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新娘 作者:黄昏江畔 她叫玲子。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是在我离开经营了三年的洗浴中心的最后 一个上午。 第一眼看到了她,就选择带走了她,当时并没有想以后如何安置她。用我们 朋友的话说,难得你喜欢一个女孩子,好好待她吧。陌生的女孩子,一个比我女 儿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仅仅一面之交,我怎可能好好待她?这个答案很容易回 答,从我老婆离开我那天起,我总感觉让我对一个女人付出感情是世界上最困难 的事。我不想给别人解释,这根本于事无补,别人也可能认为喜欢女孩子是男人 的天性,可我想说,当时我只是感觉她像我女儿。 洗浴中心的合作伙伴是我多年的朋友。几天前他说,现在的效益不好,TNND, 我们必须赶潮流,才能与钱俱进。办法就是先加强与当地派出所的关系,再请东 北的“别样二人转”演出,同步改造现有的脚部按摩小组让其下水和招聘姿色出 众的“样品”。 我心里不同意,但嘴上没有说。想到已经三个月收入不理想,还是理解地笑 了笑。钱是生意人的衣食父母,不挣钱说得再好也没有用。合作伙伴之间最忌讳 的是相互不信任,况且我一直是他的老大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哥们,放心 干吧,我可能过几天要出国,女儿想我了。女儿在加拿大留学,还有一个学期就 毕业,她妈妈去陪读,爱上了女儿的教授,留下了我一直放心不下个性倔强的女 儿。 朋友咬了咬嘴唇,痛快地说,老大,我不留你,这几天我会想办法把你的股 份还给你。我说,我只要股份的80% ,不能够与你承担风险我心里过意不去。不 行,我最少给你90% ,你下周来取钱吧。我心里特感激,交这样的朋友真是一生 的快事,等女儿捱过这最后一个学期,我就再也没有可以牵挂了。 周日的上午,我来得早,朋友还没有到。办公室被装修得焕然一新,我新鲜 地坐在曾经熟悉的老板椅上,新装的监控电视引起了我的好奇,更确切地说是电 视中的镜头引导起了我的好奇。 画面是浴池休息厅。一排女子身着黑色的背心短裤裸露着半胸、肚脐与长腿 歪着身子谈笑风生,有的还叉着腰突着屁股吐着烟圈。我朋友的情人,一直喜欢 描眉画唇大堂经理站在这群女子面前指手划脚,指着墙的一角训斥着。我仔细一 看,原来还有一个女孩子用灰色的羽绒服把自己的身子裹得紧紧的,蜷缩在一角, 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大堂经理似乎刚说到了愤怒处,还用黑黑的 尖皮鞋对着那个影子踏了下去。 我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任凭深呼吸也压不住,不由自主地拿起电话打通了 大堂经常的手机。你把她给我带过来吧。我说。三年来,没有人看过我笑,连我 的伙伴都怕我,不用说她。 臀大个高腰细的大堂经理似电影里提审犯人一般,揪着那个女孩子的头发连 推带拉就到了我的面前。那个女孩子倔强地挺着头,眼泪挂在腮上,还是紧紧裹 着衣服瘫坐在地上。大堂经理毕恭毕敬地说,老大,她TMD 装甲醇,上个月好心 借她一千块钱,现在说什么也不干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还以为自己是公主呢! 我不想听,就摆了摆手,她乖乖地出去了。她是钱的奴才,可以利用她,还从心 眼里烦她,我朋友也很聪明地知道这一点,只不过没有挡住她骚情的勾引。 这个时候,女儿的电话来了。女儿忧郁地说,老爸,我听你的声音不对,你 给我的钱够花的,你上学期寄来的我还没有花完呢,你别那么玩命好不好?还有 三个月我就可以工作挣钱了,你还是洒脱一点,找个人照顾自己吧。我想着女儿 调皮的样子,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女儿的关心,眼泪就掉了下来。在女儿面前,我 永远都是脆弱的。 “嗯,好,宝贝,过些日子我就去看你,你好好挣钱,等钱挣多了,老爸跟 你到国外度晚年……你抽个时间去看一下你妈妈,她最近好吗?” “不!我不去!她根本不配做我的妈妈!”女儿喊得声音很大。 “宝贝,乖,嫁人不是她的错,我对她的关心太少了,再说,她永远是你的 妈妈呀……” “……”电话中传来了女儿的哭声,我点上了一支烟。 “坚强一点,你永远是爸爸的好女儿,爸爸永远爱你!”我勉强笑了起来, 眼眶里的泪水一直顺着脸颊流着…… 通完女儿的电话,我才想起那个女孩子。