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今天你喝了没有? 根据考证,我们这座城市的确与酒有着极深的渊源。早在清朝咸丰年间,一 户田姓人家落户现在香坊区安埠街的位置,开了家“永兴德”字号的酒厂,这就 是历史上鼎鼎大名令我们的景仰如滔滔松花江水连绵不绝的“田家烧锅”。这发 自公元1805年的第一缕醇香,使那些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饱受帝国主义、封建主 义和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奴役和欺压的哈尔滨早期居民,终于可以承袭祖 先们“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的悠扬韵律,在一个又一个 没有网络的黑暗的日子里,眯眼细品浅啜粗瓷碗口里的岁月沧桑。 老人家所言不虚,“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1900年,作为可能是当 时世界上最具规模的地方性农民武装力量,“义和团”哈尔滨军分区联合部分苦 大仇深的爱国清兵,自东、西、南三个方向进军,把哈尔滨包围得只剩下个酒坛 子口,先后占领了香坊和道里,令沙俄殖民主义者闻风丧胆,惊呼“红胡子”来 了。也就是在这一年,一位叫乌卢布列夫斯基的俄国大鼻子,从中东铁路的修建 嗅出白花花的银子气味,于是他放弃了本来很好的“司机”职业,选择投资环境 优异、外侨聚居的“东方莫斯科”,以自己的名字命名成立了“外商独资哈尔滨 乌卢布列夫斯基啤酒厂”,始为中国啤酒第一家。 哈尔滨人饮酒的嗜好,确实是一个民族融合国际交流的特定产物。无论是民 族产业的涌起,还是殖民资本的渗透,哈尔滨毕竟毫无疑问座排中国酒城的翘楚, 外地人碰上咱们哈尔滨的老少爷们大小姐们没有不怵的,归拢到一块儿总要发自 内心地奉承一句,“哈尔滨朋友,听说你们那疙瘩儿喝酒贼厉害”!我们自然也 要客套一番,“哪里哪里,也不行。喝啤的,我们俩人才喝一个,整白的也就二 三两的酒量。”于是对方释然,大胆与我们捉对较量厮杀,酒过三巡菜不知味, 挑衅者落个面酣舌哽、脚踩棉花、身子出溜、随机清盘、秽物堵塞排水的尴尬, 才晓得对手的强劲实力和旺盛的精神,也才有所醒悟,敢情人家东北的“个”、 “件”,原是计量单位“箱”的通假替代,二、三两的白酒也所言不虚,只是忽 略计算每人先进的那瓶罢了。呵呵,哈尔滨喝酒算是出名了。 若重提哈尔滨人喝酒的悠悠岁月,那简直是写不完的辉煌篇章道不尽的温馨 回忆,酒,我们的昨天、今天、明天的永远的朋友。我第一次喝酒是在8 岁那年, 当时学校组织去玉泉帽儿山的夏令营,作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少年主义革命先锋队 的中层干部,我想当然走在革命的最前沿。采野果,也见红了,洗野浴,也晾光 了,野战部队的阻击步枪,我也将刺刀的棱角戳在土里扣动了扳机,更没有误伤 自己同志,只是在惊人的物理坐力下耷拉了膀子,部队里报靶的同志还连声赞叹 我小小年纪居然就天生个好枪法,明明放了两枪,就是没找到子弹,为了证明自 己的清白,我甚至将所有的兜里儿都死鬼吐舌头般地抻了出来,最后仍旧成为我 有限历史中的难雪“悬案”。到了晚上,还是解放军叔叔好,他们借当时国家还 没有出台向未成年人售酒的禁令法规,向我们少年干部推荐据说当时最好的“泉 雪啤酒”。啤酒是用井水镇过的,通绿的瓶体冰凉凝露,头一口喝下去瞬间解暑, 呛出的泡沫气冲霄汉力达棚顶,缓了好一阵儿方定下神来。平生初次“冒沫儿” 之后,我开始向自己童年的极限开始挑战。说来也怪,从第二口开始,没有 再感觉入口的晦涩,倒是悄然尝到了甜头,居然可以从中品味出地下泉水的甘冽 清香来。