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很偶然的一件小事触动我写下这一篇短文,它告诉我:在路上,你不只看见美 妙的自然风光,绚丽的古代现代艺术品,你还看到,接触到,了解到生活在这个行 星上的其他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 那是我在都柏林的时候,我正在徒步从都柏林城堡走向健力士啤酒中心的路上。 艳阳高照,而我十分疲乏。这时对面走来一个外表气质很象华裔的女孩。她用 一种很平淡从容的眼光注视着我,我也以这种方式注视着她。我们就以这种方式交 换着目光,越走越近。这个过程持续了几秒钟。就在我们即将擦肩而过的一霎,我 看见她的脸上,也感觉到自己的脸上,突然绽出如花般绚烂的微笑。这一瞬间的感 觉真好。我没有回头,继续前行,却忽然想起柏杨的一篇短文《中国人你为什么不 微笑》。 是啊,为什么不微笑? 我想说的第二个故事实际上发生在半年前我在法国旅行的途中,只是故事的主 人公实在很有趣,使我不得不翻开记忆,把他给重新找出来。傍晚7点多钟的时候, 我乘的火车到达尼斯(NICE)车站。出了车站,暮色沉沉,显然旅游问讯处已关门, 上哪儿找青年旅馆呢?问了几个当地的法国人,都答曰不知道。正踌躇间,眼前忽 然闪过几张黄种人的面孔,我灵机一动:啊哈,一准是日本人,他们一定知道青年 旅馆的地址。我回到车站大厅,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邋里邋遢的男孩,歪戴一顶小 帽,衣衫不整。我趋上前去提出我的问题,他先是一楞,接着开始用结结巴巴的英 语和我交流起来。他固然是日本人,也果然知道青年旅馆的地址。他递给我一张尼 斯的地图,告诉我青年旅馆的方位,并说他也住在那儿,可以带我去,只是让我等 他一会儿。我在巴士车站等他。过了一会儿,他和一个日本女孩从车站出来,我们 一起乘车去青年旅馆。一开始我以为他和那个女孩是旧识。没想到到了青年旅馆, 搞定床位以后, 过了一个小时,看他没精打采地回到房间, 口里喃喃地说道: “CRAZY!SHE IS CRAZY!(疯了!她疯了!)”我问他究竟,他一一道来,我才 搞清楚来龙去脉。原来这小子并不认识那个女孩。他在火车站纯粹就是为了随便找 一个日本女孩带回青年旅馆和他上床。没成想,那个女孩倒是和他一起回了青年旅 馆,可是并不愿意和他上床,反而大骂他弱智,白痴,弄的他铩羽而归。在接下来 的聊天中,他告诉我,他已经从日本出来了大半年。他先从日本坐海轮到了上海, 然后到江西景德镇,香港,接着到新加坡,顺着马来半岛上行经印度等国来到欧洲 大陆,刚刚才穿过意大利法国边境来到尼斯,而他一路上的交通工具就是汽车,火 车和渡船,每到一个国家再申请下一个国家的签证。我心想:难怪你小子灰头土脸 的,都是被这大半年的风尘折腾的,你小子也够CRAZY的,还说别人CRAZY?你小子 没把小命丢在路上,真是大幸。不过,说实在的,我还是很佩服他,很佩服他的勇 气和毅力。最妙的就是第二天一早吃青年旅馆提供的免费早餐的时候,他微闭双眼, 细嚼慢咽,一脸的享受,不时发出“啧啧”的赞美声,好象他吃的是宫廷佳肴,而 并非只是几块抹了果酱的粗面包而已。(这小子一路上遭了多大的罪啊?)后来很巧, 我又在马赛的火车站碰到他,他在继续他的旅行。我想:他追求的到底是怎样的一 种生活。 第三个故事是关于一个苏格兰人的。他是我在印威内斯青年旅馆的一个室友。 我们的交谈是从询问对方是哪里人开始的。他知道我是从中国大陆来的以后, 象许多并未到过中国的外国人一样赞美中国是个美丽的国度,接着告诉我他是格拉 斯哥人。我说我知道格拉斯哥,因为我知道苏格兰足球甲级联赛每年基本都是由同 城的格拉斯哥流浪者队和凯尔特人队争霸。话题引到了正在举行的欧洲杯上。他告 诉我英格兰和德国比赛的时候,他在为德国加油,很可惜德国输了。于是我们开始 谈及苏格兰人区别于英格兰人之外的民族特性。他说他自我介绍和填写旅馆登记表 时,从来都说自己是苏格兰人,而非英国人。我笑笑,主动提到电影《勇敢的心》 和WILLIAMWALLACE(威廉华莱士),他立即作了个孔武有力的手势,说道:“FREEDO M! (自由)”我问他,勇敢的心里的故事是否真实,他说是。我又问道:“那威廉华莱 士与英格兰王后的爱情故事呢?很多中国人喜欢这个爱情故事。”他微微一笑,说: “那是假的。不过,你还是保守这个秘密吧!”我们的话题逐渐政治化。我问他是 否想要一个独立的苏格兰国,他点头称是,当我又问他这一切应该如何去实现,而 即使有一个独立的苏格兰国那又怎么样来维持与英格兰的关系时,他又毫无头绪。 当时我正带着一本1990年出的英文版《达赖喇嘛自传》在阅读。他主动问我在看什 么书,我开始用不够丰富的英文词汇向他解释达赖喇嘛,藏以及相关种种。结尾时, 我说:“我理解一部份藏人想要独立的想法,毕竟他们有不同的文化,语言和民族 特性,这就象我理解苏格兰人一样。”“只是,”我补充道,“世界上的很多事情 并不单纯。”在交谈的尾声,我突然想到问一下他的名字,在得知他叫“乔治”以 后,我开玩笑地问道:“是个英格兰式的名字吧?” 他哈哈大笑,说:“你可抓住我的小辫了。” 旅途中总有点点滴滴,给人以触动,给人以回味。不走在路上,是永远无法知 道“在路上”的乐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