她蹲在地上似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猫, 头深埋在两腿间,长长的头发把整个脸盖住了,根本看不到面容。我泡杯茶坐在 老板椅上端详着她,想象着她心里的无助、无奈与痛苦,想问她话,才发现她已 经睡着了。正好朋友推门而入,看到睡在地上的女孩,他欲言又止,因为我摇头 阻止了他。 朋友把支票递给我,我看了看,是我的全部股份。我想问他,他握着我的手 说,老大,你去年还借我三万呢,是不是忘记了?再说,我们今年还没有分红呢, 你就别说了。听到他的话,我的眼又红了。我这辈子最重的就是情份,何况又是 知已兄弟呢!我站起身,从手包里掏出一万块钱放到了桌子上,又指了指睡在地 上的女孩子说,我想把她带走,这点钱,就算我给你重新开业的贺礼。 我们哥俩紧紧拥抱一起,相互拍着后背,朋友也哭了。 我走出办公室门的时候,我没有让哥们送,好朋友不用那么客气,那个女孩 子还是紧紧地抓着衣服低着头跟在我后面。我根本无心看她的模样,也没有时间。 走过休息室,本来杂乱的声音突然没有了,大堂经理提着那个女孩子的箱子站在 满脸诧异的一堆小组面前挂着笑,接过她的箱子,我终于露出了三年以来众人面 前的第一次笑脸,在我微笑握手说再见的时候,每个人的眼神都是痴痴的。 洋人的快餐只所以火,我想是给了人们饭后聊天的环境。等这个女孩子狼吞 虎咽地吃下两个汉堡才顾得上端起热奶时,我点头又一次笑了。她的确太像我女 儿了,从吃相、眼神都有相似之处,只不过省去了女儿的调皮与幽默,增添了纯 真与稳重,就像一块还未雕刻过的璞玉,放在了乱石堆里,等待人们挖掘。 她并不漂亮。眼睛小而有神单眼皮,睫毛长长的黑黑的;淡淡的眉毛好像修 过并不整齐,上翘的地方是用眉笔画的;鼻子挺拔鼻骨贯通,嘴小唇厚,刚刚恢 复的血色还没有盖住苍白;高挑的个子,长发披到了瘦弱的肩上;肯定是从小发 育不良,廉价的外衣下根本看不到乳房…… 看到我注视着她,她害羞了,停止了喝牛奶,低下头,双手紧张地搓了起来。 我放慢声音,尽量温和地说,丫头,别怕,你吃饱了,喝足了,就可以回家了, 你现在自由了。 她想了一会,才说,我不能走,我还欠你的钱。她的声音低低的,好像还有 什么话没有说出来。我说,这点钱不算什么,就算我帮助你的!停了一会,她还 是摇摇头,用求助的眼光看着我说,我…… 我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听她那难言的苦衷,每一个在城市打工的女孩子都有 困难,这很正常。我起身掏出二百块钱放到她面前,大步流星在走了出去,心里 还想,就算做一次好事吧,毕竟人在世上混都不易,何况是身在异乡的女孩子。 等我打开车门,才想起后备箱里还有她的箱子。回头一看,她还是低着头站 在我的身后。我把箱子给她拿出来,她没有接,静静地看着我。我刚想上车,她 才急急地叫道,大哥,我给你做饭,你要吗? 这句话打中我的要害,站在车门前停住了。从女儿出国后,我从没有在家中 吃过一顿饭,早上不想起的时候,家中连一杯牛奶也没有,转让了洗浴中心,我 也等于失业了,总不能再天天专门跑到饭店里吃饭吧,对于我这种懒人,是宁愿 饿着,也不想下楼的。回头再看她,她的眼光可怜又无助,我叹口气,把她的箱 子重新放进了后备箱,冷冷地说,上车吧。 没用过保姆不知道保姆的好处。自从这个女孩子进入我家,我的生活就恢复 了到了以前的状态。早上,牛奶面包荷包鸡蛋火腿青菜应有尽有花样不断变换, 中午晚上,我喜欢的川菜湘菜风味地道经常使我食欲大开。于不经常的交谈中, 我知道这个女孩子叫玲子,祖籍四川,现生活在湖南,是属于三峡大坝搬迁户中 的一员。高中还没有毕业就辍学了,原因是妈妈改嫁后的继父家的跟她一般大的 哥哥同样需要上高中上大学,没有能力支持昂贵的学费,妈妈有病,后爸的脾气 还不好。谈到她哥哥时,她神采奕奕,脸上经常飞起朵朵红云,任何一个成熟男 人都知道,这个初开情窦的女孩子爱上她的哥哥。 我没有点破,只是笑着问,你借的钱是给哥哥上学用的吧。 嗯,他一年差不多用五千块钱,我去年才挣了四千多。 不想干那份工作是为了哥哥吧?提起这个话题,我又后悔了,一直以来,我 也不想提起那个洗浴中心。我的好朋友经常酒后打电话让我去那儿温柔一下找找 感觉,他已钻到钱眼里已捞不出来了,我只好说我在外地回不来,其实,更多的 时候,我坐在书房看书或者到网上找女儿聊天。 玲子并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她专注地说,我会是他的女人,我的身体是属于 他的,他说过大学毕业他会娶我。 我淡然一笑就上网去了。