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作者:白若黑 小芳和燕儿以前住在同一幢楼,同时在那个金黄色的季节里,带着响亮的哭 声敲开人间之门。后来燕儿一家搬到另一个装着防盗门的城市保险盒,上小学时 她们又不期而遇地成了同桌,中学以至中专她们都形影不离地在一起,中专毕业 后又同时进了县里一个工厂财务科。她们没有理由不成为好朋友,她们没有理由 不天天搅在一块,她们没理由不形影不离,她们命中注定是一对好朋友。 小芳是个腼腆沉静内向的人,呆在办公室里一整天不哼一声,脸上的表情总 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用科室里的一位男士说,她双眼一般不看人,总是让人感到 她离你很远,但如果她看你一眼,会让你感到离她更远。人说一种米养百样人, 这话用在小芳和燕儿身上可确却不过了。燕儿的性格却和小芳恰恰相反,燕儿是 天生的自来熟,还有一种让所有与她相识的男士都心甘情愿地为她提供方便的本 领。一句你真好谢谢你,她便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帮助。这句话由一位未婚女 子对一位未婚男子说出,这可另有一番意思,可也没什么真内容。但为了这句话, 很多男士都会首当其冲的。两人的对比是如此鲜明,就像黑夜和白昼。两人又是 如此的亲密,就像人们总爱把昼夜一起提起。 近日,单位进行改革精减,全单位将有一百多号人被分流下岗。一下子,整 个单位像被竹竿捅了的马蜂窝似的。大家狂飞乱舞,四处奔走而找不到头绪。在 没有公布结果之前,谁都有可能分享到改革的甜头,谁也都可能承受改革的阵痛, 问题在谁都想分享甜头,谁都不想承受阵痛。以前还对那些打工做苦力的指指点 点,认为自己比别人优越的人们开始唠唠叨叨,骂骂咧咧。几天来,单位上下一 片乱糟糟的。财务科有两个分流名额,一上班,大伙各自坐在办公桌前,各怀心 事看着书或敲打着算盘,目光偶而相碰都尴尬地笑笑,又急忙不自然地撇向一边。 科室里静悄悄地,没了往日那种热闹和谐的气氛。燕儿坐在那的一颗没一颗地敲 打着算盘,目光一片茫然。她不想被分流也害怕被分流。单位待遇好,科室工作 清闲,她已很满足了,更主要的是这么多年除了坐办公室算帐外,她什么都不会 做了。想起那些整日蓬头垢面疲于奔命的下岗职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自己人 缘好,平时又尊重领导,也许不会被分流吧。也很难说,这年头啥也说不清,该 活动活动。一扭头,燕儿看到旁边低头专心看报的小芳。唉,小芳啥时候都满不 在乎,虽说她是科室的业务尖子,可平时那么清高,又从不和领导联络感情,有 次竟然跟科长顶嘴,这事领导能不计较吗?燕无奈地摇了摇头。 燕儿打听到科长的外甥下礼拜要结婚的消息,她悄悄告诉了小芳。小芳不知 道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你怎这么不开窍,到时咱们以同学的名义给他送两红包, 科长能不领情吗?燕儿世故机灵地出主意。这合适吗?咱们根本就不认识他。芳 还是不明白。嗨,这有什么不认识的,不认识咱们也该认识咱们的红包呀。小芳 终于在燕儿的开导下豁然开朗,两人私下又偷偷地商量了一些具体事宜。燕儿让 小芳等她的口信。小芳一直等着燕儿来叫自己。可燕儿最近似乎很忙,总跑进跑 出电话传呼不断,忙起来似乎忘了和小芳说过给科长外甥送红包的事。又刚好是 月底科室里的活挺多,有时还要加班。一忙,小芳竟把这事给忘了。那天上班, 科长走过来,说燕儿如没参加我外甥的婚礼,我还不知道你们是同学呢。你还挺 能喝的,舞也跳得好,有机会再跟你跳一曲。燕儿笑了笑闪烁不自然的目光扫了 小芳一眼。小芳依稀记起前几天科长没来,燕儿也请了一天的事假。 经过一个多月开会讨论大举措小动作,分流人员名单终于分布出来。财务科 下岗的两人是燕儿和另一个中年人。燕儿开始收拾东西,小芳过去帮忙,两个人 僵持地互相凝视一眼后,燕儿抓起袋子扛起包,推门出去连头也没回。小芳有些 怅惘,本想说些什么的,燕儿却没给她机会。没过几天,厂里又传出小芳和科长 曾在“玫瑰园”喝咖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