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大腿无关 作者:小李肥刀 1 我有个朋友,做广告的,人不错,姓张。我们圈子里的哥们都喜欢叫他张三, 因为他在性情上像一匹狼,而且感情生活挺狼狈的。这里说的狼狈不是说他个人 生活不检点,对于一个昼伏夜出的广告人来说,他老是游离在爱与被爱、抛弃与 被抛弃之间,十分可怜。 张三可不认为自己可怜。在他眼里,那些离他而去的女子才可怜呢。我问他 为什么?他说,离开我就是抛弃了幸福,不可怜才怪呢。 说实话,张三的为人有点小市民色彩,对朋友很吝啬,对爱情却出奇的大方。 2 一天,我俩在酒吧里玩飞镖,他醉熏熏的,老扔不准。扔出去的飞标经常偏 离方向从女服务员的头上乱飞,吓得人家嗷嗷叫。 我把他拽回桌子继续喝酒,顺便问他:“你怎么了?又失恋啦?” 他瞪着大眼珠子对我说:“谁说的?我这不好好的吗?谁失恋谁他妈的是孙 子。” 张三去北京参加广告协会的年会回来,连骂人都开始模仿北京老百姓了。整 天孙子长孙子短的。 “那你到底怎么了?我继续问他。 当时,他说了实话。原来,一个以前抛弃过他的女人重新回来找他了,跟他 说,要再续前缘,死活要嫁给他。 “你答应她了吗?” “我没有答应她。可是,她已经搬进我家里去了。”张三两眼发直,忿忿不 平地说。 我无法再问下去了。张三的家就27平米,那个女人搬进去,拥挤程度就可想 而知了。怪不得他整天无精打采的。呵呵。 那个女孩名叫战晓潞,她的姓氏十分特别,是战斗的战。她的一举一动很讨 人喜欢,魔鬼身材娃娃脸,长得像一个清朝官窑里烧制出来的清花瓷器。给我的 感觉,她是个很开放的女孩。有一次,我们几个朋友在酒吧喝酒,她喝得十分尽 兴,把一双性感的大腿明目张胆地放在咖啡桌上,放肆地和我们开着玩笑。张三 也在场,脸红脖子粗地不敢吭气。 那天的酒吧里放什么音乐,我都忘了,只注意到,战晓潞的裙子是橘黄色的, 很短。 3 张三认为,这个世界上,最糟糕最没趣最空洞的语言就三个字:我爱你。 张三和战晓潞就是因为这三个字分手的。 1999年秋天的一天晚上,战晓潞和张三坐在大马路边上吃羊肉串。她问张三: “你爱我吗?” 张三放下啤酒瓶子,四下里瞅瞅,周围的人都在津津有味地嚼着羊肉呢,没 人注意到他们。当时张三大着胆子反问道:“你说呢?” “什么我说?我问你呢。”战晓潞嘴巴一撇,不高兴地说。 “好吧,我说。我爱你。”张三敷衍道。 “不行,你没有诚意。”战晓潞一边用手绢擦着小嘴巴上的油渍一边大声说。 张三终于被她刁蛮无理的小脾气激怒了,站起来一字一顿地反问她——“你 让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呢?” “哎哟,你还不耐烦了呢?现在不说,以后你想说都没机会了!”战晓潞一 脚踢翻凳子,背起双肩包就走。 张三当时气得愣住了。这个小妖精从那天起,再也没找过张三,她毫不犹豫 地把他给甩了,甩得很彻底。按照以往的经验教训,张三猜她又爱上别人了,否 则她不可能那么做。 果然,一次张三在商店里买吸尘器的时候,看见了战晓潞,她左手挎个包, 右手挎个男人。张三乘滚梯上四楼,战晓潞和一个男人从左侧滚梯上下来。她嘴 角上挂着很灿烂的微笑,连正眼都没瞧张三一眼,和身边的男人低声耳语,神态 很甜蜜。根据张三描述,他的心受到很重的内伤。和我追忆起那段往事时,他甚 至用了一句很恶毒的话来概括。