年轻的女孩子都应该有一个爱情幻想,能否实现就 说不好了,毕竟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一个月后,我准备从事出口贸易的工作,为了女儿,我准备为一个朋友的公 司打开通往加拿大的大门,在家的机会少了,跟玲子聊天的机会更少了。因为进 展并不顺利,因为郁闷,我经常酒后发脾气,对着家中的东西摔摔打打,然后上 网跟女儿聊,聊我对她的思念之情。她不说话,收拾好被摔碎的东西后,在睡觉 时还送来一杯热奶。燥热的黑夜,看到她住的房间里亮着灯,我坐在床上看天花 板,有了找女人的念头。 找个陪我的女人是很简单的事,我的朋友们似乎早就给我准备好了,而且都 是看起来档次不低的那一种。第一个女人是开发区的白领大龄青年,一见面我就 乐了,标准的性感女人,一身的名牌派头,举止说话都透着贵族气质,绝对是夜 里的好伙伴。她禁不住朋友们的热情与我的讨好,当天夜里就愿意住到我家。进 家门时,玲子开门显得很吃惊,然后就低着头递拖鞋不再说话。没有想到,大龄 青年不高兴了,疑惑地看着我说,你不是没有夫人吗?为什么家中还有个如花似 玉的女人?我连忙解释,这是我的保姆,她还是个孩子。孩子?不可能,我看她 看你的眼神你看她的穿着打扮你看她脸上的红云根本不可能是保姆,你骗谁呀? 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呀!大龄青年没有进屋,扭头走了,解决我晚上问题的阴谋 破产了。 失落的我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时间虽然不长,玲子最近的太大了。她白 天穿着我女儿的衣服进进出出,晚上天天洗澡,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脸上的肉多 了长脸变成了圆脸,还显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在家里她穿着我女儿的睡衣,胸 部也丰满得有了内容,还经常挺着胸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还能说什么?看到她, 谁还会相信我的解释?我想,我应该找个机会把她打发走了,她在我这儿想长久 挣钱的目的,我不会让她实现的,我还从来没有怜香惜玉的习惯。从她来后,我 没有让她还以前的钱,还每个月给她两千块钱。我说我们俩一千五的生活费,你 五百块钱的工资,应该够了吧。她点点头,就顺手放进了她的口袋,连句谢谢也 不说,我还想她不会要的,没有想到凡是人都是贪财的,她也是凡人,我忽略了 这一点。 第二个女人是个离婚的女人,她是个看起来内向实际上性饥渴的家伙,从进 入我的卧室,我们就没有闲着。等我半夜醒来,找杯热奶喝的时候,微波炉前放 着一袋纯牛奶,我无意看了看玲子住的房间,她的灯还亮着,我的心里升起了一 种温暖,这样的保姆那儿找呀!过了两天,离婚女人到我家吃饭,吃饭时就提到 了结婚的问题,我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因为我总感觉还没有从失败的婚姻上走出 来,提结婚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没有想到,玲子说话了,还特别认真地说,大哥, 我是保姆本不应该多说,但是,嫂子在加拿大,你也别太过分了,你还是别骗人 家了。我的脸腾地就窜红了,本想大骂她,还没有等我骂,那个离婚女人就走了。 她安静地说,这么纯真的女孩子不会撒谎的,请你好自为之吧。 从那以后,我没有敢带女人回家过夜,我怕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等我夜里, 我又一次想到女人的时候,我就想下决心把玲子打发走,可是到了白天,我又不 舍得了,看到她做得五颜六色的菜,看到她屋里屋外忙来忙去,我的话又没有了。 再说,像这样对起居无微不至照顾的保健又从那儿找得到呢?好在女儿要回国看 我,我的心也随之兴奋起来,早把想找女人或打发玲子的念头放到了九霄云外了。 从女儿进门的一瞬间看到玲子,我就得意了。她们真像一对姐妹一样,有说 不完的相似之处。女儿搂着我的脖子又是亲又是抱,还喊着玲姐,你是不是也和 一样经常抱老爸的脖子呀!因为在网上,我经常对女儿吹,我找了一个像你一样 的女儿照顾我,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白天,我除了带女儿熟悉国内业务,都是陪女儿逛商场,满足她的全部要求, 而她非得拉上玲子,凡是买的东西非得给她买一份不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想 私下劝劝女儿,保姆就是保姆,跟你是天差地别,你不要太过分了。