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的心 作者:阿瘦 我随老乡阿青外出打工,在安市红宝石酒店做服务员。如果不是因为我父亲 死得早,家里贫穷,弟妹上学要花钱,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走出我们的村子,来 到这个花花世界。 来得时候,热恋中的男友叶磊送了我一程又一程,再三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自 己,我嗔怪他的噜嗦,笑着催他回去。 红宝石酒店包吃包住,我在餐厅干了半年,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这时, 老家突然捎来了信儿。弟弟今年考上了大学,一年各种学杂费加起来要4000多元。 我向老乡们借了些钱,加上这半年赚的钱(我几乎没怎么花),可是依然凑不够, 我急的不行。 我找到酒店领班李红竹,对她说,“李姐,我想晚上再加个班,在舞厅打杂 儿。” 李红竹三十多岁,人很泼辣,心地却非常好。她说,“可以。不过我们有言 在先,那是个是非之地,如果你经不住诱惑陷进去了,今后你可不要怨我当时没 有提醒你。” 我连连点头,感激地说,“李姐,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我会加倍小心的。” 这样我白天在饭店里上班,晚上下了班就到舞厅继续上班,每天都要忙到凌晨两 点至三点才能下班。虽然连着上两个班下来,很辛苦,可是工资却翻了一倍。我 真的很开心,每天都快快乐乐地干活。 叶磊又来信了,他说他很想我,叫我注意身体不要累坏了。他听说弟弟上大 学就又给家里拿去了一笔钱。我知道他家也不富裕,他母亲长年有病,也需要钱。 我回信告诉他,不要老是给我家钱了,我现在打两份工赚得钱足够家里用的了。 读着他的信,我又一次想起我们在老家山坡上放羊时,偷偷约会时的快乐情景, 然后我几乎忘记了一天的劳累。 好容易等弟弟上了学,我放下心来想轻松一下的时候,不幸的消息又传来了, 妹妹突然得了白血病!我拿着信,感到天崩地裂,欲哭无泪。 我借遍了老乡们的钱,可是他们也是打工妹,哪有那么多钱借给我,再说上 回为了弟弟上学已经借过他们不少了。 弟弟来信说他不想上大学了,要出去打工赚钱给妹妹看病,可是我没有答应, 严词拒绝了他。弟弟上学是大事,他是我们村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学生,我们的希 望都在他身上。弟弟是无论如何不能辍学的,否则会耽误一辈子。妹妹的病也要 看,我不能眼瞅着她病情恶化,无钱治疗。 只有孤注一掷了。我再次找到李红竹领班,“李姐,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我 想辞掉所有的工作,到舞厅当三陪小姐。”李姐二话不说,拿出一些钱要塞给我, 我坚决推辞,我着急地说,“上回你和同事们都已经给了我不少了钱,大家赚钱 都不容易,我不能再张口了。并且救得了一时,求不了一世,我总要靠自己努力 的。” 李姐见我态度很坚决,就说,“你想好了?”我说,“是的。我观察过了, 当三陪小姐,只是陪客人们喝酒、唱歌、跳舞,这我还能接受。我心里有底线的, 我绝不和客人们外出过夜。” 晚上,我开始头一回认真的打扮自己。看着穿衣镜前像换了个人似的我,我 有些呆了。披肩的长发,雪白的肌肤,一身黑色短裙紧紧地裹在曲线玲珑的身上, 充满性感,我不禁有些差涩。 舞厅真的是很赚钱,一个月下来,我整整赚了五千块,我几乎把所有的钱全 部寄回了家。妈妈问我怎么寄来这么多钱,一再叮嘱我不要学坏。我回信骗妈妈 说,我打了三份工,然后老板还借给了我不少钱,不过还得时候是要付利息的。 我也没敢告诉磊子我在做什么,我以告诉妈妈的相同理由告诉了他。我们那 里思想很保守,笑娼不笑贫。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做这行的,即使我自己并没什么 损失他们也是绝不会原谅我的。 阿青是个急脾气很暴躁,是那种三声叫不到狗来趴下连屎都吃的人。她知道 我做了小姐以后,跑来辟头盖脸地痛骂我,“你抢着投胎似的做小姐以为光荣啊? 你不要做了!你快把我们村子人的脸都丢光了!” 我任由她骂,铁了心要自己拯救自己,我说,“我是绝不能再要你们的钱了, 我要靠我自己的努力来帮助我的家人。并且我只是陪陪客人们跳跳舞唱唱歌,又 不出去过夜,不会损失什么的。” 阿青说服不了我,过了段儿时间她不做了回了老家。她走的时候,我只求她 不要告诉家里人我的事情。 不久,阿青给我来了封信,满篇都是骂我不要脸,给家乡丢人的话。后来她 给我的一封信,不知道被谁偷偷拆开看过了,丢在餐厅的桌上。等我看到拿走时, 餐厅里已经传遍了这件事情。服务员们都窃窃私语,对我嘲笑不已。 磊子的信已经有厚厚一沓了,我都放在抽屉里锁着,每天下了班都要躺在床 上静静地看一会儿。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我十分想念他。 最近,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广告公司老板老是在追我。他一表人材,风度翩翩。 他对我说,非常喜欢我,想叫我做他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可我对他没有感觉, 拒绝了他。我心里只有我的磊哥,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他对我一往情深,最主要 的是我们门当户对,相互了解。 今天我又收到磊子的信了,信中突然焦急地追问我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他说 阿青前些天在村子里说你在做小姐?我不信!现在村子里风言风语都传遍了,到 底是怎么回事? 阿青终于还是不顾我的哀求泄漏了口风。 妹妹的病最后没有治好,还是去了。我回到家里安排妹妹的后事,磊子没有 来我家露面。妈妈一脸无奈,只有深深地叹息,说是拖累了我。我不顾村人的指 点来到他家找他,他爸爸见我来了一声不吭,阴沉着脸走开了。 磊子的脸色也不好看,静等着我解释。我说,“我虽然是做了小姐,可是我 没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现在我还是清白之身。” 磊子目无表情地说,“你知道村里人都咋说你吗?你叫我有什么脸在村里呆 下去?” 我咬着嘴唇,低声问道:“你是不准备再接受我了?”我没有说“原谅”二 字,因为我觉得我是为了家里付出了许多,我绝不后悔,但我绝没有做半点对不 起他的事情。 磊子一脸痛苦,用不信任地目光望着我说,“唉,人言可畏!”回到里屋, 关上房门不再理会我。磊子从小在村子里长大,从未出过门。观念守旧,他一直 认为三陪小姐和****女是一样的人,他是不会理解她们无奈的心情的。 磊子对我产生了怀疑,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他是不可能原谅我的了。我虽 然从里到外的清清白白,但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不可救药的坏掉了。 当我踉跄走出磊子家门时,阿青突然出现在眼前。阿青斜眼看了我一下,额 头抬得高高的,进了磊子家的院门……我突然想到了那个追求我的广告公司老板, 我们三人就像一串链子的珠子,隔着距离没有交会的地点。我不禁笑了。 我强忍住一汪泪水,走出村子,一气儿跑到当初我和磊子一起放羊玩耍的山 坡上,趴在草地上放声大哭。我累了,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