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中的死亡飞行 他突然失掉了重心,从黄山著名的鲫鱼背上飞了下来。 一片漆黑,现在,只剩下梦呓般的恐惧。 他在飞行。 一开始他是横摔出去,臀部向下,四肢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向上扭曲。少顷,他 发现了这个姿势实在欠雅,于是迎着由下至上怒涌而来的气流做了些调整,尽量地 舒展开四肢,让忧伤的面孔朝着大地,像一只伸直了翅膀的大鸟,向山林深处直飞 而去。 最后的酷,他想。 几秒钟之前,他正沐浴在黄山之秋的阳光灿烂之中。他是偕新婚妻子来这里度 假的。过鲫鱼背时,新娘在风中摇晃了一下,他松开了紧紧抓握着的栏杆,想去搀 扶一下妻子。一阵山风飘来,像一道幽符,吹落一片简单的树叶,把他从妻子身边 轻轻吹走。 妻子可爱的面容煞时惨白,她发出一声绝望而短促的尖叫,然后目送着丈夫从 自己的身边向死神飞奔而去。 鲫鱼背是一条长二十米,宽仅几十公分的山脊,低矮的石头栏杆稀稀落落,两 边是几百米深的绝壁,形似鲫鱼背,号称黄山第一险。现在,他在黄山第一险的山 涯下平隐地向下飞行着,山林贴着他的脸呼啸而过,发出比子弹更碜人的划空声。 阳光碧波一样洋溢在绿色的深谷,倒映着他因为脆弱而渐趋渺茫的心灵。 四周的空气像他婴儿时的摇蓝,摇晃着他,催他沉入那遥遥无期的酣睡。 这是梦幻抑或是真实?他所神往的阳光、空气和自由,他几乎同时拥有了这三 者,在这一片刻之间,他像羽毛一样空灵的身体给了他莫大的快乐。 他的妻子呆望着他留在人间最后的一道影子,她在出神。 这是一个女人的秘密,是她必须用一辈子来严守的秘密:她的摇晃只是对丈夫 的一个小小的考验,看他是否会出手相救。 她得到了证实。