可是,女儿 一听我说她任性,就犯个白眼不理我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晚上,一起吃过饭后,我读书看报看电视,女儿就跟玲子到一个房间里窃窃 私语,还时不时传来她们朗朗笑声。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想,一个女儿也太孤单 了,那我就收留她做我的干女儿吧,也好让女儿有个伴。 我还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玲子,她就回老家了,她说,她妈妈病了。女儿好 奇,非得跟她到老家看看,我实在拧不过任性的女儿,就随她去了,还叮嘱她, 呆两天,如果不习惯就快回家。 她们很快就回来了。不过玲子变了,变得连个笑容也不见了。 我想问个究竟,她没有理我,就跑到房间里去了。 晚上,女儿贴着我的耳朵悄悄地说,老爸,别问了,她妈妈去世了,是车祸, 人家赔了不少钱,可是她那个后爸说,钱是给儿子上学用的,一分钱也不会给她。 开始她给她那个情哥哥打电话,还死活不回家,等他爸爸说给他钱的时候,他就 回来了,还带了个女同学,两个人亲亲密密的,玲子哭了几个晚上,等她妈妈一 入土,就跟我一起回来了。真没有想到在国内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一点法律意 识也没有,我跟玲子说了,明天就准备起草起诉书告他们去,让他们知道我们也 不是好惹的。 想不到的是,早上起来我还等玲子叫我跟女儿吃早饭的时候,她不见了。早 饭摆在桌子上,还有一张便条:大哥,我回去办点事,别找我,很快我就回来, 而且会给你惊喜的。 女儿和我坐在桌子前猜了好长时间也没有猜出她的动机。女儿说,玲姐昨天 夜里根本就没有睡,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玲子走了,家里突然空了,我跟女儿 大眼对小眼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到吃中午饭了,我们还是坐着,竟不知道今天应 该吃什么菜。女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回房间一会儿就惊喜地叫我。我进门一看, 是她从洗澡中心带回来的箱子,我打开一看,箱子里全是书,一整套的成人高考 教材,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有关她的任何有用的东西。 一晃半个月快过去了,我跟女儿都习惯了东吃一顿西吃一顿的生活,偶尔我 说,如果你跟你玲姐一样会做这样那样的饭菜,那该有多好呀!没曾想,女儿调 皮地说,老爸,你是不是爱上她了?如果是,我找遍全中国也要把她找到。我心 里一热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叹口气说,我早已不是年轻时的我了,还谈什么爱情。 女儿说,得了吧,你的心年轻着呢,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一个月过去了,我把朋友公司的事基本办妥了,等女儿回去考完试,就可以 连读硕士边当产品的监理商了。从一个商品到多种商品,把女儿送上飞机,我还 盘算着如何使女儿逐渐成长起来。在飞机场,我给前妻打个电话让她接女儿,她 快乐的声音令我心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沮丧的我开车往回走的时候,玲 子又从我的思想中冒了出来,她还能回来吗? 刚走进家门,我就感觉到了一阵阵异样的温暖,玲子似月光下捧着鲜花的少 女笑着给我递过来拖鞋,她身着浅粉色的真丝睡裙,背着手看着我拙笨的样子, 调皮地笑着,我不由地把她抱在了怀中…… 深夜时分,女儿给我打电话,我把电话递给了玲子,会意地向她点点头,她 笑得妩媚极了。 玲子姐姐,你回来了呀!前几天你到那儿去了?我爸爸和我都快想死你了! 听到玲子说话,女儿惊讶地叫了起来。 宝贝,你以后叫我小姨好吗?我前几天参加成人自学考试了,今天已做了你 爸爸幸福的新娘……玲子跟女儿说话的时候,我把头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胸口,听 着她快乐的心跳,我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