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 从十六铺码头到人民广场 一路上,我裹紧了大衣 心里想:日子呵!日子 路旁的店铺香艳而又慵懒 我看见一群孩子手握着石头 钻出了雪堆,他们已经长大成人 在我的眼前一一走过 衣冠楚楚,叼起了烟斗 雪水钻进了我厚厚的暖帽 我抄着双手,看江水在白云底下打漩 映着暖玉般的栏杆,金融大楼的立柱 从薄雾的清晨一直到天色向晚 我经历了太多这样的夜晚 所以不得不停止说话 不得不像一粒关闭的果核,保持警惕 像嘶哑的阴影,匆匆一晃 尚未哽咽就已消失 像生活拖着我的手前行 这生活对我说: "请和我形影相随!" 呵夜晚,昏黄的灯炮下屋外雨声淅沥 这是一九七四年,我孤独地捂着棉被 孤独地想到死亡,就醒了 无线电里,大合唱与样板戏 层层叠叠地围困着我破旧的居室 让我忧伤而又厌倦 想到再过几年 一九九九年自己的模样,个子不必高大 但是神情舒展,天姿皎洁 这样就够了 现在又是雨声淅沥 这是一九九九年的春雨 我默默惦记着这个幼稚的许愿 看见风中飞舞的纸片 贴上窗棂,眼中一片荒凉 从人民广场到十六铺 一路上,我裹紧了大衣 心里想:"神的国土遍地幽灵。" 在我的记忆中 时间若隐若现,倒背如流 转瞬已滑袖而去 街边的树影像个牵线的玩偶 拨弄于一九七四年 我在一九九九年雨声淅沥的街沿 开口说话: "神的国土遍地幽灵!" 除了病痛,我不是一个对四季的轮转 抱有敏感的人,今天依然不是 今天我的双眼 在敏锐的刺痛下 一眨不眨 里面长满了荒凉的蒿草 1996.3初稿,1999年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