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中不能承受的感冒 作者:yaoxiao 丁小勇喜欢胡萍这是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看出来的一件事, 不知道胡 萍有没 有看出来。就是她没有看出来,那也是装的,因为丁小勇的表现是再明显不过了。 胡萍那天感冒,老是不停地擤鼻涕。丁小勇拿了一包感冒药过来时,我们才意识到 丁小勇刚才出去了一下,而且是去买感冒药的。 胡萍愣了一下,说谢谢。然后就把药放在了桌边。丁小勇问要不要我去给你倒 杯水?胡萍笑笑说我不能吃药的,看见丁小勇有点愣啊愣的样子,胡萍用手比划了 一下,我药片吞不下去的,我家里都是把药片磨碎了放在糖水里才能吃。我们都看 着丁小勇,生怕他会说出我帮你磨之类的话。即使你很喜欢胡萍,那也是太过分了。 幸好丁小勇犹豫了一下,仅仅是噢了一声。 第二天见到丁小勇的时候, 他也感冒了。他正拿着手边的打印纸一 张接一张 地擤鼻涕。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的胡 萍。昨天她拿的是手帕纸,很温柔地。不 象丁小勇总是发 出CHI的很大一声响,坚硬的打印纸把他的鼻子都弄红了。最糟糕 的是他每擤一次都要看一下对面的胡萍,胡萍的头却是一次都没抬起来。 胡萍跟我上厕所时,说对面的擤鼻子怎么这么响的啊。我说人家还不是传染的 你的。胡萍就不说话了。回到办公室,胡萍从包里拿出昨天丁小勇买的那袋感冒药, 说你吃吧。丁小勇看着胡萍就很感动地说谢谢,谢谢。谢谢了之后又把药放在了桌 边,继续很响地擤鼻子。 一个月后,胡萍的感冒早已经好了。丁小勇也不再擤鼻子了,只是说话有点瓮 啊瓮的,好象还没有彻底恢复。胡萍好象谈了一个男朋友,我每天都要问一下他是 谁, 她每次都说明天告诉你。我也每次和丁小勇说明天 告诉你。她今天真地告诉 我了,是建委的。丁小勇就和我的反应一样,有些没劲的感觉,知道了就没劲了。 单位里组织去旅游,丁小勇一个劲地问我我们是哪一批去,我说人家都有男朋 友了,还不死心么。丁小勇就抽了一下鼻子,说公平竞争么。我和胡萍本来是报第 一批去的,后来胡萍说要给他男朋友过生日,就改成最后一批了。害得丁小勇也跟 在后面忙不及地去改。 上车的时候很挤,那些男同事们象发疯一样的,在车门口你争我抢的,只留下 我们这一帮女的象是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乱叫着。胡萍担心得不得了,这可怎么好, 我们总不能站着去黄山吧。我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知道丁小勇肯定帮我们把位子 占好了。我们一上车,丁小勇就站在那儿激动地朝我们招手,喂喂,这边。我拉着 胡萍很得意地坐下来。车子没开多久,一只手就从背后伸过来了,拿着一袋话梅。 胡萍看看我,我就伸手接了下来。胡萍她说她怕酸,不吃。她不吃我吃。丁小勇就 在后面问,那你想吃什么,牛肉干?葡萄?果脯?胡萍笑笑说,我什么都不想吃。 我说丁小勇你的话梅还真好吃。丁小勇就笑笑。 从黄山回来后,丁小勇突然莫名其妙地说要给我介绍男朋友,我白了他一眼, 说你没什么坏心眼吧。丁小勇就苦笑着说,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有坏 心眼呢。我想想,他确实说的是句大实话,他是很巴结我,为的是听到有关胡萍的 消息。那天丁小勇约的是七点钟,我七点零五分到的。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百无聊 赖地捧了个茶杯。他看见我就冲我打了个大喷嚏,我说怎么回事,又感冒了?我们 大概等了有二十来分钟,丁小勇不停地抬手看表,嘴里咕哝着怎么还不来。他不停 地向我道歉,那时我却是被一种奇怪的想法给困住了,所以还来不及生气,那就是 丁小勇是不是故意的,根本就没什么人,他看上了我?后来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 法太过荒唐了。那个男孩来了,一个很漂亮的男孩,我想这次是不用谈了。 丁小勇问我,觉得怎么样。我想想与其让他回绝我,不如我主动。丁小勇就吃 了一惊,说你的条件不要这么高噢,人家可是同意的了。