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 作者:五瓣丁香 阿秀是一个极淳朴的女孩。她来自东北一个偏远的小镇,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我 们这座海滨城市,因而我们才能相遇相识相知,这也是一种缘份。 初次看见阿秀时,她穿一件淡紫的花衫,黑色的裤子,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 站在道口,胖胖的脸上映着午后的阳光,朴实得如同山菊花一般。阿秀不漂亮,而 且也不谙化妆打扮,尤其在我们这座以漂亮女孩出名的城市里更显平淡,但她的身 上总散发着一种宁静、一种诚挚、一种宽容,让人不自觉地信任她、喜欢她。 曾两次与阿秀同事。起初是在一家装修公司,那年阿秀刚刚毕业。阿秀是学结 构力学的,对于装修很陌生,做了一天,便不做了。那时公司正承揽一项大工程, 急需用人,总经理便带我一起去阿秀的住处,请她回来。因为我是学建筑结构的, 与阿秀的专业相似,较有说服力。第二天阿秀便又来公司上班了。仍是静静地伏在 桌子上画图,很虚心地请教着各种问题。时间长了,大家相熟了,阿秀的生疏感渐 渐淡去,常常地她会一面画图,一面哼着流行歌曲,说话语调轻悠悠,却有幽默感, 时常让人忍俊不禁。工程开工后,我们这群年轻人便又转到工地。 工地条件很差,到处都是灰尘,又值冬季,冻得大家瑟瑟发抖,大家便顾不得 素常对于形象的维持,统统穿上又肥又大的棉衣,个个灰头灰脑,我便时常报怨, 阿秀却淡淡一笑,轻拍拍我的手。我比阿秀年长几岁,阿秀称我为姐姐,但实际上 我却常常得到她的照顾。那时晚上常加班,便到她的宿舍借宿,每天早上她都早早 起来为大家准备早餐,俨然大姐模样。工程结束后,有一段空闲,无事可做便觉无 聊,我们几个年轻人便去读夜校,补习英语,学装潢,学预算,日子忙碌而充实。 一天下课之后一位男孩在门口等阿秀。那几天阿秀一直很有心事的样子,终于 阿秀告诉我她最近结识了一个男孩子阿涛。阿涛是一家公司的会计,敦厚诚恳,对 阿秀很体贴,只是学历比阿秀低,是中专毕业。阿秀在大学时有一位很谈得来的同 学,两个人很默契,几乎无话不谈,直到毕业他们之间也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只有 各奔东西,但分开之后才发觉对方正是要寻找的那个人,书信往来密切,都能感受 到来自对方爱的信息,却都不肯言明。阿秀孤身一人,身处他乡,需要关心爱护, 需要一幅强健的臂膀可以依靠。阿秀是个现实的女孩,她不能靠那也许永远等不到 的爱的表示来生活。阿秀与阿涛关系的发展很迅速,每天都有约会,而且阿涛每天 都要打来几次电话问候阿秀,捧着话筒的阿秀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一种陶醉于 幸福的美丽。有时阿秀会将新学的歌唱给阿涛听,很快二人便开始计划结婚了。这 时阿秀的那位同学却来信明确表示爱意。对于这份迟到的爱,阿秀感慨万分,她不 能辜负阿涛,只有婉拒。她在告诉我这件事时,虽然嘴角有丝微笑,但我分明看见 她眼中隐隐的泪光。我想阿秀选择阿涛更多地是基于责任和道义,初恋的浪漫与温 馨只能成为心底永久的回忆。由此,我对阿秀非常敬佩,就在要举行婚礼的前夕, 阿涛却生病了,常常无缘由地昏迷、呕吐,又检查不出病因。阿涛住进了医院,阿 秀每天都要去医院看护阿涛,给他送去可口的饭菜,心里尽管很苦,脸上却总是挂 着明媚的笑靥。在阿秀的精心照料下,阿涛的病也慢慢好起来,看着阿秀疲惫却明 朗的表情,内心总会涌起一股感动。 后来我们先后离开了那家装修公司。阿秀是个好强的女孩子,她期望事业的成 功。 但她去的那家公司人事关系复杂,裙带关系严重,人浮于事,人心涣散,没有 发展的机会,我便介绍她来我们公司做行政管理工作。这份工作很琐碎,并不需要 高深的技能,只要会中英文打字,细心认真便可胜任。依阿秀的学历才能来做这份 工作有些屈就了,但在这里可以学到现代企业的管理经验,提高人的素质,可以接 触到外界许多先进的东西,这也是今后工作中取胜的关键因素。这里的工作是紧张 的,常常要加班,阿秀面对的是工作与家庭的双重责任,每每阴天下雨,她都会格 外地不安,电话铃一响,她都会极度紧张,因为这种天气里阿涛常常会旧病复发, 她怕那电话传来阿涛不适的消息。为了减轻阿秀的压力,我便会利用午休的时间帮 助她打字或者处理公务,并向主管言明她的境况,尽可能不安排加班。渐渐地阿秀 适应了工作,一切均上了轨道。因为她的专业知识,因为她的工作经验,她也时常 做些业务方面的事情。正在我为阿秀的进步而高兴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变化。我 们的主管离开了公司,又换了新主管。阿秀憨直,却缺少城市女孩子的灵利乖巧, 因而不能讨得新主管的欢心,便对阿秀横加挑剔,阿秀只有忍让。终于有一天,新 主管把我找去,告诉我阿秀的试用期满后,不会录用,因我与阿秀是朋友,由我去 告诉她会好些。虽然我有预感,但真成现实,我脑中仍是一片空白,眼火辣辣地热, 我不敢说话,我怕话一出口,便会把眼泪带出来。我不知道怎样对阿秀说,才不会 对她有太深的伤害。也许是我的脸色让阿秀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她把我拉 到小会客室,问我是否与她有关,我便小心翼翼地说了事情的经过,阿秀笑了笑, 说这是她意料中的事情,她笑得勉强凄楚,这更让我难过,我搂住她的肩,说这没 什么,这里的工作也太累了,依她的能力会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阿秀忽然伏在我 的肩上失声痛哭起来,我强忍的泪水也随之而下。她压抑得太久了,就让她哭个痛 快吧。她止住泪后,反而告诫我不要象她那样硬脾气,要与主管搞好关系,在这里 好好工作下去。接下来的几天,阿秀四处去找工作,我则一直处于自责之中,我是 不该打破她平静的生活,介绍她来这家公司工作的。不久阿秀便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阿秀告诉我她没有把实情告诉阿涛,怕他生气担心,只说工作太累了,她需要 一份轻松的工作来照顾家。 阿秀离开公司时,带着明丽的笑容与主管告别,完全没有一般女孩子的小气, 我送她下楼,握着手道声珍重,目送她的身影远去,我却冲进洗手间,任泪水横流, 满心的愧疚。 后来听朋友说阿秀工作踏实认真,在新公司很得老板的赏识,但人却变得拘谨 了。 每次打电话去她公司找她,她都是寥寥几句便挂断电话,但从她的语气中听出 她对目前的工作很满意,并且充满了憧憬。春节前阿秀打来电话,兴奋地告诉我她 在六月份便要做妈妈了。孩子总会给人带来希望,我想他(她〕的到来定会让阿秀 走出过去的阴翳,我在心里为她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