他说,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这辈子我要是再和 她有任何牵连,我张三就是王八蛋! 没出半年,他就食言了。 4 匆匆忙忙的1999年刚过。张三和这个城市的每个老百姓一样,又长了一岁。 和战晓潞分手后,张三一直在苦苦寻找属于他的红颜知己。重新回到单身贵族队 伍中的他,每天嘴巴里衔根劣质香烟,很庸俗地和公司里的女孩们打情骂俏,倒 也过得十分快活。 5 张三的单身生活才刚刚起步,战晓潞忽然找到他的公司,说要嫁给他,这着 实把张三吓了一大跳。他对婚姻生活根本就没准备好,况且以前咬过一口的馅饼 突然又摆在他的面前,还真不太适应。 可是,对于个性软弱的张三来说,战晓潞就是个香气扑鼻的大馅饼,味道好, 并且还看得见摸得着。不去吃吧,怪可惜的。 这个时代的男人们总习惯于念及旧情,张三也不例外。战晓潞趴在他怀里一 流眼泪一撒娇,他就不会了,连这半年时间她和谁在一起都不敢追问。战晓潞也 没告诉他,告诉他那不是明摆着刺激他嘛,所以就没告诉他。 张三在外表上像个另类的大男子主义者,本质却是个不解风情的土老冒儿。 他之所以重新接纳战晓潞,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和她曾经住在一起过,他要负责任, 不管将来怎么样,他要对这个女人负责到底。虽然他不止一次骂这个世界上最不 值钱的东西就是爱情,但是,爱情一旦昔日重来,他还是一路小跑地拥抱了爱情。 6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三对战晓潞的感情像泡在营养水里的蒜苗一寸接一寸地 疯长。 最近一段时间,战晓潞喜欢上了流氓兔子,张三马上去国贸大厦买回个大毛 绒玩具摆在床上。有一天,我去他家修理电脑,战晓潞在旁边不管不顾地开始絮 叨,一遍一遍地说她自己迷死流氓兔了。张三生怕我瞧见她的灿烂笑容之后想入 非非,叫战晓潞去冰箱拿可口可乐。刚一支走她,张三就问我:“我们要结婚了, 你看咋样?” “什么咋样?”我把电脑主机盖拆开放在一旁,抬头问他。 “我就是问你,看我俩般不般配?”他满脸堆笑地说。 “还行吧。”我尽量把话说得很轻松。 “那就好。我们准备国庆节就结婚。”张三的表情突然松弛下来,看来我的 意见他还很重视。随后他说了一句话,才真正切入正题。“哥们,你借我点儿钱 吧。” 真没想到,张三居然动真格的了。张三以前借我的钱还没还呢,他借过钱以 后总爱忘,记性十分不好。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还是把钱借了他,整整两万啊。 轻轻松松一句话,张三把我的私房钱就彻底清仓了。 7 张三用贷款买的新居在高新技术开发区。他家楼下有一条笔直宽广的大马路, 道路两旁铺着红绿相间的水泥花砖。转过街口不远是个新开张的小饭馆,搬家的 当天,张三硬拉着我和他以及搬家公司的工人一起在那儿吃的饭。 战晓潞死活没去,嫌那个饭馆不干净,自己在家里煮方便面。我和搬家工人 先下的楼梯,张三酸了吧唧地和战晓潞告别。刚下了五、六个台阶,只听见身后 “啵”的一声,张三趁我不注意和战晓潞吻别呢。可是他的动静整得太大了,在 我旁边的一个搬家工人没头没脑地问:“啥动静?” 我装作很纳闷地说:“估计是谁丢了个烂柿子吧。谁知道呢。呵呵。” 在小饭馆里,张三点了六斤半包子和一锅鸡蛋汤,把我们都吃撑挺了。饭后, 他执意要掏饭钱,我多嘴说,我来吧。