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有花 作者:柔奴 我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怎么会对爱情那么绝望? 阳光很烈,但我宁可将太阳镜项在脑门上,眯着眼睛在阳光里横冲直撞。 一个黑衣男人像蝙蝠一样忽然从拐角窜了出来,轰的一声,两只晕头晕脑的 蝙蝠人仰车翻。 我坐在地上冲他翻白眼。 我曾对着街上滔滔的车流想像过无数次的撞车事件,哪一次都会有一个干净 优雅的男人从奔驰、林肯之类的车上神情紧张地下来,再抱起在地上看起来软弱 可怜的我连声地说:“怎么样?你没事吧……”然后就可以坐进他凉快的车里, 躲开凶巴巴的太阳,闻着这男人好闻的古龙水的味道开始一桩浪漫爱情。 只是,那些车都特别长眼睛,没一辆向我身上撞,我倒是想过先去撞他们, 但是只怕后果会变成另一种:一个满脸怒气的男人骂骂咧咧地从车上下来,车门 摔得砰砰响,指着地上血肉横生的我吼:“你他妈的眼睛呢?”然后我会因为违 章一分钱的医药费都拿不到,一个人在又臭又热的医院的低级病房里闻着满屋的 药水味,看着打着石膏的腿上卧成一排的苍蝇,想念着外面干净的阳光。 现在倒好了,终于有人撞上了我,虽然不是什么林肯之类,但至少还是辆半 新的自行车。我还在翻白眼,心里却想,这比被拉西瓜的板车要撞得幸福的多。 他先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轻松地拎起他的车,说声不好意思就准备走。 我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也拎起我的小车,指着那断掉的刹车说:“知道不好 意思还想走,这个怎么办?” 他愣了一下,说:“管我什么事?” “不管你事你就别撞我”,我横劲儿上来了,将车子抖的哗啦啦响,一一数 道:“这脚踏也歪了,看看,还有这车把,这车圈”等我发现我的前车胎微微瘪 陷时,我开心地嚷出我的发现:“这个也破了!你不修,我找谁去?” 他一定没想到会撞个泼皮,傻愣愣地看着我。 我说:“要不,我们找交警评评!” 他想了想,硬着头皮叫:“找就找,谁怕谁?” 他一定怕我,因为他违章逆行! 交警问他:“你逆行了知道吗?” “我没有!”他傻眼了,心里一定将我骂个半死。 我呵呵地冲交警放电,警察叔叔就是好。 这桩交通事故最终以他掏出了五十元钱而结束。我揣着钱呵呵傻乐,这五十 元钱不算什么,但是看他痛苦地掏钱,我有种莫名的快感。 我喜欢看到男人痛苦的表情啊。 回到了学校,没什么事可做便骑着车在校园里游荡。 居然,我又看到了黑蝙蝠。确切的说是我的车又认出了他的车,而且嫉恶如 仇地向对方撞去,我狠命地捏车刹,可是那一会儿它就是像发疯一样不听指挥, 在对方半新的屁股上啃了一大口才肯歪歪扭扭地停了下来。 他跳下车回头看我,显然愤怒了,一天出两次车祸,实在不怎么美妙啊。 我讪讪地笑着,从口袋里拿出那五十块钱,说:“要不我再赔你?” 我想我笑的时候一定还算可爱,要不然他的表情怎么会渐渐温柔起来呢。他 说:“我不要!” 他认真而又犟强的样子吸引了我,让我想起一个人。那个人不就是总认真而 又犟强地告诉我“楚楚,我会给你幸福,你要相信我”吗? 我说:“不是我的我不要,不是我的我不爱。” 认真的样子像在作什么告白。 他忽然笑了起来说:“你不要,我也不要,不如一起去吃掉它!” 真是一个好主意!我喝了好多酒,然后就喋喋不休地给他讲我的故事: 这种故事在大学校园里太常见了,一个单纯的女学生爱上了她的教授,而教 授一定是有妻有子的,教授能给她爱情却不能给她婚姻。教授教育她两个相爱的 人不一定要在一起,但可以永远在精神上住在一起。教授告诉她幸福是自己的感 觉,只要自己觉得幸福那就是幸福。他每天都会笑眯眯问她感觉幸福不幸福,她 都只会傻笑着说“幸福”。终于有一天,也许是因为看着宿舍别的姐妹们都能和 自己的男朋友成双成对的花前月下,也许是情人节那天她空等了他一天他却连面 都不曾在校园里露一次,也许是因为他给她的幸福永远都只能自己回味而不能拿 来和别人共享,也许也许也许……总之,现在她想回头了。 他说:“对,你得离开他,我知道男人是什么东西,你再这样你会什么都没 有的。” “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啊。”我呵呵的笑,“你以为我现在回头了还能遇上 真正值得爱的人而他又会爱上我吗?” 他说:“会有的,就像大街上这么多人我会偏偏撞上了你,而校园里你又会 撞上我。你不应该这么悲观,要相信彼岸有花。” 彼岸有花! 心一下子抖了起来,我说:“如果是你,你会爱我?” 他想了一下说:“应该会。” 这个几个小时前还不认识的黑蝙蝠,几个小时后会和我熟悉地大谈心事并说 会爱我,这真是幽默。但是我愿意将这个幽默进行下去,我说:“你肯不肯陪我 去找他?” “……?”他有些不解。 我说:“我告诉他你是我男朋友,我不要他了,我要离开他。”想到能有一 个男人陪在我身边让我得以理直气壮地向他说再见,让我一直委屈着的灵魂有一 瞬间的扬眉吐气,我开心得两眼冒光。 与其说他像个护花使者倒不如说他像除暴安良的蝙蝠侠,他用他巨大的翼给 我庇护,让我和他在夜色中坚定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在一幢楼前停了下来。我说到了。他表情有点激动,也许他第一次做这种事 吧。 从电梯里出来,是十二楼。 我指着左边的门说:“就是这儿了。” 他表情更古怪了,犹豫着敲响了门。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门口出现的白花花的脑袋。我正准备开口,我听见蝙蝠 侠说:“爸!” 我冲着教授笑,然后冲他笑,我说:“你还爱我吗?” 两个男人同时开口,一个说:“楚楚,你想做什么?”一个说:“呃……这 个……” 我哈哈大笑起来,我走进电梯里,看着两个身影和自己被徐徐关上的电梯门 隔成两个世界,我静静地哭,但是我没有绝望,因为要相信彼岸有花。 门开了,我向外冲,撞落了一地的罐头,我蹲下来拾起冰凉的铁盒,放到蹲 在我对面的人的怀里,那人抬起头冲我笑。泪水朦胧中看到一个很干净的男人, 有着很好看的眼睛,温暖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