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 ──谨以此文悼念我平凡而伟大的母亲 一、十月一日 (1 )我们回家吧 因为与一个客户谈业务,回到家已经是晚上8 点多了,匆匆做饭,一口一口的 喂母亲吃。母亲已经瘫痪在床一年多了,吃喝拉撒睡都要由人照料。母亲勉强喝了 几口汤就不肯再进食,我放下碗筷,问母亲想吃什么。母亲的神志最近一直不清醒。 这时她的双眼怔怔的望着我,我看见她的眼中有浊泪流了出来,她伸出双手握住了 我的手,吐字异常清晰的说:“我的小孩啊,我们回家吧。”我的鼻子一酸,眼泪 流了下来,伸手将母亲抱在怀中,说:“可怜的妈妈,都怪我无能,没有钱给您治 病,让您受苦了” (2 )疮伤 我抚摩着母亲的后背,母亲的背上有一颗豆大的肉痔。小时候一直是我喜欢抚 摩的对象,我在母亲背后努力寻找着儿时的记忆。终于摸到了那颗痔。母亲却在此 时痛苦的呻吟起来。母亲最近身后的皮肤开始腐烂,有一个很长的口子。露着鲜红 的肉芽,连里面的骨头似乎都隐约可见。我的兄姐们从各自的单位拿来了简单的涂 抹药物,由我每天晚上给母亲换洗药物,可是这些药物似乎不太管用,创伤是越来 越大了。 我把母亲抱在床上为她检查背上的疮口,母亲静静的俯在床上让我给她换药, 看着母亲身上的疮口我心如刀绞,仅有的一点药物已经用完了,还有一大片疮口没 有上药。我看着母亲背上的疮口,哭了。给母亲盖好背子,我对她说:“妈,我去 给你买药。 (3 )抹了就好了 我骑着车去朋友家借钱。泪洒了一路。朋友听我说完母亲的病情,看着我哭红 的眼睛什么也没有说,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给了我。 我给母亲买了我力所能及所能买到的“最好的药”,给母亲换了,安置她躺好, 说:“妈妈,我给你买来药了。抹了就好了。” 母亲最近的神志大部分时间是不清醒的这时竟好象听懂了我的话,脸上露出了 我一年多未曾见过的笑容,看着我喃喃自语:“抹了药就好了,抹了药就好了……” 我抱着母亲,伤心的泪如雨下。,哽咽着说:“妈,您已经一年多没有上街了,明 天我背着你去街上看看。” 母亲似乎没有听懂我的话,嘴里又说:“孩啊。我们回家吧。” 我说:“妈,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在这里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二:十月二日下午 (1 )分离 清早匆匆把母亲安置好去电视台上班,刚去半个月,管广告。由于卫辉经济很 差,广告非常难拉。为了和客户谈一个专题片,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做好了饭 喂母亲,母亲的身子已经坐不直了,我索性让她斜倚在沙发上喂她。母亲两眼无神 茫然望着我,一口一口吃我喂的饭,一碗面条吃完。我放下碗给母亲削了一个梨。 切好了转身去喂母亲,却发现母亲大张着嘴,眼睛紧闭着,我把削好的一片梨放入 母亲口中,母亲毫无反应。我感到不妙,丢了手中的梨去探母亲的鼻子,已经没了 呼吸。我的脑中轰然做想!分梨?分离??? (2 )呼吸 母亲安静的去了。我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残酷现实,想挽回母亲的生命。我想 起了人工呼吸。我嘴对着母亲的嘴,一口一口往母亲口中送着我的呼吸,用手按压 着母亲瘦弱的胸膛,希望她能醒转过来,许久,母亲仍紧闭着她的眼睛不醒。 我失声痛哭起来,徒劳无益继续进行着我的努力。 嫂子听到哭声从后院匆匆赶了过来,说:“别费劲了,去叫你大哥来处理后事 吧。” 我说:“我不去,你去吧,” 我那里也不去,我此刻只想母亲能象我一样呼吸。 三、守灵 (1 )守灵 静静的夜里,我独自一人替母亲守灵,已经是子夜时分,传说子夜是人鬼相通 的时辰。我握着母亲冰冷的手,希望能唤回母亲未曾远去的灵魂。 母亲穿着也许她一辈子也没有穿过的丝绸估衣,静静的躺着。面目安详。她老 人家在操劳一生,安静的睡着了…… 母亲是一个信佛的人,为了母亲的缘故,我希望真有一个西方的极乐世界,母 亲可以在那里得到永恒的安息。 死亡一直是我内心最为恐惧的事情。我从小就贪生怕死,常在恶梦中惊醒,惊 呼着母亲的名字寻求保护,引来母亲一次次无限爱怜的安慰。如今面对着睡着的母 亲,握着母亲冰冷的手,生与死的意义第一次来我心里变的平淡如水。 我对母亲未曾远去的灵魂说:“妈妈,因为你在那里,我不再惧怕死亡,有一 天我会去那里陪你,永不分离。 (2 )峨嵋桃 堂兄来祭奠母亲时带来了一篮水果。我不识。二姐说:“是峨嵋桃,我们分一 个尝尝。 二姐剥了皮分了一半给我,鲜红的果肉象母亲身上因无钱医治而无法愈合的疮 口。我咬了一口哭了,把桃还给了二姐。 二姐说:“你哭什么?” 我流着泪说:“咱妈辛苦了一辈子,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都没有人来看她, 给她买这么好的水果,如今人死了,却有人来送了,我……我实在吃不下去……” 四、空门 (1 )烟 大姐说:“火葬厂的烟筒一冒黑烟,人就被烧成了灰,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了。” 我坐在火葬厂广场的台阶上。望着根耸立的烟筒。一股又一股的黑烟冒了出来, 慢慢地在空中消散,宛如一个人的灵魂,乘着云飞向另一个神秘的未知世界。 那根冒黑烟的烟筒就像生与死之间的空门,无形的空门,隔开了阴阳两界。 一道黑烟冒了出来,我的心中一阵震颤,我知道,那是母亲的灵魂,乘着烟远 去了…… (2 )空门 慈母无语,竟向碧瑶仙处去。独留白衣,沧桑人间任飘零。 空门飞烟,隔断天涯生死路。黄鹤缈缈,此别何时再相聚???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