张三把掏到一半的手缩回去了,很潇洒地 挥挥手,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等我结婚时,你就不要抢着买单了,这点小钱 你开付也就开付吧,谁让我们是哥们呢。” 饭钱一共才五十一块,我拿出一百块钱交给服务员。一看要找钱,张三马上 跟过去了,一会儿功夫,他拿着找回的零钱冲我晃晃说:“这些零钱,我先揣起 来吧,下午还要去买些橱柜的拉手,呵呵。我没零钱了。” 我讪笑着跟他说:“你怎么老爱占我便宜啊?好吧,就当请你吃两顿包子了。” 真拿他没办法,还没结婚呢,已经处处开始算计了。 8 张三和战晓潞没结婚就住到了一块儿。朋友们聚会时,很少见到他。如果见 到他,战晓潞肯定在屁股后面跟着。 有战晓潞在场的聚会,大家都吃得不太舒服。她太爱干净了,一吃菜就爱用 筷子上下翻腾菜,我怀疑她有洁癖。还别说,有一回真翻出内容来了,她从水煮 肉片里翻出根头发。我们叫来老板,群情激愤地质问怎么办?老板拿起头发迎着 吊灯看了半天,说:“恩,确实是大厨师的头发,这顿菜钱免了,各位朋友慢用 啊。” 如此这般,两三次以后,大家都不敢找张三吃饭了。吃不吃出头发无所谓, 大家都受不了战晓潞的筷子,她老是上下来回折腾菜,别人还怎么吃啊?! 不过,在张三的婚礼上,大家吃得都特别满意。战晓潞没时间折腾菜了,她 和张三在四处应酬,忙得不可开交,活像一对嗡嗡飞舞的小蜜蜂。他们幸福的样 子感染了在场的所有单身男女,甚至让人妒忌。 坐在我旁边的一个朋友,很感慨地说,从今天起,张三就要永远地离开我们 了。 我附和着点点头,忿忿地说: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满眼繁花似锦的,早就 把我们给忘了。呵呵。 我的话音刚落地,张三就过来了。他没有忘了朋友们,刚开始敬酒,第一个 跑到朋友的桌上,很像样地先喝了一杯白酒,足足有一两多吧,挺给我们面子的。 9 一个月过去了,婚后的张三成熟了许多,头上的小辫子彻底剪掉,天天西服 领带的穿得很整齐。 在上班的路上,我遇见他,随口问道:生活过得怎么样啊? 张三幸福地说,还好还好,我的白袜子才穿两天,还没穿够呢,她就给洗了。 她做的热汤面很好吃,有空到咱家里坐坐,让她露一手给你看看。呵呵。 10 值得一提的是,张三结婚刚六个月,战晓潞就在医院里生下了他们的爱情结 晶,一个健康漂亮的小女孩。二人世界还没怎么地呢,就结出胜利果实了。 从那以后,我每一年都能够感受到张三的生活变化。他在他家楼下开了一个 广告公司,满公司就两人:他和战晓潞。为了妻子和女儿,他用尽所有的精力来 打拼,终于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张三有钱后,先是还掉了房屋贷款,然后把欠朋 友们的钱也还上了。 他的巨大变化令朋友们都很惊奇,我曾私下里问过他:“是战晓潞逼你这么 拼命干事业的吗?” 他的右手在空中使劲儿一挥,十分豪迈地说:不!是生活。 11 结婚三年多了,张三很少对战晓潞说“我爱你”这三个字。他解释说,那句 话不能总挂在嘴边上,老说,就不值钱了。都啥年月了?还“我爱你”,酸了吧 唧的。俗!忒俗! 婚后的战晓潞很淑女,她的大腿再也没有放在酒吧的桌子上面。偶尔聚会, 她的大腿会静悄悄地放在桌子下面,紧紧地并着,很保守地并着。 也许,对于平凡生活中的男男女女,爱本来就这么简单,而且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