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雨非请假了,只请了半天,现在对她来说看护着母亲,让她苏醒过来才是最重 要的,身为桃花源协会的一员,他们三人无人不心知肚明。 “言寺,雨非的妈妈,究竟怎么样了?” “其实没什么大碍,但就是一直没有苏醒,始终陷入沉睡中。或许,她下意识 里不想醒过来吧。”言寺低吟道,至少在梦里她是快乐的吧,和相爱的人能重新相 见,可醒来后什么都没有了,是人多少都会留恋那样的梦吧?可惜,我从来没这样 的好运气。 无意识的,言寺打了个哈欠。夕林蹙眉,幽怨地望着他。 “怎么了?”发觉她神色不对,言寺问了句。 “你失眠了。”她咬了下嘴唇道。 “小事。”微愣了会儿,他用微笑敷衍。他总是这样,涉及自己是就一笔带过, 虽然她心知肚明,他也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可为什么尽管如此他也不肯挑明呢?见 她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言寺照常摸摸她的脑袋示意让她安心。如若平常倒也 没什么,只是…… “麻烦你们别做出令旁人怀疑的举动。”石见一把从后抱住了夕林,脱离了言 寺的爪子,看他的嘴巴形状,似笑,其实在抽经。 言寺看着自己空悬的手,苦笑:“你已经不用我管了?”夕林害羞,微微颔首。 “你应该不用再做噩梦了。”夕林亦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 “快了。”又无意识地伸出了手,捋起她的一丝秀发,被石见凶巴巴地喝住了。 真是有点不习惯,言寺捏了捏自己的手背当作惩罚,算了算了,该习惯的总归会习 惯的。 “哎,言寺,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望雨非的妈妈?”石见问。 “明天放学后,怎么样?”考虑了下,言寺征求意见道。 “当然没问题。”石见立马答应了,夕林犹犹豫豫的,乞望言寺:“我……也 得去么?” 身后人有些不悦,下意识收紧了怀抱她的双臂。虽说自己表了白吧,可他还是 有许许多多的不明白,可能在任何人心里,夕林都是个谜,可谜的程度都不一样, 作为他石见,可能只探明了百分之十,而跟夕林相处了五六年之久的言寺可能已经 摸清九十分了。 有些表情,有些暗语,仍只属于他们两个人,这种令他抓狂的嫉妒,你让他如 何说的出口?他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力箍住她,让他切实的感受到,她还在,她 还应该属于他。 “去吧,等到这件事情结束就都结束了。”言寺肯定地点点头,夕林不语。真 的可以结束吗?就这样简单的结束掉? “喂,夕林,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和言寺还有什么事埋着我?”板住夕林的 肩膀,石见虎着脸一字一顿地问道。 “埋着你?是什么?”夕林也是一脸二丈摸不着头脑,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我听不懂的话都算。”石见一口气倒出了心里话,“我讨厌看到你跟言寺说 话时的样子,那么有默契,只有你们两个知道对方想表达的是什么,其它人都被蒙 在鼓里,拜托,你们两个又不是地下工作者为什么要搞得那么神神秘秘?!” “不是你想的那样。”夕林摆摆头否认道。 “那是什么样?” 夕林认真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言寺的事,我不清楚,我只是猜,可能猜 中了,言寺明白我的意思,所以……” “那不叫默契那叫什么?!” “呃?”夕林吓了一跳,思索了片刻,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真是败给她了。原本想听她的解释的,结果落得一个更大的刺激,他就不如言 寺么?不会的!夕林只不过跟他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所以才会这样的。一定是这样! 给子打足了气,石见又郑重地说:“夕林,你听好,以前的事我不管,但是从今以 后,我一定要培养出我们的默契,培养出只属于我们的语言,你明白吗?” 懵懂的,夕林莞尔,点了点头。 “你的妈妈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听你的介绍这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果 她再这样昏迷下去情况也不容乐观,你试着跟她多聊聊天吧,或许某一天,她听到 你的声音就会苏醒过来了。” 可笑,可笑至极。她会听我的话? 踱回病房,坐在母亲的病床旁,雨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医生的意思说 的不能再明确,想要让母亲苏醒,最好的方法就是激起她的求生意志,可是,与她 生活了十七个年头,她哪句话听过自己的?世界上能让她听话的恐怕只有那个会幻 影移形的父亲,但是他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妈妈,你是世界上最傻的人,不会有人比你更傻了,为了一个不可能回头的 男人,花费了最光华的时刻,你是个傻子,无可救药的傻子。大傻子。”拾起盆子 里摆着的毛巾,拧干,缓慢地擦过她的额头、脸颊、脖颈,她像个任人摆布的洋娃 娃,不动弹不反抗,亦不表示感激。 “你想这样到什么时候?到我也没有耐心是不是?到我也抛弃你是不是?跟他 比起来,我这个女儿是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生下我!你堕胎 啊!让我死在手术台上!你何苦还受那么大的苦让我出生?!就是为了看到你颓废 的样子吗?!你说话呀!混蛋妈妈!” 紧紧攥住毛巾朝病榻上扔去,明明打在她的身上了可她还是毫无反应,要是以 前她一定跳起来反讥了,为什么,这点反应都舍不得给我了?当妈妈的你怎么可以 这么狠心?怎么可以!? 颤抖着双唇,雨非激动地拽起了母亲的衣领摇晃着,骂道:“你给我起来,你 给我起来!你这样睡着算什么意思?逃避现实吗?梦里的他比较重要是不是?你说 话呀!你说话呀!” 雨非专注地唤醒她的母亲,不小心碰到了呼叫器,护士赶了过来,看到她这般 妨碍病人休息,连忙上前阻止:“病人家属,家属,请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你 这样做对病人一点好处都没有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挣脱开护士的阻挠,雨非瞪着她质问道:“什么对她好什么对 她不好她明白吗?为什么你不对那个抛弃她十八年的男人说他那样做一点都不好! 如果不是他我妈也不会今天这个样子,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护士小姐抚摸了下被打到的手,敛容正然道:“小姐,我无心插手你的家事, 我知道现在的你很痛苦,但是你不应该把这种痛苦加诸在病人的身上,如果她没有 和你一般或者比你更多的痛苦,现在躺在这儿的人就不会是她而是你了。” 雨非呆住了,傻傻地回想护士的话。或许护士说的没错,她已经迷失了。现在 的她就是一条岌岌可危的船,进水并不断下沉,言寺的存在解了一时之围可没挽回 她下沉的趋势,而现在护士的话又一次敲醒了她:煎熬者非她一人,如若她再放纵 自己的负感情,那只会增加受煎熬的人而已。 “对不起,我失态了。”整理了下自己,雨非抱歉地朝护士递了个微笑。 “你应该学会乐观。”护士最后忠言一句,转为了公事公办的口气,“还有事 的话按呼叫器,或者直接到柜台找我,今天我值班。” “谢谢你。” “职责所在,不必言谢。”朝她略点了下头,护士退了出去。病房里,顿时只 剩下她和母亲,熟睡如婴儿的母亲。 她捡起被抛弃的毛巾,绸了绸,挤干。重新为母亲擦身。她抬起母亲的手,无 比轻柔。 “对不起,妈。现在我才醒悟,那么多年来你的痛苦,我却一直还在怪你。其 实我比你还傻,还要看不透,你会原谅我的对吧?妈妈?”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