当时我的脑子就是嗡的一 下, 心说完了, 完了,我怎么这么傻的。我笑着问丁小勇,是吧,他怎么说的。 “他说你这人蛮不错的,想交往下去。你觉得他哪儿不好了?那么英俊。”“他就 是太漂亮了。”“那你到底谈不谈?”丁小勇看上去已经失去了耐心。我怎么好说 呢,我只有笑着看着他,看着他能不能领会我的意思。 他叫胡军,我们后来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散场的时候我们在大街上走。东 扯西扯了半天,胡军突然问我,丁小勇说你一开始不同意呢,为什么?我没想到他 会这么单刀直入,心里直怪丁小勇,他倒真是个鸡婆嘴。为什么呢?他又总是在不 停地问。不懂啊,可能感觉我们不合适吧。他噢了一声,就再也没说话,我想他是 不是生气了。他送我回了家,他说你早点休息吧。我说你路上当心点啊。他说明天 我给你打电话?我说好的。 这一个月来每天我吃完饭都要等他的电话。我们每天说的话都差不多,他总是 问我吃了没有,我说吃了。我再问他吃了没有,他说吃了。他接下来问我今天吃的 什么,我会把菜名一样一样报给他听。打字室里中午没人,一般就我和胡萍,一个 东一个西,各占一部电话机,外面他们男孩子打牌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丁小勇很是跑前跑后地关心胡萍。他们男孩子都笑,经常拿他们两个人开玩笑。 胡萍给弄得很烦,她是真生气了,但她越生气,他们就越笑。其实男孩子们是很坏 的。他们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却很有心计。象办公室里有一对是真地谈了恋爱又 分了手,就从来不拿他们开涮。胡萍和我说看见对面的那个就来气。整天的鼻子象 拉风箱一样的。说来也怪,丁小勇从那天起,鼻子就没好过,他说他得了鼻炎。 我把丁小勇的事说给胡军听,我说是你的朋友呢,你也不帮帮他。胡军说“这 可怎么帮?”他这人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这样,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会主动,都要在 我旁边先说一下,总是让人感觉到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他和别人是不是也 这样。我说找你的同事啊。他点了点头。 那天胡萍和丁小勇吵了一架。起因是丁小勇没跟胡萍打招呼,就拿了个她的什 么东西用了一下,鸡毛蒜皮的事。我不知道胡萍那天是怎么了,来上班的时候脸色 就不对。偏偏这时候丁小勇撞了枪眼。那天主要是胡萍在吵,丁小勇被说得脸通红 的。他们男孩子一个都不作声,象哑巴一样。所以我说他们坏。最后是我把胡萍拉 了开来。胡萍的脸也是通红通红的,她说他是个什么东西,说完了就掩面痛哭。我 想着她肯定是为男朋友的事。 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本来想把丁小勇和胡萍吵架的事告诉他的。但我觉得 他的语气有些不对,知道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和我东扯西扯的,最后他说 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一点犹豫都没有,很快地接上去说你想分手就随你吧。他没想 到我会这么干脆,反而倒是有点不知说什么好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反应为什么会如 此之快,我只是不想让他觉得我受了什么伤害。我没有问原因,他主动告诉我的, 他说他以前谈了一个女朋友,后来分了手,现在她又来找他了。他说我是个很开朗 活泼的女孩,我没等他把话说完,啪地一声就把话筒给挂了。 我和胡萍都失恋了。星期六的晚上我们坐在肯德基里。这是一个不会有单独的 女孩子或单独的男孩子出现的地方。我记得上个星期六我还和他坐在一起的。我环 顾了一下四周,我知道我想看看他和他的女朋友。他们没来。胡萍的情绪一直没恢 复过来。我说有什么事呢,天下好男孩多的是。胡萍猛喝了两口可乐后说是啊,天 下男孩多的是。后来我们就一直没说话。最后我没话找话般的说其实丁小勇也不错 啊。胡萍嗤了一声说你别开玩笑了。