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据说当地驻军负责接待我们的最高首长,为了 照顾我连续换了两身衣服,第二天早操破天荒地准备便装亮相时,还在鞋磕里惊 诧地发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几乎完整无缺的红烧大蘑菇,而怂恿我连续“吹” 到第四瓶啤酒的小战士,也挨了处分,传言其抵抗情绪极强,说大不了回家扛锄 头种地。 至于第一次喝白酒,那是在读大学的第一个周末。同寝的那五位兄弟来自 “三肇”,虎背熊腰,作风硬朗,“军工白”手把对垒。酒菜备齐,我自然无法 逃脱他们的毒手,怯怯然地与他们聚到了一堆儿。“老大”说你别见外,其实今 天我们哥几个也不多整,一人一白的以后,就全换啤的,你用我的饭盒,喏,少 来点儿,大家以后都是兄弟了吗?于是,曾经有一个老式的铝制饭盒盖摆在我的 面前,大家都连啁几大口了,我的还没有动,我只是用舌尖呷了一点点,就已经 对它嗤之以鼻,可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用“H-two-O ”做替身,心里暗忖左六儿 也是逃脱不掉,于是我抱定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念头,破釜沉舟地一饮而尽, 淳酒落肚,回肠荡气。猛叨几口菜,才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形单影孤, 睡在我上铺、左铺、右铺的兄弟都没了踪影,我算是纳了闷儿了。过了几天,他 们的议论才传进我的耳朵,“哈尔滨那小子贼狠呐,就那老饭盒盖,整整半斤, 啧啧,人家给一口眯了,啥事儿没有!小白脸,不露相啊……” 天啊,我的城市,难道我是个天生的酒鬼吗?! 第一次的白酒“从业”经验,令我在同学中身价陡增,有酒局自然少不了我 这个哈尔滨的代表列席,如果没有更强劲的对手出现,基本上就由我把握欢乐的 节奏。到了第二年放暑假,几位同在哈市的同学已经厮混得难舍难分。为了把那 个火热的季节留住,我们每天都要去附近的饭店去打新鲜的生啤。就用那种高分 子的大号聚乙烯塑料袋,双层套装,回来将方木凳折个儿,将袋的耳朵对角套在 凳腿上,里面搁一舀子,信喝信侩。不够喝,就再凑若干个两毛二,派人给那个 胖得没有皱纹的饭店老板送钱去。 再后来,我的喝酒生涯几乎一塌糊涂地走上了穷途末路,因为我愚蠢地把自 己本不多的爱好与职业拴在了一起,我和自己愿意、不愿意的人都必须要坐在一 起,不醉不休。酒换好的了,五粮液、小糊涂仙、超干、冰啤王,甚至自己就要 一顿干掉两箱小喜力,佐餐的菜也达到食不厌精的地步,菜胆鲍翅、海参蘸大酱, 连桂鱼都不稀罕,专门挑鲟鱼刺身、椒盐,售价黑到600 多元一个澳龙也敢要它 论对儿上桌。就是这样,我也喝不下去了,我发现自己似乎天生的酒量正在迅速 退化,即使发挥好的时候,也再也找不到原来那种一气呵成大快朵颐的感觉。一 次,又一次,每一次,我都要人去屋空杯盘狼籍的时候,天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为何我丢失了欢乐时它给我喜悦、悲哀时它给我振奋的体验?照这样喝下去,我 会死么…… 我们哈尔滨有证可考的喝酒历史也快200 年了,大家知道,我们的酒量不是 天生就有的,而是在学习交流中锻炼出来的,我们还有漫长的征途要走。谢谢 “哈啤”、“新三星”、“三九龙滨”以及“轩尼诗”、“蓝带”、“三白”、 “三梅”、“烧刀子”等那些无法尽述甚至无名的朋友,他们给了我们以武器。 这武器不是生命的绞刀,却注定要把我们的生命轻而易举地绞成一个又一个 支离破碎的残片。 对不住各位,应该承认我不是个坚定的革命分子,你们就当我是混进无产阶 级阵营、应该被革命队伍清除的孬种好了。我对不起首长的栽培、同志们的扶持, 我意志薄弱、思想动摇,惜命,先撤了。最近,连烟都开始减量了,还是你们坚 守阵地吧。 朋友,今天你喝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