你画的? 龙闺女点点头。 严科长:画得真像!真是像! 龙宰相看着严科长:科长认识班副吧? 严科长愣了一下,摇摇头:战士太多了,我还真不认识! 龙闺女看着严科长吃吃地笑着:科长,你不认识班副,咋知道我画的像呢? 严科长吸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一看你这画法,就知道错不了。 龙闺女笑了,她有些着急:科长,您能去看看吗?班副什么时候到? 门突然被推开了,刘干事伸进头来:别着急!班副马上就到——科长,您出来 一下。 严科长朝龙宰相和龙闺女点点头,转身出去。 7 院子里 日内 金棕榈、马二虎、王稻米、骆老王、刘干事都围成一圈站着。 严科长从会议室出来,他看到大家都站着没事儿干,十分生气地:你们干什么! 班副呢? 骆老王有些为难地:科长,咱们遇到麻烦了。 严科长生气地:什么麻烦?见义勇为,这是好事情!咱们要大力宣扬! 骆老王叹口气:科长,刚才班副跟金棕榈说了,他不能回来,他一回来,那个 龙闺女就要把他抓走! 严科长吃惊地:什么?班副还是强奸了? 骆老王大摇其头:不是不是……那天晚上这个龙闺女当场就说过,说过要嫁给 他! 她们族里的风俗习惯是:第一个看到女孩身子的男人,必须娶她!因为那天班 副在救她时……看见了她的身子……她们还有一个风俗就是抢亲,直接把爱的人抢 回家! 严科长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哭笑不得表情,他嘴里哼哼着:这个……我嗨……这 个怎么办?人家这个……这个没有先例呀……咱们部队条令里也没有这事儿……这 ……我看得请常委会讨论…… 骆老王烦恼地看着天:问题是今天怎么办?人家还等在这儿呢! 严科长突然发现新大陆一样:班副有没有女朋友? 骆老王顿足大声地:没有就好了!他女朋友今天都来接他了,就住在咱们招待 所里! 严科长愣住了。 会议室的门开了,龙宰相和龙闺女出来。站在院子里的严科长一行人都不说话 了,全微笑看着他们。 龙闺女走到严科长面前:科长,班副快回来了吧? 严科长非常亲切地看着龙闺女:你放心,班副马上就到。 龙闺女高兴地看着大家,歪着头咬着唇,想着美好的事情。龙宰相慈祥地抚摸 着龙闺女的头,高兴地笑着。 龙闺女一会儿看看骆老王,一会儿看看王稻米,一会儿看看刘干事,一会儿看 看马二虎,一会儿看看金棕榈,她每看到一个人就会小声说一声“谢谢”,每一个 收到她“谢谢”的人都会紧张地微笑着,然后告诉她:你放心,班副马上就到! 龙闺女笑得天真烂漫,她全然不知,在院子外面,老兵全都坐着卡车走得无影 无踪。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