我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是她根本就看不上丁小 勇还是丁小勇本来跟她就是闹着玩的。我说人家丁小勇为了你感冒都没好过呢。胡 萍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他感冒没好怎么会与我有关系呢?你还记得上一次聚会的 时候你得了感冒吗?对啊,那是老早以前的事了。胡萍点了点头。后来丁小勇就得 了感冒,你不是一直嫌他鼻子老响吗,那是因为他本来就不肯吃药,就是要好的话 他也会打赤膊,洗冷水澡不让他好。这是为什么?胡萍很惊讶。他说那感冒是传染 的你的啊。说出这话时我的脸已经红了,胡萍的脸也腾地一下就红了。好半天她才 回过神来问我你怎么知道的。是他们男孩告诉我的。 从那次吵架后丁小勇就再也没理睬过胡萍。他的鼻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不再 响了。倒是胡萍有次私下跟我说她和丁小勇打招呼他也不答应。我说那你再和他套 套近乎?胡萍说她做不来。以后两人就没有下文了。 倒是最近我和丁小勇走得比较近。中午不等电话了,我就混在男孩堆里打牌。 他们都不带我,除了丁小勇。打的次数多了,我们的配合也就渐渐默契了起来。碰 上是别的人搭档,我们还不太愿意。于是他们男孩子又开始挤眉弄眼地笑起我们来。 我就当没听见。 十一聚会的时候,胡萍没来。打电话到她家里去,她说她身体不舒服。他们男 孩子喝了老多的酒。特别是丁小勇今天象发疯一样,一个个地把酒敬过去,说些平 常自己做得不好的地方,请他们原谅,象是在作告别一样。最后轮到我时,我看到 他的眼睛都已经红了,十分的吓人。“要死了,你不能喝了。”“你不够意思。” 他端着酒杯,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这可怪不了我了,我端起杯咕嘟一声喝了下 去,他也喝了,竟然没倒,只是摇晃了两下。散会时,他们男孩子个个都喝得差不 多了,看来指望他们是不行了。我推推伏在桌上的他,起来,起来,散场了。他的 脚直打飘,我哪架得住他,害得我也跟着打踉。好在我们的家是在一个新村里的, 我也大概知道他家的方位,但却从来没去过。要到我家门口时,本来一直在沉睡中 的丁小勇突然象惊醒了一样敲着玻璃,下车,下车。还没到你家呢。下车,快点下 车。出租车司机没能拗过他,车子停了下来。我想着真是倒霉,还要搀他走好一段 路呢。丁小勇抬起头,说你回家吧。我暗暗吃惊,他竟然这会儿还记得我家。不了, 你这个样子,我先送你回去吧。我不要你送,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他结结巴巴地说 着话,表情很是严肃地看着我。看着他这个样子,我连忙别过脸去,止不住地想笑。 好不容易我才转过脸来说那你一个人回去吧,我上楼了。他又是很严肃地点点头。 我扭头要走,他却是一把抓住了我。这是他第一次拉我的手。我的心就是一跳,因 为他喝醉了,所以我也不太好意思让他放开。你知道么,我很喜欢你。你胡说些什 么啊,你喝醉了。我慢慢地掰开他的手。我走了。说着我上了楼,在二楼的时候我 听见他在楼下喊,我爱你!我靠在墙上,好半天没能迈得了步。最后我逃也似的回 到了家,好象那个声音一直在追赶我一样。我生怕他又喊出了什么,在这夜深人静 的时候。但他只喊了一声,一切又重新平静了下来,就象一颗石子扔进了湖里,只 是起了一阵涟漪而已。后来我又不放心地下了楼,他已经不在了。那晚的月亮特别 的亮,洒在地上让我想到了一个词:月光如洗。 我曾经和胡军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起我爱你这三个字。胡军他说他一辈子也不 会说出来,我问为什么。他说这都是假的,爱一个人在心里就足够了。说了又怎么 样,以前的山盟海誓现在看来不要太可笑。我总是从他的话里听得出他似乎受过什 么刺激,不然依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男孩也不会找上很普通的我。但他从来没有跟 我完整地说一遍。他不说我也不会去问。我说这三个字我也不太能说出口呢。那我 们以后都不说了?他提议道。好啊,我笑着点点头。 我就当他是喝醉了酒。我在心里这么说。上班的时候,丁小勇对我并没有什么 特别的表示。说不定他都已经忘掉了。晚上下班的时候他却在红绿灯那儿等我。 “我就当你喝醉了酒,等于什么都没发生,行么?”“怎么好等于什么都没发 生呢?”他显得很焦急。我还是硬着心肠,说这是不现实的。你只是一时的冲动罢 了。你应该去追胡萍。他就很轻蔑地嗤了一声,说哪怕世上就只剩下她一个女孩我 都不会去追她。我没想到的是丁小勇现在对胡萍的成见这么深。你也别这样子,她 那天心情不好而已。喂,你有没有搞错,我们现在说的是你而不是她啊。丁小勇冲 我喊着。“我觉得还是你们比较合适。”我无力地说着苍白的理由。丁小勇闷头不 说话了。我说我们现在这样不是蛮好的么。那就不能再进一步了么。顺其自然吧, 我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定能呢。不用弄得老是正正经经的,有点别扭。丁小 勇笑了,说我知道了。他约我去看电影,我说今天不了,我还有事。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最后还是会答应他。昨天辗转一夜的理由竟是敌不住一个眼 神两句话。也许是听了他对胡萍态度的表态吧。这至少让我放了一点心。虽说我不 知道这份感情到底又会怎么样,但我忘不了他对我说的那三个字。 我不喜欢遮掩,我不象别的女孩子那样,谈恋爱总是躲躲藏藏的,我想这是何 苦呢。所以他们都知道我和丁小勇在谈恋爱了,所以一下子就让他们失去了打听猜 测的机会,一切都是公开的。胡萍现在已经不和我说话了,没有理由。她先是躲着 我,后来就不说话了。我知道是为什么。丁小勇也看出来了,他问是什么回事,我 不耐烦地说你别管。我真的没想到我会和他在一起,但世上的事也许就是这样。慢 慢地接受下来也就习惯了。我们没有那种爱得死去活来,一切都很平淡,平淡得就 象我爸爸妈妈那样。我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女孩, 我不可能要求别人为我去摘月亮,下海底。至于胡萍不和我说话那不能怪我。我把 这一切都想通了,把自己都说服了。于是我很安心,就象那时候玩的一种信任游戏。 你站在台上仰着脖子倒下来,放心地让下面一个人接着。我想下面那个人应该是丁 小勇。 胡萍伏在丁小勇肩膀上哭,丁小勇象个木头人一样,笔直地站着,手足无措的 样子。星期天的早晨,我推开办公室的门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我把门又带 上了。丁小勇冲了出来,见我还站在原地,松了一口气。我没睬他,又重新推开门, 到抽届里拿昨天遗忘的手机。因为半个钟头前我怕今天丁小勇要打我的手机到时又 找不到我的人。他也跟了进来,要伸手拉我,我说放开。我想我的样子很可怕,我 又说了一遍放开。丁小勇松开了他的手,就象松开了这段感情。虽然是在我的要求 下。我走掉了。 丁小勇说那天他们在办公室里谈了一夜。我说你现在决定了没有。丁小勇犹豫 了一下,说你很善良,我一下就截住了他的话,说我明白了。 我有幸第一个知道胡萍和丁小勇谈起了恋爱。知道了他们遮遮掩掩的半地下的 爱情。我想其实没必要这样,没必要觉得对不起我,没必要对他们的感情没信心。 胡萍结婚的时候我们都去了。是另一个不相识的男人挽起了胡萍的手臂。他幸 福地有点傻傻地笑着,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我祝胡萍幸福。后来胡萍就申请 调离了我们这个科室, 接下来是丁小勇走。我有种如释 重负的感觉,我想他们也 和我一样。临走之时丁小勇问了我一句话,说你跟胡萍说的那感冒是什么回事。我 笑着说,没什么,那是我瞎编的。 我不知道在那时为什么会突然编这个谎话,既害了我,也害了胡萍。我在冻冰 的日子里洗了一次冷水澡,我想得一场感冒,一场由想象中的爱人传给我的一次感 冒。我想象着感冒细菌在我身上扎根,成长,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那时爱人不 会说你很善良你很活泼,但……之类的话,那时爱人就会很体贴地摸摸我的额头, 给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面,那时外面的月光如洗。 --------- TOM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